分卷(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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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月再度吱聲,笑道:讓我猜猜,他并不認為你為他好,反而因此狠上你了,是與不是? 晁晨卻說:說恨就過于言重。 陳韶沖晁晨頷首:不錯。雖是不恨,但也自此不睦,后來我亦有反思,大概那時他覺得我是要斷他唯一生路。他嘆息,用手去撥窗臺縫隙里那棵本不該生長于此的豆苗,自此,我二人分道揚鑣,念在師生一場,我去渡頭送他,不過沒追上。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雙節(jié)快樂~ 第185章 晁晨追問:那后來呢?您是如何進入不見長安的?若溫白當(dāng)真投靠北方君王, 便不該成為白鶴仙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那幾封書信,曾有言提及, 溫白在北方亦不得志, 似乎是為丞相王猛所輕, 趕出長安。 陳韶以手示意他切莫心急,自己一個一個解答:那日, 我在江邊獨立數(shù)個時辰, 心中隱隱有風(fēng)云變幻之感,我不承認是溫白說動了我, 但不可否認, 他的話留在了我的心里。沒過多久,聽聞謝玄將軍在京口招流人組建北府兵, 我便辭官, 想去游歷一番。后來誤打誤撞, 經(jīng)由先代文公阮秋風(fēng),而進入不見長安。 阮秋風(fēng)? 晁晨將那名字反復(fù)念讀, 猛然回過勁來:是三四十年前, 江左四公子里的那位號曰氣劍無雙的剡縣阮氏一族的三少爺? 陳韶點頭以應(yīng), 甚感欣慰:沒想到還有晚生后輩記得, 當(dāng)年的四公子,如今也只有那位瑯琊王氏的王汝太守還在世。 晁晨安慰道:江山人才輩出, 倒是不必如此悲觀。 陳韶不置可否, 又道:秋風(fēng)先生的輩份甚至在蕭大哥之上,經(jīng)由他撮合, 我順利進入不見長安,認識了顧在我、華儀等志同道合之友。相比于江南的固步自封, 我在北方見識良多,大開眼界,雖依舊不甚贊同,但也能理解當(dāng)初溫白的決心與決定。 公羊月淡看流云,沒來由冒出一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陳韶難得擊掌示同:說得好!我始終不贊同的原因是,他只看到別國的好,卻沒看到別國之惡,苻堅那樣的仁君多少年才出一個?只怕多的是如苻生、石虎那樣暴虐無度之君,跟著那樣的君王,保命尚艱難,何言出頭? 逃避無力,變革才見真章。受了顧老哥的影響,我切實地想做一些事來改變,恰逢謝公東山再起,精神備受鼓舞,只道若源流不斷,活水如許,那么一代倒下自當(dāng)有另一代扛起,許多從前報效無門的人,興許漸漸也能多出機會。 陳韶語聲鏗鏘,連眼睛里都飽含想太陽一樣明烈的光:我希望溫白是最后一位,所以,我回到了這里,改去太學(xué)授課。 晁晨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那溫白是怎么死的? 此事便說來話長,陳韶頓了頓,身在江南,許多事也是他后來從華儀、柳徵等人口中聽來,如君所言,溫白在北方受挫后,偶然之中為蕭大哥所救,遂亦投身不見長安,過去的稚嫩和偏激在經(jīng)久的風(fēng)雨里不復(fù)存在,我再見到他時,已判若兩人。我能感覺到他沉淀下來,不再生些無妄的癡想,看他棄文從武,跟著屠三隱他們行俠仗義于北方,我還覺得甚是安心。 再后來,謝都督領(lǐng)兵北伐,苻堅率百萬眾兵臨八公山,淝水、巴蜀、荊州三線開戰(zhàn),南北局勢劍拔弩張,前線吃緊,自顧不暇,以至于所有通訊全部切斷,那兩三年間我再沒收到不見長安任何消息,等我再聯(lián)系上華儀等人,才知溫白已然叛變,下落不明。有說法稱,他當(dāng)年投奔北方時另有經(jīng)營,因而眾人懷疑,他暗伏于組織,動機不純,另有詭計。 那時候草木皆兵,風(fēng)聲鶴唳,我也無法分辨出真假消息,只能在南方留意搜尋,可惜并無所獲陳韶話音驟止,忽又轉(zhuǎn)身,右手握拳朝左掌心重重一捶,拔高音量,似是悻悻,我記得蕭大哥也一直在尋他,但他仿若人間蒸發(fā)一般。我最后得到他的消息,是在九原兄死時。 陳韶兩手垂落腰間,喪氣道:蕭大哥就是被溫白誘殺的。 但溫白分明在喊冤! 他曾在信中再三請求蕭九原信他,若能昭雪,兩人便有再見之機;若無從昭雪,便引為絕筆。可現(xiàn)下從陳韶說話的口氣來看,是悲慟多于憤慨,想來蕭九原并非是為了追殺溫白,肅清不見長安中叛徒為由追捕,只是為求一個答案。 那么便又與陳韶的說法自相矛盾,溫白究竟是否知曉蕭九原在找尋他?若知,有什么理由拔刀向昔日同伴,痛下殺手?若不知,那又為何會傳出這樣的說法? 晁晨和公羊月對視一眼,各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溫白逃回晉國之后,至蕭九原死之前,一定還發(fā)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連書信上也未提及。 即便鉆牛角尖,也無法在這一點上刨出個所以然,晁晨轉(zhuǎn)念一想,另謀出路:那溫白在晉國時可有什么至交好友? 陳韶略一思忖,時日太長,腦子里只剩下些模糊的影子:是有一位,曾為他提過,不過若你們想知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我卻是愛莫能助,當(dāng)年他并未透露給我,只依稀說到,此人家中,種有幾棵梅樹,又愛釀造梅花酒。 江南種梅樹的人家,沒有上千也過百,光是無錫縣梅嶺,便生得一整片,無異于大海撈針。 陳韶感嘆:若不是兩位捎信來,我還以為他在這世上某一處清靜地兒活得好好的。 晁晨心中一動,忙問:折花居士,您也不信他會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嗎?不見長安中其余人的態(tài)度又是否與您相悖? 雖是憤世嫉俗了些,但不過是少年通病,無傷大雅,還記得當(dāng)初在太學(xué)讀書時,他可是連路旁折翅飛鳥、葉下斷腳的蚱蜢、為雨水打落的蝴蝶都會撿來細心照料之人。每日放課后,他都會偷偷溜去坊間,找一屋檐下石階坐著,觀摩來去之人。陳韶將為數(shù)不多的過往翻出來,我撞見過兩次,向他詢問緣由,他說市井之人無論好壞,最為真誠,觀之引為一趣。我當(dāng)時還想,若他生于大家,必定會為人作美談,你看,王子猷風(fēng)雪夜訪戴逵,乘興而來,興盡而歸的風(fēng)sao事跡,至今還為人樂道。 晁晨頷首耳聆,未發(fā)異議,以至于陳韶說了老大一堆話后,這才愕然愣怔,反應(yīng)過來他言下之意:你是懷疑他為人陷害?這公子便多慮,不見長安中多是同道中人,少有排資論輩,即便有人曾起懷疑,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絕不會做出構(gòu)陷同伴的齷齪事,尤其是文武三公。 這時候,公羊月插了句嘴,打斷二人的攀談:你們有沒有想過,是誰把他倆埋在燕山中? 晁晨眼前一亮,張口便想說回頭再談,但仔細一想,千里迢迢,那地方可見暫時歸不去,如此一來,誰也不知真相為何,也許當(dāng)時他們真的該把溫白的棺材蓋也一并揭開。 陳韶見他眉頭擰成川字,忙寬解與他:我雖已多年未曾過問不見長安中人事,但九原兄死后,我心緒難寧,也曾數(shù)度追查。我發(fā)現(xiàn),以九原兄的功夫和閱歷,若是一般劫殺,想要他的命不啻于異想天開,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用計! 晁晨不由念叨:就像玄之道長那樣,為熟人作案,那不就是溫 居士之意,在下了然!公羊月驀地沖陳韶頷首,臉上漸漸綻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對被打斷話頭而一臉茫然的晁晨道,老魏之所以能得手,除了玄之歷經(jīng)千里追殺而略顯力竭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對裴塞并無防備和懷疑,但蕭九原則不同,他身為領(lǐng)袖,先不說絕非莽撞之輩,即便心有沖動,但換做是你,在鋪天蓋地的指摘下,你真能做到一點不懷疑動搖?而對溫白來說,就算蕭九原單刀赴會,他就真的沒有一點后手,你可別忘了,那棺材里的尸骨殘破程度,虐殺無疑! 晁晨接上他的話:也就是說,另有幫手! 陳韶欣慰地看著踴躍發(fā)言的兩后起之秀,為其聰穎而面露微笑:所以,溫白在之中究竟作何存在尚無定論,但他背后一定有推波助瀾的襄助之人,這人或許就在江左,就在晉國,勢力根植,不可小覷!笑容一瞬斂去,陳韶眼中再無一絲光華。 多年都不曾被發(fā)現(xiàn)的鼠輩,若不是藏匿得好,那便只有一種可能,定是借了光鮮亮麗的殼子龜縮。 耗子藏在陋室還是鐘鳴鼎食的大宅院,那差別可如云泥。 公羊月嘴角一勾,靠在屋外的墻壁上,抱劍冷冷看著隨處可見的玉雕,透過水色上乘的石頭,再覷看被扭曲的院景:說不定就藏在建康,藏在宮中,甚至藏在那紅極一時的勞什子拏云臺,也不是不可能。 晁晨驚呼:拏云臺? 陳韶示意他放低音量,左右環(huán)顧,隨后鄭重道:不奇怪,拏云臺那么大的經(jīng)營,門下號曰食客三千,會稽王為擴張勢力,什么人都可能收進來,比起累世而起的宗門,自是魚龍混雜,很難保證異心之人不會混進來。 晁晨并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緩過臉色,反倒更顯得驚魂未定,甚而急躁地追問:居士可有打算?如何排查? 公羊月把這急切看在眼里,默不作聲。 陳韶想必也已想過許多法子,奈何他背靠世家,又無放心妥帖的江湖背景,正是為會稽王嫉恨之處,別說大動作,就是想滲入潁川,卻也困難。不過,眼下卻有個好機會,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來處,微笑著盯著那棵已近凋謝的杏花樹 再沒有比東武君左膀右臂更好的人選。 晁晨意會,脫口道:居士的意思是想拜托玉夫人,學(xué)生覺得可行,那玉夫人 就在這時,公羊月挑眉回視,喝問道:誰? 第186章 樹影搖動, 崔嘆鳳自外來,略有些尷尬:我來問問,下一步當(dāng)如何?廣陵縣丞已領(lǐng)人前來處理, 鄱陽公主與王泓不便久待, 王謐已著人來請, 朱雀樓二當(dāng)家也預(yù)備啟程,說到這兒, 他頓了頓, 望向陳韶,博士, 您的那位學(xué)生走了。 已經(jīng)出了山莊? 陳韶邊問邊擠開兩人, 朝馬房解快馬去追,當(dāng)年他沒能相送溫白, 而今他不想再錯過, 更不愿學(xué)子再步故人的后塵。 晁晨和公羊月沒有跟去, 而是隨崔嘆鳳回了靈堂,莊子里說得上話的仆人, 已備快馬下江州通知三小姐玉紫煙, 而說不上話的仆人, 則繼續(xù)悶頭做事, 將尸體收殮,該埋的埋, 該葬的葬。 玉家獻佛牽涉到王室, 有關(guān)先帝體面,只怕最終不過落個私了, 可那又如何,不論是毛家還是雍家, 已經(jīng)絕戶。 陳韶未歸,事則未完,即便雙鯉嚷著回建康,也不得不再逗留兩日。午后,出外尋找圣物的醫(yī)女青翠捎來消息,崔嘆鳳找公羊月商議,晁晨便一個人在山莊里散步,路過蓮池時,想起二少夫人的話,憶起此地死過人,不覺有些發(fā)怵。 等他一晃神,只見水榭旁坐著個佳人手扶闌干,驚出冷汗涔涔。 再仔細一看,是失蹤了半日的玉參差,實話來說,晁晨還以為她已隨玄蟬等人離去,未曾想人還留在莊子里。 道理想明白也容易,說來說去,都是為那玉佛。 玉參差抬頭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既未點頭,也未搖頭,隨即起身,離開此處。晁晨舉步要走,想了想,又折返回去,跟著她一路。 今時不同往日,早脫了奴籍的玉參差,在玉家另有客舍住處,但她沒去,而是熟門熟路進了三小姐出府前的舊院。院里灑掃得很干凈,一問才知,今早收拾時她額外吩咐了仆從,再來時屋里燃著香,桌案備著紙筆。 晁晨跟得隨意,隔著曲拐幽深的回廊和半座山石樹花錯落的小院,望見早已臨窗而坐的玉參差,不過換了一處地方發(fā)呆。 故地重游,該是觸景生情。 只是這情分卻不是同玉紫煙的主仆情,也非是同玉家的糾葛感情,為的乃是一段私情。雍閑殺了二公子,她再也不可能知道當(dāng)初與她鴻雁傳書之人為誰,惜緣卻總道無緣。 想起往昔寫詩作賦的過往,玉參差就著書案,研磨墨汁,又從腰間的香囊里取了些金箔,用小刀裁開,再磨成細粉摻入墨汁中,就著陽光一展,便閃爍微小的光。 那金箔看著輕薄,稍不留心用力一劃,指腹便是一條長口子,鮮血汨汨外冒,順著指尖落到墨汁里。晁晨立時快步穿過回廊,沖進屋內(nèi)查看,但玉參差已隨手撕下一縷絲絳纏住傷口,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打量他。 早間的質(zhì)問,和力排眾議的澄清,兩人誰也沒再提,就這么默然對視。公羊月談完事,找了個丫鬟打聽蹤跡,待尋過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他提劍便欲上前打斷,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找了個死角遮蔽,偷偷注視前方的動靜。 坐。 玉參差溫柔一笑,援手請他在桌案的另一側(cè)坐下,且將手里那支上等的狼毫筆交付于他,隨后鎮(zhèn)紙一抹,請求道:妾身這樣子落筆,只怕有失水準,煩請?zhí)骀韺⑦@張舊箋上的詩文謄抄一遍。 晁晨應(yīng)下,提筆書就,將薄紙轉(zhuǎn)向。玉參差著眼于那字跡之上,不再年輕的面容上霍然浮起慈藹的柔光,終是長出一口氣。 還有甚么需我代勞?晁晨問道。 玉參差搖頭:沒有。默了好一會,她抬眸去看窗外飛鳥,復(fù)才開口:你還想回去嗎? 晁晨答得干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想。 玉參差似乎并不意外,收回目光,靜聽下文。果然,晁晨很快笑著解釋道:我已不再是過去的我,和公羊月這一路,我頓悟了許多從前未曾想明白的事,既無過去之心境,也就再回不到從前。 努力消化他話中深意后的玉參差頷首道:這是一條艱深的路,不過,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也會盡力幫你。 晁晨拱手:有夫人這句話,便足矣,我確有一事需要托付。說完,他抹開那張詩稿,另去白紙,蘸著那金箔帶血的墨汁,寫下托請,折成四折,遞給玉參差。隨后,他起身后退,三步外,躬身行了個空首大禮后,方才轉(zhuǎn)身離開。 公羊月自始至終沒有驚動兩人,等晁晨走后,深望了玉參差一眼,也跟著離開樹木掩映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