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8)
書迷正在閱讀:邪王獨寵廢柴妃、你壓到我唇角(GL)、師姐總在阻止我成為反派(GL)、邪君霸寵:逆天小毒妃、魔法師的悠閑生活、廢材逆天狂傲妃、鬼事專門店、步步風華:嫡女錦繡重歸、我家青旅連接異世界(穿越)、庶女轉正指南
怎么著 這暗河溶洞也就剛潛入的那一段看著嚇人,越往里走,水流放緩,除了黑黢黢不見光外,倒是格外平寧,如一潭死水,而游過中斷后,現(xiàn)出幾條岔道,打左手方溯流而上,連過兩個迂回的急湍后,便離過山不遠。 這急湍水淺,激流主要得因地勢,山中腹腔高抬,形成一定落差,好在并不是緩坡而非瀑布,人力倒是能克服。 柴笑指著前方:看! 蕩漾的水波中蘊育出一團白影,如流銀一般隨漣漪鋪開,而后黑暗與混沌褪去,山體愈發(fā)明亮,水面的白銀漸被覆蓋,似有蘸著朱紅濃橘的筆尖層層暈染,又似盛著一整個初升的旭日。 雙鯉沖出水面,尖叫:哇,光! 五人穿過壁頂落下的光幕,聽見咫尺鳥鳴,抬眼眺望,仿若誤入人間仙境。目所及處,無數(shù)的細流瀑布匯成半圓,織就簾幕,山壁上爬滿藤花,秋高風爽,紅黃相間,斑駁而美麗,陽光照射的地方,艷得能滴出濃彩,照不見的角落,則清幽得怡人,像是被一劈為二,斷出兩個小世界。 靜水灣上停著一只竹筏,一人寬,從取材到做工,都十分結實,公羊月順手拽了一把,心想該是妍娘進來時乘坐,畢竟聽柴笑說法,是個身懷六甲的大肚婆,得穩(wěn)健為上。 離開燕山后,縈懷意外地沒有直奔拓跋珪的中軍大營,而是先去國都中山城中段贊的官邸。段贊今日沒有在禁宮當值,正在院里同人議事,瞧見他長驅直入,忙揮手將左右屏退,疑惑道:這么快就回來了? 哦。 得手了? 沒有。 場面極度詭譎,段贊被噎得說不出話,就差一個猛子跳起來,不顧風度姿態(tài),卡住他喉嚨一把將人捏死,可轉念想想,這小子就那脾氣,不通人情,油鹽不進,犯不著自己大動肝火找罪受。 段贊將他招往身邊。 出乎意料的是,縈懷沒有動,而是立在原地,發(fā)怔似地左腳踩右腳,右腳搓左腳,很是不安。但段贊并沒有留意到他的小動作,甚至那不太正常的情緒,在他的眼里,這孩子從來不會有常人的小脾氣。 因而,他只是問:可是遇到阻礙?或是有何不妥? 縈懷沒來由想起如山猴般一個撈一個,滑稽地掛在吊橋邊的雙鯉等人,盯著枝頭殘紅飄落淺池,學會蹙眉:如果我殺不了魏王,反而失手被擒,你會用什么來換我?他想了想,試著列舉,城池?金銀?武功?還是 不是不勝枚舉,而是不論怎么說,都不是想要的那個詞,不論怎么表述,都不是想要的感覺,他想說,但說不出。 只聽得哐啷一聲,段贊將手頭的瓷盞掀翻在地,砸了個粉碎 你想得美! 段贊暴跳如雷,在他看來,這句話實屬僭越,縈懷即便是童子門的門主,也不過是自己的所屬,是自己培育起來的殺人利器,一個工具膽敢討價還價,甚至敢以無辜的口吻威脅,本身就是一種挑釁,本身便是膽大包天。 縈懷是真的無辜,只能哦著回應他。 瞧瞧你那是什么語氣!段贊深吸一口氣,稍稍冷靜,也知他那臭脾氣,只是仍舊不舒坦,指著他強硬道,我是你上峰,你是我下屬,你只需聽令行事! 哦。 都說了不要哦。 嗯。 段贊摁住太陽xue,頭疼不已,有那么一瞬間他也覺著委屈,丁百川為代國牟利趁機落井下石,南方那位持花人保不準現(xiàn)正隔岸觀火,至于秦國那位,似乎從來沒有正大光明現(xiàn)身過,他甚至有些懷疑,破軍盟會曾經(jīng)的領袖江木奴,是故意放任北方幾國互相撕咬。 縈懷癡愣愣望著段贊,心里想,原來不管刺不刺殺,成功與否,他都會頭疼,還是不要在這兒礙事的好。 他舉步向外。 誒!段贊忽然將人喊住。 縈懷沒有回頭,但垂眸時看見探入清池的花,也覺得比先前紅艷幾分,甚至隱隱有香氣撲面,他就這樣乖乖站著,挺直脊背。 段贊也是破罐破摔:殺不了就別殺,宗室都不急,我急有什么用,這cao|爛玩意,最壞也不過是到代國去,那個姓丁的不幫我,以為自己是有多了不起,若真到了兩國存其一,說不定能將他取而代之! 縈懷承諾:我會照做。 嗯? 不是因為命令。 縈懷? 縈懷努力提起嘴角:你希望燕國好好的,是嗎?你愛這個國家?他覺得,段贊為這風雨飄搖的國家籌謀,就如同他心甘情愿為段贊辦事一樣。 他想笑,學雙鯉劫后余生仰天大笑,學公羊月接應柴笑時默契一笑,學晁晨奮不顧身的堅定笑容,學崔嘆鳳當機立斷的溫柔之笑,但他學不像,因為心空洞而麻木,那種表情落在段贊眼中,比哭泣還丑陋。 果然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段贊竊笑一聲,心里如是想著:沒人不愛國,但人也愛權力和野心,對他段家來說,亡國可沒什么好待遇,就算有,能和燕國握得的勢力媲美?簡直癡人說夢。 縈懷聽不清他的呢喃,但能敏銳察覺他身體隨情緒變動的細微差別,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高興。 段贊 都說了要叫我大人!段贊狠狠盯了他一眼,輕咳著一筆帶過:好好做事,不必過于擔心,拓跋珪想吞下整個燕國,怕是沒有那么大的肚子,只是這一仗若是輸,燕國國力會有所衰頹。 說到這兒,他又氣惱得不行,將小幾一腳踢飛 比起開陽,他們破軍不過一盤散沙。 平日說的好聽,一致打壓晉國,真到了內訌時,個個嘴臉如鬼,就怕分不到一杯羹,隨著國與國之間的征伐,利益自然崩塌,說到底,都是在為自己的國家謀劃,只是誰能想,南方的晉人還沒動手,倒是北方的君王坐不住,先內亂了! 縈懷默默地看著他,然而就像段贊說的,他什么都不懂,生來只是作為工具而活著,就像此刻,他并不知道身前的將軍為什么而惱火,還以為是因為《開陽紀略》。 這時,有宮中的內侍前來稟報,說公主殿下已收整妥當,即日將會離宮,作為殿上將軍的段贊,則領小部分禁軍,護送其離開中山城,往北暫避戰(zhàn)火。 段贊接旨,變臉似的換出一副笑容,又是忙著打點府中上下,又是急于沐浴更衣。慕容寶就這么個女兒,如果能娶到公主,誰說不是一步登天? 被落在原地的縈懷朝他背影看了一眼,什么都沒說,走了。 第140章 過了彎月似的落珠瀑布, 趟過草澤地,不出一個時辰,公羊月一行便到達山谷腹地。站在粗壯的巨樹根莖上遠眺, 只見五彩斑斕的鮮花叢簇擁著一座小屋, 而屋子周圍則被光霧交織的樹林環(huán)抱, 清幽而靜謐。 柴笑放開嗓子喊了一聲妍娘,回聲久蕩不絕, 一位纏著防風頭巾, 手掌大勺,大腹便便的婦人從屋中鉆了出來, 沖著聲來的方向, 使勁揮舞大臂。 妍娘! 先前還滿嘴粗話,喊打喊殺的漢子, 這會跟個年輕十歲的大小伙一般, 歡歡喜喜跑過去, 把腰間掛著的菜刀隨手扔下,展臂將心愛的女子抱了個滿懷。公羊月領著人從后走來, 嘶嘶直抽冷氣, 像是后槽牙都給酸倒。 柴笑比了個遜色的手勢, 笑罵道:活該你沒人疼! 妍娘不會說話, 只能慌慌張張把柴笑的手臂攔下,偏巧那勺上沾了熱油, 揮動時正好濺到柴笑眼睛里。柴笑哎喲一聲, 揮袖抹去,可愈抹愈是一團糟, 妍娘只得掉頭給他打水,但轉身時又聞到灶膛里傳來焦味, 忙又扎進庖屋。 你這烏鴉嘴,遭報應了吧!公羊月心情大好,鑒于先前幾回借他吉言沒借著,如今他唱反,保不準是好事一樁。 想到這兒,公羊月轉頭悄悄瞥了一眼晁晨。 熄了火,端上菜,疲累的五人換了身干凈衣裳后,圍坐一桌,總算能好好歇上一腳。柴笑人粗心細,在計劃逃跑時,便做足了準備,堂屋后頭的小木倉中,堆了少說大半年的吃食,再加上山中野味,大可不必發(fā)愁。 只是這獨屋不成院,就這么小小一座,不算正廳,統(tǒng)共三間房,雙鯉和妍娘鐵定同屋,剩下四個男人則二二分。 柴笑在一旁摳腳,等著他們自愿。 這種時候越客氣越吃虧,公羊月向來秉承該出手即出手的原則,于是伸手一點:我跟晁晨一間。 晁晨悚然一驚,拼命向崔嘆鳳求救。 鑒于公羊月的恐嚇,崔嘆鳳笑著,無奈搖頭。 幾人目光來來回回,當下就數(shù)妍娘最是迷惑不解,不知他們?yōu)楹谓橇?,再看柴笑那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因而有些置氣,忙過去推了一把。她家男人是個什么德行她還算清楚,再看那幾個公子,都是風姿翩然,只當是不肯同居。 柴笑緊閉雙目,還想假裝瞌睡,垂死掙扎一番,奈何妍娘沒上當,又推了一把,叫他放話,人這才趿著鞋,單腳蹦跳過去,往崔嘆鳳肩上一撈:洞庭的神醫(yī)是吧,好說,你睡榻,我粗人一個,地上隨便躺躺,嘿嘿,不求別的,來兩副安胎藥。 崔嘆鳳趁勢溜走:給你保到足月生產(chǎn)! 公羊月目送兩人遠處,詭計得逞,喜不自勝,臉上不經(jīng)意浮著笑,伸手在晁晨肩上拍了拍:晚上見。 說完,他哼著小調,起身離開。 晁晨跪坐在食案前,唉聲嘆氣,雙鯉安慰他:老月又不是洪水猛獸,想想你剛來那會,他都沒對你怎樣,眼下亦不會如何?噢!怎么著,難不成你得罪他了?我就說,離開云中后,你們倆就古里古怪的 比得罪更可怕! 嚯雙鯉張嘴抽氣,想接話,可沒接上,所以,比得罪更可怕的是什么? 晁晨什么也沒說,也跟著跑了出去。 飯后,柴笑同妍娘坐在橫倒的木樁子上,拿著枝條,識字寫字。妍娘少時家富,學過漢字詩文,后家道中落,戰(zhàn)亂中給擄掠到北方,受驚后不再開口說話,夫妻二人交談多是手勢比劃,想深入探討,卻是艱難。 柴笑發(fā)誓好好學字。 但他生來好動,屁股一沾地,就愛亂扭動,字沒學兩個,人已經(jīng)起身落座個二三五回,且是學一忘一。 妍娘恨鐵不成鋼,氣得把樹枝向前一甩。 晁晨散心歸來,那枝條就落在他腳邊,被踩住一頭。他垂眸瞧看,挪開鞋底,順手去撿,柴笑看婆娘臉色,為了掙個面子和表現(xiàn),趕忙是一個猛子躥過去:俺來俺來!硬生生從晁晨手中搶去,轉頭去哄人。 沒想到這大老粗,竟還是個妻管嚴。 晁晨小站片刻,妍娘瞧他沒走,頓首微笑,見其文人氣質,以眼神示意,還想邀他過來教字。柴笑敏銳察覺兩人的目光交錯,忙身子一扭,從中把兩人隔斷,有話就說,那叫個口沒遮攔:俺這兒可沒啥看的,看你家公羊月去! 在柴笑眼里,公羊月一拖三,本就像個大家長帶著三愣頭青,可不就是一家。 但這玩笑落在晁晨耳朵里,卻是瞬間面紅如蝦,妍娘埋汰自家丈夫一眼,柴笑也被他那副神情給嚇著,張口結舌:文人就是想得多,這這俺又說錯了個啥,不是大實話么?俺,俺,誒呀,晁先生,你就當俺嘴笨冒犯! 無妨。 晁晨擺擺手,倒是被他那擠眉弄眼的模樣給逗笑。 柴笑松了口氣,趁勢招呼人:來瞧看瞧看,這是個什么字?俺記了老半天也記不??!晁晨當真過去湊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個笑字。 好說,晁晨就著他手上那枝條,在旁邊又復寫一遍,你看頂上的竹,像不像雙瞳?而后他又在下落了個夭字,拿枝節(jié)點了兩下強調道,再看這個,像不像翹起的嘴角。眉眼彎,顏如夭,便是笑。 還真是柴笑驚呼,正欲連聲大贊,但他余光瞥見妍娘的笑顏,登時機靈改口,不不不,我還是覺得我家娘子教得好。 晁晨先是不懂,慢慢也能體味。 柴笑拱手,望他不要拆穿,晁晨頷首相應,心中想:對旁人來說,學是目的,但對眼前人來說,學是一種過程和享受。 妍娘想去將臟衣浣洗,柴笑卻不讓她走,只說自己還想再認兩個,甚至保證過后幫她一道,又是端盆拿棒槌,又是抱衣捧皂角。 晁晨看著那溫馨景象,很是無奈,他這個做了片刻先生的,自是不懂情人情趣,只知道少去不少成就感,遂念叨: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柴笑自覺聽懂了名句,及時捧哏,來了精神:說得是!認字這事兒吧,絕不能輕易擱下,稍不留意,就會盡付東流再說了,俺哦不,娘子曾經(jīng)都花去這么多功夫,俺若是放棄,不就白白辜負,哎喲,那可真真的放不下,放不下! 聞言,晁晨卻再笑不出,只幽幽嘆息一聲:是,放不下。 因為崔嘆鳳的識趣,公羊月將那間最大的屋子讓與他和柴笑,自己和晁晨撿了間窄小的,日落黃昏后,晁晨抓了把谷物喂鳥,而后進屋,把放在矮柜上的包袱抖開,一樣一樣核查裝著的物件,這不瞧不知,一瞧 打的風鐸,是公羊月的。 手札,是關于公羊家的。 骨刀,是公羊月送到。 皮卷,公羊月老爹著人收集的。 晁晨將裹布來回翻看,足確認了三四遍,才放下心并沒有拿錯包袱,坐在榻上向后一靠,長長嘆息。 他的世界就像被公羊月占領一般,哪兒都有他,而他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幾分真心? 不行,不能如此被動! 晁晨撐坐起來,將扔在一旁的東西仔細收撿,收到那份名錄時,沒忍住將夾縫里的舊紙條抽出琢磨,心里有些動搖,不斷告訴自己,他留下來可不是因為公羊月,而是因為開陽??刹徽撛鯓樱氖冀K不定,怎么也看不進去,又只能匆匆復歸原處,對著燈火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