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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37)

分卷(37)

    你是沒見過身邊這位,在江左的壯舉,那叫一個嘆為觀止。公羊月朝崔嘆鳳抬了抬下巴,岔開話題,接著對晁晨說,想當初建康坊市最有名兒的那幾位伶人伎子,哪個不是千金一夜的主兒,還個個都脾性清高,捧著金銀來會,也不見得半月能露一面,偏就是咱這位崔神醫(yī)一至,一二三四五個全都來了,快趕上湊一桌骰子局。這夜會五美,當即成名。

    崔嘆鳳解釋:我那是研制了芙蓉膏,姑娘都問我要,去了東家,總不好西家,便租了條畫舫,約著一塊。

    公羊月卻故意略過他的話,繼續(xù)往下侃:當時京都才子都急了眼,便也想瞧瞧這神醫(yī)是個甚么牛鬼蛇神,于是便包了龍藏浦上所有的舟子,還聘了些游俠兒伺機登船,沒想到那些莽漢手頭失了分寸,把畫舫給敲了開。你猜怎么著?他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滿河數(shù)百雙眼睛盯著,只見星野在水,船接天河,五美齊奏樂,崔兄引燈坐于正中,木屐廣袖,玉簪搔首,最是風流。

    誤會,一場誤會,崔嘆鳳靦腆一笑,明郎曾言,說我天倉地庫皆生得好,有親和之相,只是討喜罷了。

    公羊月故作訝然:聶光明什么時候改看相望氣了?我懷疑他是不是被你氣死的。

    我看,得再給你放一管血。崔嘆鳳輕咳兩聲,手中暗自用力,公羊月抽嘶一口涼氣,卻是疼得說不出話。

    在崔嘆鳳跟前,隨意插科打諢,放肆胡鬧全沒關系,人是個性子溫柔且軟的,可但凡提到聶光明,就像拔了逆鱗一般,兔子也會咬人,也只有關系極好的公羊月,才敢如此說話。只是晁晨心思不在,并未留意一來二去。

    比起公羊月的抬杠,他更關注那風流之說。

    崔之風流,不用親見,只需往建康街巷走走,便能聽得一耳朵。晁晨過去自是也曉得,雖有心想結交,但奈何身子骨實在硬朗,沒必要自己折騰自己往洞庭求醫(yī),未曾想多年前的心愿,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這樣的場合實現(xiàn),便不由自主搖了搖頭,說是緣分,實是荒唐。

    公羊月看那動作,不大高興,連崔嘆鳳公報私仇都給忘了,逮著晁晨道:你別不信,我告訴你

    晁晨當即對神醫(yī)頓首:還是再給他放一管血吧,晚間再讓庖廚做些豬肝。

    天知道,公羊月最討厭吃豬肝,雖然確能生血。

    別高興得太早,此毒好醫(yī)也不好醫(yī),此法只能暫緩,卻是難以根治,每月一次,能保你六月安康,過時卻是神仙難救。崔嘆鳳收起金針,寫了個方子,派跟前的醫(yī)女去城中抓藥,要么去尋傳說中可解百毒的天池金蟾,要么就去滇南找夷風草,再配合滇南九部之中孟部的圣物,可化此毒。

    乍一聽,這兩條路似乎都不怎么靠譜,一是那天池金蟾已幾十年未有人見得一只,二則九部隸屬于天都教,少于外人打交道。

    正在晁晨和喬岷苦思之時,公羊月卻毫不猶豫選了滇南。崔嘆鳳點點頭,話中很是意味深長:對嘛,滇南對你來說,該是不難。

    這么一說,晁晨心里又開始打小鼓

    前南劍谷弟子,千秋殿殺手,天城淵源,洞庭神醫(yī),而今又來個滇南,這公羊月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一定要下巴蜀嗎?公羊月穿好衣衫,望向窗外。

    崔嘆鳳道:不僅下巴蜀,還得過劍門。要知道夷風草和圣物缺一不可,縱然出了差錯,就日子來算,我們還尚有回旋的余地。

    公羊月藏起情緒:我得再想想。

    不急這一日,我來此是答應給長安公府的錢家人診病,要隨你們上路,還得把此事了了。崔嘆鳳穿好木屐,爽快地付過銀錢,叫來跑堂問得小門,提上藥箱和他那紅翡青翠、蘭因絮果四位醫(yī)女中余下三位一道離開酒家。

    正主既已離去,外頭湊熱鬧的很快也便散去,店里的雜役出來收拾狼藉,幾人也不便久待,恰好繁兮派人來尋問結果,便跟著一道回了荒唐齋。

    婆子仆役早早備好飯,劫后余生,算是好好吃了一頓。

    思前想后,齋中還是掛了白幡,只是為了隱瞞瀚海天心的秘辛,對外統(tǒng)一口徑,說是福壽全歸,即為喜喪。

    杜孟津歸西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城,一路走來,不少得過照拂的游俠兒自發(fā)前來吊唁。

    黑市那群沒道義可講的人,唯獨服的是庾云思,敬的是杜孟津千里相送的情義,而今兩人皆歿,又無后輩接替,河西避難只是保全之舉,比起這等上不得臺面的江湖組織,京兆杜氏更看重的是出仕官途,呂光即位天王,如今正是大展宏圖的好機會,便是過繼子侄,也沒一個真心想管爛攤子。

    索性,荒唐齋歸了繁兮,至于應無心,停靈送葬后應家對庾云思的許諾便算兩清,只是左右無地方去,也一并留下。

    往后的荒唐齋,只怕也僅能保得衣食無憂,終究盛極難復。

    桌上擺的都是西域常見的炙烤牛羊,老遠便能聞著小茴香的味兒,晁晨一個勁兒打噴嚏,最后吃了些素食,又向繁兮要了碗清水面,加了點涼州獨有的驢rou澆頭。

    雙鯉拿著小刀割rou吃,但她片rou技術實在太差,在公羊月和喬岷跟前尤為捉襟見肘。晁晨起初還老實吃面,到后來,已演變?yōu)榭茨且淮笠恍膿宺ou到干架。小姑娘輸?shù)靡粩⊥康?,眼睜睜看公羊月是好一頓饕餮,氣得一刀扎進羊骨頭:老月,你好意思嗎,我還在長個頭!

    去,你長了三年了,還是個矮子??兹谧尷娴墓适侣犨^沒,沒聽過讓晁晨給你講,我是病人,要謙讓!公羊月?lián)]動手中的羊腿逗趣。

    雙鯉急得拿筷子亂戳,卻一次也沒中。晁晨倒是沒說故事,指了指肋下:章門xue。這一提點,雙鯉倒是真破了一招,把公羊月都給怔得愣了一瞬,不過,她沒個后繼之力,很快又敗下陣來。

    看來沒白挨揍,偷學了幾成?公羊月夾住筷子,甩進筷筒中。晁晨哼了一聲沒搭理,實際上一成不到,方才只是瞎蒙,非是生死之戰(zhàn),就這般小打小鬧,習慣往往比直覺來得更準確。

    你等著!雙鯉撂下狠話,拉著繁兮開小灶去。

    話不是說說而已,小丫頭鐵了心要找回場子,一下午埋頭苦鉆,到晚飯時,公羊月故伎重演,又與她搶菜,結果才吃了兩筷子,第三回 合手剛伸出去,便一陣腹痛如絞,忙往茅廁去。

    雙鯉兩頰包不住的笑,心頭暗喜:姑奶奶下血本了,重金買的瀉藥,無色無味,聽說是波斯來的土方,花了我這個數(shù)!

    喬岷不管閑事,預感有女人的地方將有大災,于是吃好早早跑路,倒是晁晨斯文,吃得慢,遲了一步。

    公羊月面無表情,忽地殺回桌前,雙鯉心虛,以為是他使詐,立刻便把人供了。不過供的不是自己,而是晁晨

    晁哥哥,干得漂亮!老月,叫你不要臉不要皮,是個人都看不下去嘍!雙鯉就差把整個羊骨架子搬到晁晨碗里,繁兮姊姊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晁晨反手去撈,那丫頭別的不會,跑路倒是像條滑溜的泥鰍。

    不是我!

    兩人大眼瞪小眼。

    公羊月把他按回座前:我當然知道不是你,是你就該是毒藥了,肯定是雙鯉那個死丫頭!回頭腿打折。

    晁晨悄悄掰開他手指:那我回屋歇息。

    公羊月叫住他:等等。

    怎么?

    裝的那一片風輕云淡破了功,幾趟茅廁下來,腿早軟了,公羊月面無表情道:走不動,你背我。

    晁晨大聲抗議:想得美!

    半盞茶后,公羊月趴在晁晨背上,騰出手來,捏碎了兩顆松果,吃得那叫一個香甜。晁晨覺得腦子好像被驢踢一般:公羊月,你耍我?

    是啊,我在耍你,公羊月把下巴擱在他肩窩,不過腿麻是真的,要不你現(xiàn)在捅我一刀?真的不考慮趁人之危一下

    喬岷隨身的錢袋子落在了坐席上,硬是等人都走了,這才回頭取。剛拿上,就瞧見雙鯉鬼鬼祟祟朝這邊看。

    人不在。我剛才看見晁晨背著公羊月回房,還說什么趁人之危,他不會做什么吧?敦煌雖然出了一堆事兒,但喬岷還沒走偏到忘了為何來找公羊月,在沒完全允諾之前,這人可不能出半點問題。

    雙鯉拍了拍胸脯:甭?lián)?,老月他就是叫得慘,你信不信就這樣,再跑二十趟茅房,他照樣能一個打十個。能做什么?晁哥哥沒那么傻,最多就是把老月給睡了。

    喬岷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撿不起來。

    咳咳,有什么問題嗎?雙鯉撓頭,蹲在墊子上挑挑揀揀,把沒下藥的菜給吃了,看人還杵在一邊,登時滿頭霧水,你不是說他們回房了,不睡覺干嘛?吃飽了,我也要去美美地睡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

    晁晨:特喵的開掛了,殺不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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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南篇落燈花

    第044章

    昨夜將公羊月扔回臥房后,晁晨便徑自回屋就寢,卻不曾想和衣躺在榻上,因那心事重重,半宿難以入眠。這些日子以來,被那喜怒無常的脾氣搞得身心俱疲,他永遠也猜不到公羊月下一刻會說什么,做什么,復仇無進展,而自己卻不斷給自己套枷鎖,最后那些堅持的底線和原則,再把他自個給套牢

    先是有賠他斷劍之諾,后是不愿趁人之危,不暗手偷襲的二不規(guī)則,反倒沒有初見時的干脆果決。

    卯時三刻,晁晨睡意全無,干脆起身。

    敦煌不似東邊,天亮還得晚個把時辰,屋外還是一片晨曦未出的淡灰色,偶爾有一縷光撥開叆叇的云層,從天際奔逐而來。他在院中緩步走了走,不自覺搬來□□,爬上屋頂,面東而坐。

    不少趕路入關的商旅,已在城東門結隊,再遠些,住在皮帳子里頭逐草而居的牧人,早早開了圈門,吹著哨子把牛羊趕上山坡。

    晁晨兩手搓弄細硬的牛筋草,隨手結了只蚱蜢,忽憶起孩提時在海邊踏浪,和漁民一同趕海的模樣,只愿時光靜在這一瞬。

    而后,對面的屋子有了些動靜,喬岷住在里頭,每日都嚴格按時起床。在他開門之前,晁晨扔掉手里的蚱蜢,走下房頂,將□□復原,自己抄著袖子斂起那天真純美的笑容,又收拾回那個固執(zhí)迂腐,文雅和善的書生。

    公羊月起得稍晚些,昨晚的藥對他沒什么傷害,但是起夜太多,睡得不好,肝火重。恰好晁晨去向齋中每個幫忙打點和照顧的人一一致謝道別,打他窗下走過,他喊了兩聲,人似未聞,心里便莫名窩氣。

    這個時辰,喬岷已經(jīng)在和馬夫一道套馬備鞍,出發(fā)前例行檢查是他的習慣,公羊月尋思著,滿院也就雙鯉一個賴床的,估計沒起。可他前腳剛跨進堂屋,那蹬著小馬靴,披著斗篷的小丫頭竟也已塞下最后一口馕餅下桌,頓時把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點小事,沒人會放在心上,可他偏就在意,竟隱隱有些氣浮。

    繁兮派的人在門外喊,說是崔神醫(yī)已至齋前,雙鯉拍著肚皮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想起自己磨蹭一晚,懶到包袱還沒打,趕緊開溜。

    公羊月一手將她抓回來:跑什么,怕我下毒?

    嘿呀,不應該再貪那半塊餅!雙鯉一拍腦袋,故意早起,卻還是沒躲過,只以為他還在惦記昨晚下藥的事兒,忙岔開話題,指著鋪著毛織毯的小桌,餅,餅在籃子里,喝的那,那個銀壺,晁哥哥今早學著煮的咸奶茶,說是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來大漠,學一手留個念想,老月,你看我對你多好,省著留給你,就灌了口涼水。

    他還煮奶茶?公羊月抿唇一笑,可轉(zhuǎn)念又覺得表情不對味,便板著臉道,肯定難喝。

    公羊月不放手,雙鯉只能憋大招:這么著,老月,我請你喝敦煌城最好的酒,灌兩斤,路上給你帶著,你等等,我這就趕早市給你去買!說著,趁他稍有放松,立刻腳底抹油,邊跑還邊喊,那奶茶別喝,千萬別喝,你留著一會收拾的人來倒掉!

    等跑遠了人沒追,雙鯉躲在墻后頭,數(shù)了數(shù)荷包,呸了一聲:還想我花錢,做夢去!好酒沒有,只有馬尿。

    屋內(nèi),公羊月隨便吃了兩口爐餅和抓飯,噎得慌,便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悶干,才恍然方才抓的是那銀壺。

    尚可。他喃喃一聲,又倒了一杯。

    這時,晁晨忽地走進來,公羊月順手把銀壺塞在毯子下,伸腿踢進小桌內(nèi),面無表情吃餅,偶爾抬眼看看那青衣書生在做甚。

    怪事,方才還擱在這兒。晁晨本打算把奶茶灌進水囊中,路上帶著喝,舟車勞頓,摻了鹽的咸奶茶將好能恢復體力。

    可他就出去一會,連茶帶壺都不見了。

    晁晨有些局促,問道:你可有見著我的奶茶?屋內(nèi)只有公羊月一人,氣氛很是有些古怪,按理說這廝從來嫌棄,料想是看不上的,可見他頻頻抬頭,又有些不正常,他不由地補了一句,該不會是你偷喝了吧?

    我為何要偷喝那玩意兒?公羊月一臉不屑,你煮得那么難喝,當然是倒了。

    難喝?晁晨狐疑道,你怎知是我煮的?

    崔嘆鳳在門前等不及,已由書渙領著走進來,雙鯉躡手躡腳,探頭探腦跟在后頭,只覺得屋里氣氛有些詭異。

    好半晌無人應,崔嘆鳳奇怪,小聲問雙鯉:他倆有什么故事嗎?

    聽說昨晚睡了一覺。雙鯉隨口接。

    方才還靜默的二人異口同聲道:閉嘴!

    雙鯉摸著鼻子,眼觀心,絮絮叨:我算是明白了,為何十七這么不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