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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74)

分卷(74)

    他擔心我?他這個人從來蠻不講理,也會關(guān)心晁晨忽地憶起提燈夜歸那日,又把話咽下,只改口嘟囔,你什么時候也當他說客了?

    畢竟喬岷一向中立,很少替誰說好話。

    是他跟我說,如果你非要單獨行動,就叫我跟著你。喬岷定定地望去一眼,邊走邊解釋。

    在去敦煌的路上,公羊月確實對晁晨不怎么樣,畢竟是個沒見過幾面,又放狠話鬧著要殺自己的人,換作尋常人,也不會如此寬容。直到晁晨連夜找晏垂虹求藥,這微妙的平衡才被打破,也就是那時,公羊月開口托請,說若是自己保護不周,希望喬岷能幫忙照應雙鯉和晁晨。

    第二次開口是在二人離開竹海后于成都匯合時,與前次不同的是,他只提到了晁晨,畢竟雙鯉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性子簡單,嘴巴上唱反調(diào),實際上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但晁晨卻不是個百依百順的人,很有想法,也有自己的堅持。

    喬岷作為旁觀者,看得清更拎得清,他覺得公羊月素有遠見,一定是預料到什么,又或者擔憂前路會生阻礙,干擾他內(nèi)心的判斷,所以才會未雨綢繆,提前做出對策。

    聽過之后,晁晨抄手,重重呵出一口氣,越想越不是滋味,嘴里囁嚅著:這個別扭怪,怎么不自己說。

    回到魏家院子,公羊月還未歸來,晁晨便先請來崔嘆鳳、雙鯉還有魏展眉,把丁桂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雙鯉欣喜若狂,一蹦足有三尺,拍手連連叫好:若能正名,便是了卻老月一大心愿,想來他定會很高興!

    而剩下兩個大男人端著架子,不至于和個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失態(tài),但也是面露喜色,如沐春風,跟聲附和。崔嘆鳳直言換作是他遇此進退維谷,未必能像公羊遲一般有如此大的決心和魄力,做出同樣的抉擇。魏展眉則表示,可以抽調(diào)人手,暗中保護丁桂,并保證不泄露山坳氐人的秘密。

    只是,他們相信,卻不代表綿竹人乃至天下人相信,如何公之于眾,仍是問題。

    雙鯉提議,去信帝師閣,以其武林北斗的名望向整個江湖發(fā)飛白書昭告披露事實。法子是好法子,就是耽擱時限長,不說怎么才能送抵云夢三山四湖,由誰手書,以誰的名義托請,卻成問題

    顯然,他們幾位人微言輕,還沒有到能指示閣主的地位。

    若是公羊月親自提筆呢?晁晨倡議。

    崔嘆鳳搖頭否定:不妥,尋常當事之人或可一試,但公羊月聲名擺在那里,只怕不能服眾,還會教人猜忌是使用手段威逼利誘,與證人串通一詞,我看最好是由劍谷出面,公羊前輩畢竟曾位極七老,若能由剩下六長老聯(lián)名,自是名正言順。

    你們在做什么春秋大夢?別說六老,就一個裴塞想要說動就難比登天!魏展眉拿小指頭摳了摳鼻孔,露出一副吞了蚊蠅的表情,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這問題出就出在,苻秦滅亡后,丁桂現(xiàn)在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

    雙鯉對他不出貢獻還拆臺的行為感到惱火,一拍桌子嗔道:那你說要如何?綿竹不是你的地盤嗎?

    魏展眉眉頭一皺,連連擺手,忙著解釋:話不要亂說,我只是個小老百姓,綿竹那是朝廷的地盤。報完早晨和雙鯉的錢銀之仇,他這才乜斜一眼,目光依次滾過眾人,伸出兩根指頭,jian笑道,也不是當真束手無策,關(guān)鍵在于兩點,其一,讓六老重視此事,聯(lián)名手書,其二,讓綿竹的人相信丁桂的話。

    說著,他伸出食指蘸來茶水,在食案兩側(cè)各自畫了個圓,又在兩圓中間連了條線。

    晁晨跪坐在團墊上,埋頭苦思。

    雙鯉納罕:圓我知曉,但這線又是什么意思?想讓六老重視,必須得讓綿竹的人先相信丁桂的故事?

    還算聰明。魏展眉在她頭上拍了拍。

    我本來就很聰明!雙鯉甩開他的手,忿忿道,紙上談兵誰不會,有本事拿出點實際的法子。

    魏展眉微微一笑:法子當然有

    鬼劍。

    插話的卻是晁晨,他蘸著茶水,迅速在那條線上補了兩個字,與魏展眉對視頷首,兩眼放光,開口反問:你們可還記得,鬼劍最初的傳言是甚么?

    崔嘆鳳應聲:公羊遲的鬼魂作祟。

    不錯。設局之人不知敵友好壞,但我們未嘗不可將計就計,只要公羊月能找出鬼劍,破解兇案,證明是有心人摶弄,再將兇手正法,便能借此立威,加之多月的傳聞,含冤一說已深入人心,屆時再尋隙讓丁桂對質(zhì),即便不能說服所有人,也足夠引起劍谷的重視。他們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臺階。晁晨解釋道。

    哎呀,我明白,我明白!就是那些個長老拉不下老臉,承認當年的過失嘛!雙鯉恍然大悟。

    正常情況下沒人會去翻舊賬,即便鬼魂作祟傳出已有月余,但云深臺那邊依舊毫無動作,畢竟傳聞只是傳聞,除非破除鬼神之說,證實確為有心人借公羊遲搬弄是非,劍谷上下才會有被打臉的緊張感。

    既有眉目,幾人先做初步分工,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靜待公羊月歸來,再結(jié)合手頭所有線索,設局圍捕,只等真相大白。

    魏展眉和雙鯉一樣,會來事,擼起袖子那是興奮勁兒上頭,拍著胸脯保證:人,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我老魏別的本事沒有,在綿竹還是能掙個面子,緝拿兇手,對質(zhì)澄清之時,不論是綿竹府衙,還是平頭百姓,保證該來的一個不少!

    公羊月追蹤至西城外,按當夜方婧來時方向,晁晨的說法,以及山坳的位置,最后鎖定幾處細細排查,果然,在河灘后的林子里發(fā)現(xiàn)了打斗痕跡。

    劍器拉出的斑駁劃痕有新有舊,上下兩層交疊印在白蠟木上,這種樹木是做長棍的良材,密實耐腐,尤其十分堅固,尋常招式所攜之力,遇之則會大打折扣,然而,根據(jù)豁口和樹皮掉落的程度來看,卻比想象要重許多。

    假使一個人尋常武斗出七分力,現(xiàn)下的情況,要留下七分的劍口,則需□□分的力,由此說明,季慈和周碧海撞上的人功夫在其之上,因而他們不得不全力以搏,而劍口樹木不多,想來打斗不長,幾乎呈碾壓之勢。

    至于兩層交疊,只能說明,方婧離開夏侯真墓之后,又反過來尋找他二人,落入埋伏,在此激斗。

    公羊月碾碎手中的樹皮,輕輕一吹,抬頭往樹冠上望,隨即提足一掠,點梢而去。前幾次鬼劍殺人,尸體都是被冰劍釘死在高處,然而沿著樹干一路往上,卻沒有丁點痕跡,如此看來,季、周二人并非是倒霉撞破鬼劍殺人,而是人根本就沖著他們?nèi)ァ?/br>
    既然沒有尸體,也許三人還活著。

    滅口便是,留著性命又何用?公羊月落地,實在想不通,是鬼劍殺人乃情非得已,被谷中弟子撞破后良知未泯,不肯痛下殺手?還是留有后招,要以三人大做文章?亦或者說方婧懷疑自己,因而故意設局,制造三人被擒的假象?

    想到這兒,他右手不自覺按在劍柄上,調(diào)動五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然而清風拂面,未有一點殺意。

    為什么?

    為什么?

    只聽長劍爭鳴出鞘,公羊月右手一握,閉目在林中舞動,黑暗之中,注意集中,精神專一,白蠟樹上的拆斗痕跡紛紛呈現(xiàn)在腦海之中。季慈和周碧海只是記名弟子,學的功夫也最為基礎(chǔ)普遍,模仿起來,實在容易,因而,他先將兩人對敵時出招的順序復刻一遍,再以此反推對手的功法。

    他那個掛名師父李舟陽曾經(jīng)說過

    人可以偽裝,但劍偽裝不了,那是一個人的靈魂,也是劍客的眼睛。

    佩劍可以復刻,招式可以模仿,甚至出招收招也能偽裝,但只要是人,總會有跡可循。對劍客來說,所謂天下第一,重劍開山,輕劍如星,快劍捕風捉影,軟劍纏頭裹腰,這一切稱號不過都是虛名,劍心氣魄才是識人標志。

    嗯?裴塞?

    裴塞傳于三脈中長鋏一脈,隨身配有一柄三尺三的厚格重劍,素來是正容亢色,義不茍合,絕技號曰雷霆,與他那板正嚴苛的性子相和,劍意最是剽悍威烈

    會是他么?

    公羊月低頭盯著散于雜草叢中的木屑碎渣,這時,一道破空聲傳來,他目色一凜,反手背劍,將急速飛來的箭矢擋住,回身一劈,將其斷為兩截。暗處放箭的弓手不為刺殺,信送至,迅速抽身而走。

    扎在泥地的箭尾上捆著一卷薄紙,公羊月沒有追,走過去將其揭下,展來細讀,上頭潦草字跡有言

    今夜亥時三刻,西城外夏侯真墓前,以物易人。

    以物易人?人他曉得,多半是方婧三人,但物又是指的什么?難道是那封玄之道長帶走的信?

    公羊月將紙片反轉(zhuǎn),背后寫著些威脅的話,說若是失約不來,他便在夏侯真墓前將三人虐殺,讓夏侯真在天之靈眼睜睜看著,死后亦不安寧。讀過后,公羊月屈指,將紙條碾成齏粉,但即便如此,卻也不能一泄心頭之憤。

    他舔了舔嘴唇,冷笑道:裴塞?哼,裴塞!

    季慈曾經(jīng)提到過,玄之道長與裴塞交好,假若是他偷離劍谷,引得人上鹿頭山,再暗中偷襲,倒是可以解釋為何那洞窟之前無甚打斗痕跡,而玄之一招斃命。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方婧四人會與之在蜀郡碰面,而玄之得信竟不貼身懷揣,反倒交付幾個小徒捎去劍谷,等他知曉時,周青岑已回到云深臺。

    七老中不只他一人主事,若發(fā)現(xiàn)他人不在,東西很可能交到其他長老手中,再想攔截或取回,便難上加難,于是他匆忙回趕。沒想到卻又撲了個空,信件被魏展眉盜取,憤恨之余,他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鹿頭山露了馬腳,恐被方婧幾人發(fā)覺泄密,干脆捉來三人。

    公羊月邊走邊想:裴塞很清楚,方婧從前與自己就不對付,夏侯真死后,更是嫌隙深重,若以此威脅,自己不一定妥協(xié),所以才會扯上夏侯真。

    裴塞若當真拿到信件,保不準會轉(zhuǎn)手殺方婧三人滅口,再嫁禍給自己,以他的威望,屆時定是無人不信,而他則可以逍遙法外,撇清干系。若是不赴約,他同樣可以殺人滅口,栽贓嫁禍,最多也就是損失那一封信。

    好一出陽謀。

    無論怎樣都會被潑臟水,既是如此,為何不竭力一試?

    信無所謂,重要的是內(nèi)容,那么再給出去之前,沒人說他不可以先看,那么這算不得損失。至于方婧幾人,他雖不在意死活,但夏侯真那個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死心眼如果在世,想必不愿見到同門慘死,那么順手救人給對手使絆子,也是不錯,更何況這般威脅若逆來順受,他也就不叫公羊月!

    公羊月收劍,回城找魏展眉討信,心意已決,九頭牛亦拉不回頭。只是這一路上他都在反復思忖,先前的推論固然相契合,但有一處實在想不通

    裴塞為何要弄出一個鬼劍?

    用來嫁禍自己?顯然時間有悖,鬼劍的傳聞是在他到綿竹之前爆發(fā),他怎么能篤定自己一定不繞道?殺玄之后用來金蟬脫殼?有可能,但玄之死在山上,又不是死在城中,要是無人發(fā)現(xiàn),十天半個月人都爛了,還分得清誰是誰?說得不好聽,有功夫搞來冰劍把人釘在高處,毀容應該不成問題。

    還是說,他和葉子刀那群人勾結(jié)?但謀事必有所求,那裴塞又是求什么呢?總不至于是當真要為公羊遲喊冤鳴不平,要知道,當初綿竹一役后,跳腳不信公羊遲的人里,裴塞可是叫囂最甚!

    不管是什么機謀摶弄,公羊月就沒怕過誰,他向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到這兒,也無甚心虛,只暫時將疑惑壓下。

    第087章

    大早上沒吃上一口熱湯飯, 魏展眉一直餓著肚子到正午,午時過半,他想張羅些茶點, 但晁晨幾人無心吃喝, 在緊鑼密鼓地計劃, 他只得自己悄悄溜到庖屋偷嘴。可憐魏家不過小門小戶,他又是個甩手掌柜, 左一發(fā)善心, 又一通布施,家底不厚, 人手不多, 眼下連門房到護院帶廚子全給派出去干活,想吃個饅頭還得自己生火熱。

    說出去他這個老爺也是當?shù)脕G臉。

    這么一琢磨, 腳步便有些鬼祟, 前腳剛進門, 蒸屜還沒架上,公羊月打墻頭過, 眼尖覷著他在家跟做賊似的, 后腳便將人給堵住。

    我問你, 傷你的人是不是裴塞?

    魏展眉手一抖, 大蒸屜沒拿穩(wěn)落在地上,幾個冷饅頭滾出來沾了灰, 看得他那叫一個心疼?;仡^一瞧, 一抹紅堵在正前,他不由長吁短嘆:你這神出鬼沒也太嚇人!而后一邊撿起饅頭, 把外頭的臟皮剝?nèi)?,留下干凈的芯? 一邊不耐煩擺手,不是不是!是裴姑娘,我沒見到他。也虧得人不在,不然你還能見到我,說吧這么個天大的人情你怎么還?給錢還是給人

    公羊月踹了他一腳:錢就算了,人又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守身如玉?

    我說的又不是你,魏展眉起身,也懶得蒸,把饅頭塞進嘴里,自然地上前勾肩搭背,是兄弟你就該夜闖劍谷把裴姑娘綁來,然后給她下藥,粉藥丸藥都可以,名字一定要叫個合|歡散之類的,若是不從,就揚言殺她師弟師妹,徒子徒孫,然后我再來一出英雄救美,偶然發(fā)現(xiàn)此藥無可解,唯有

    你再接著說。公羊月冷眼打斷。

    那些江湖話本子不都這么寫的,英雄美人,干柴烈火,可見都是騙人的!魏展眉縮了縮脖子,雙頰堆著假笑,又立刻板正肅容,擺出一副沉痛批評的模樣,只怕那時,裴姑娘不是先干掉對方,就是先干掉她自己,絕等不到我來英雄救美。

    到此,他興致高漲,還當真蹬鼻子上臉說起勁兒:要換了是你公羊月

    打住,把信給我。

    魏展眉還想再續(xù),公羊月盯了一眼:怎么?一上午了還沒取出來?要不要我?guī)兔??說是幫忙,卻不是動手,而是動劍。

    看他臉色已是不善,魏展眉立刻乖巧奉上:有有有!貼身收著呢,給!而后癟癟嘴,埋汰道:你別不信,就你這副皮囊,要真是個女兒身,想睡你的人滿江湖多了去!而后又發(fā)泄似地跺腳,不,我看男兒身也危險得很,聽說以前在西平亭附近,有個女土匪,專搶美艷少年

    公羊月乜斜著懟道:腦子里少裝點牛屎馬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