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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20)

分卷(20)

    弓手手背一翹,把弓臂上頂,順著手臂掛在左肩,隨后屈膝,把身前的小女孩推了出去。雙鯉撲進晁晨懷里,咳嗽兩聲,忙喊住公羊月:別傷她,是她救了我!

    喬岷驚疑,晁晨若有所思,只有公羊月嘀咕了一聲早說,松手放人。繁兮次第看了幾人一眼,冷冷招手:跟我來。

    回了荒唐齋,小橋流水,古樹桌案依舊,繁兮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坐在上次的輔位上,慢悠悠煮茶。青衣的弓手靠在樹下,一聲不吭,因著飯點將至,看門的小童過來詢問餐食,目睹這一場景,哆哆嗦嗦半天捋不直舌頭。

    繁兮安排備飯,小童如釋重負,可剛走了兩步,卻又被喚回,只聽她道:把西苑的客房收拾出來。

    氣氛立時更加古怪,雙鯉左右躊躇,不知該幫誰,只能一個人垂頭絮叨,把早間發(fā)生的事詳說了一遍。

    繁兮救人定是交過手,晁晨想追問那狐臉男人的細節(jié),卻被公羊月?lián)屃讼?,只是問的卻截然不同:你為什么會去那座破廟?

    繁兮終年不變的冷臉,終于破開一絲驚惶,但她沉得住氣,饒是對上劍客考究的目光,仍能平靜地扯謊:敦煌近日多有童男童女失蹤,我不過追查至此?;奶讫S雖是門庭寥落,但仍是此間的老大,不會任人為非作歹。

    雙鯉只覺大幸,暗道自己是天降洪福,能碰上萬中無一的救命機會。

    借口沒有明顯破綻,公羊月雖然懷疑她對雙鯉的態(tài)度和行為,但卻不好明說,只略了過去。

    既然誤會澄清,那昨夜后巷殺人,定是他人作惡,只是晁晨仍有一點不解,那弓手緊跟不放,還朝自個兒下殺手,這荒唐齋立場,究竟是敵是友:這位

    他叫應無心,繁兮頓首,糖畫人之死我已知悉,想來是他將你們疑作那狐兒臉男人的同伙,才貿(mào)然出手,望各位海涵。

    她將茶分到瓷盞中,順著桌面,準確推到每個人身前。喬岷不愛喝茶,沒有動,晁晨端杯,發(fā)現(xiàn)并不是江南清茶,碗里還飄著紅棗和枸杞。

    雙鯉捧起,咕隆灌下,咦了一聲:隴西罐罐茶,我愛喝!

    那一瞬間,繁兮的眼神充滿母性的溫柔,但很快,又結(jié)成萬年不化的頑固冰川:齋主染疾后,荒唐齋人走茶涼,雖仗著往昔的威儀,仍能震懾黑市中各路人馬,但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諸位來路不明,小女子也只得出此下策。

    雙鯉心大,知道派應無心跟著也是情有可原,便擺手招呼:無妨無妨!公羊月彈指,雙鯉正在吞棗,噎了一把,終于沒空開腔。

    晁晨疑惑:就沒想過尋醫(yī)問診?

    胡醫(yī)、巫醫(yī)乃至游方郎中都請過,這病死不了人,卻也治不好。繁兮搖頭,略顯哀傷,她在這座空宅里守了近十年,早已深情根植?;⒙淦酱ㄈ允腔?,想到有人膽敢挑釁荒唐齋的地位,她便肋下生痛,心氣難平,于是對著幾人俯身一禮:齋中人手不足,我又事務纏身,看諸位也是身懷奇技之人,小女子在此有一事托請,若能替荒唐齋找回失蹤的孩子,且將那歹徒捉住,我必將知無不言,即便是齋主經(jīng)手之物,也會竭力替你們追根溯源。

    雖不滿她趁火打劫,但別的法子都盡皆試過,公羊月只能應下,畢竟齋主那情況,不是親近之人,很難問出只字片語。

    四人在此住下。

    據(jù)繁兮所言,荒唐齋中人手拮據(jù),各司其職,只能盡力配合,而黑市力量不敢隨意動用,怕有人渾水摸魚,畢竟齋內(nèi)地位在逐年消減,因而,只能苦了他們幾人。這一通話雖聽著在理,但公羊月仍覺著,那黑衣女人就是故意壓榨。

    幾人分工協(xié)作。

    晁晨和公羊月負責上丟孩子的家庭勘察,而雙鯉則在城中,同沿街玩耍的孩子閑聊,繁兮怕再有人對她不利,便讓應無心暗中跟著,至于喬岷,則駐守在荒唐齋中。公羊月答應認真考慮他的請求后,便不想白受他人情,何況七劍衛(wèi)乃王之爪牙,本就不是誰都能驅(qū)使的。

    不過,喬岷自己不甚在意,應了一半,只說在齋中幫他盯著繁兮。但就他對女人那避如洪水猛獸的勁兒,人是沒盯住,倒是被曬太陽的齋主杜孟津撞見,拉著一塊兒遛鳥種花。

    杜孟津只有一日記憶,所以每日晨起,都能聽見那精神矍鑠的老頭笑瞇眼,給抱劍寡言的男人說媒:小伙子,老夫看你三庭五眼生得好,一生浩然正氣,可有說親,來來來,老夫給你講一家姑娘

    雙鯉轉(zhuǎn)述時說得眉飛色舞,拿竹筷把吃飯的碗碟敲得叮咚響:你們是沒看見,杜老爺子不虧是京兆名門出身,那口才,活脫脫就是就是那個什么曹

    曹子建。晁晨提示。

    對對對,就是寫《洛神賦》那位。杜老爺子一日一篇錦繡文章,我看訥不遑多讓,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閨秀,說得我都動心嘍!雙鯉嘖嘖兩句,十七他而今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只怕再過些日子,看男人也心有余悸嘍。

    喬十七從屋頂跳下,扔了只死老鼠在雙鯉碗中,兇巴巴地說: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賣萌求么么噠~

    說明:接下來幾章側(cè)重推劇情,畢竟是劇情流~

    第023章

    飯后,院子里點了燈,小童書渙搬來熏爐,燃了驅(qū)蟲草,應無心叼著狗尾巴在梁上數(shù)星星,剩下幾人圍坐一團,討論白日所獲。

    公羊月從來不是個會cao心的人,在一旁當起甩手掌柜,偶爾指點江山似地點出關(guān)鍵,整理這等苦差事自然便落到了晁晨頭上。

    他向繁兮討來紙筆記錄,隨即開了個頭:就敦煌而言,城里城外丟孩子的足有十三戶之多,胡漢皆有,男女不分,有不少是和鄭姓商人一樣的行客,但也有世代居于沙州的老盍稚,可見并無針對。

    孩子有沒有共同之處?喬岷問。

    晁晨略一沉吟:非要說,男孩皆不過總角,女孩多乃豆蔻之齡。

    這時,公羊月順著話補充,角度刁鉆又一針見血:不取垂髫,多半是怕年齡過小,不便管束,那么首先排除販奴和奪命,前者越小越好,無法反抗又難以尋回,后者更是不必在乎年齡,就那個狐臉男人的功夫,便沒人是對手。至于不達束發(fā),不過及笄,恐怕是為了避免議親他們要的是童男童女!

    難道是用人祭獻?雙鯉打了個哆嗦,膽寒生后怕。

    公羊月拿小石子去砸池塘里的魚:誰知道呢,商代以后,用人陸續(xù)在中原廢止,但西域諸國不同,古古怪怪的規(guī)矩繁多,也說不準。

    別怕。晁晨在小姑娘的肩上輕拍兩下,以示安撫。

    池子里的魚以為是吃食,都湊在一團,上了兩次當被砸個眼冒金星,便游到橋洞下,公羊月覺得沒趣,轉(zhuǎn)頭向雙鯉詢問:你有何發(fā)現(xiàn)?

    雙鯉聳了聳肩,有些愛莫能助:我言語不通,全靠應大叔替我譯話,東頭那幾個孩子里有一人說,前兩日起夜,聽見有女子琵琶而歌,但他餓得頭暈目眩,壓根兒沒聽進去,另有一人說,他也撿到了荷包,不過他私藏起來買糖吃,并未追還。笑話,難不成獻祭還分人好壞?

    沒準呢?公羊月呵呵一笑,若你是神靈,你希望是好是壞?總不想被一堆歹人惡心吧。

    聽他這么一說,雙鯉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被盯上,倒也算變相的認可,心里還生出點復雜的驚喜感,不過一想到可能會被拉去活埋水溺,就笑不出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也沒討論出個法子,最后只說把推測,以荒唐齋之名,經(jīng)由黑市傳播,叫人早做防范。若真是用人祭天,多半逃不過天靈數(shù),就目前戶數(shù),與三九十二等皆不符,那惡人多半會再出手,他們便可在此守株待兔。

    院中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齋主坐在四輪椅上,被繁兮從屋中推出時,遠遠瞧著,不由會心一笑。

    這樣的景象,我瞧著在哪里見過,杜孟津捋著白須,遙望天上的月亮,過了一會,他轉(zhuǎn)頭對扶著木車的繁兮道,欸,丫頭,你叫什么名兒來著,老夫怎地又記不起來嘍。

    西域風俗各異,想要打聽清楚并不容易,好在杜孟津出身腐書網(wǎng),勤學愛問,荒唐齋中很有不少收納來的典籍,晁晨整日留在藏書閣中翻閱,希望能找到關(guān)于人牲的只字片語。只是這些書冊皮卷文字不一,他大多不識,繁兮每日便抽出幾個時辰,同他一道查看。

    公羊月顯然不是個能耐下性子讀書的,但他也不往城中打探,反倒每日坐在院中陪著杜老爺子說話。晁晨幾次在陪樓前打望,都發(fā)現(xiàn)二人交談氣氛融洽,他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食羊的虎轉(zhuǎn)頭與羊為伍,又好像獨行的孤狼能和牧羊人好好說話。

    從晉陽開始,公羊月似乎每日都在挑戰(zhàn)他的認知。

    杜老爺子不找茬,喬岷便樂得在后園辟了一塊地方練劍,而雙鯉則繼續(xù)同應無心上街閑逛。線索里出現(xiàn)了夜歌的琵琶女,那她便上城中最熱鬧,且酒肆商鋪聚居的風俗地。

    這日,她正蹲在笸籮攤子后頭,捧著五月早熟的蜜瓜解渴,心里頭順便編撰措辭,預備上前去和那些個穿著花花綠綠紗裙,出外采買的舞姬伎子套話。這些人不到午夜不開張,白日都閑得很。

    她把挖空的瓜皮往籮筐屁股上一罩,假裝上前買首飾。

    這時,身邊響起一道清脆如鈴的女聲,用漢話說道:我要這個。

    影子不長,那是個同自己差不多高的姑娘,金棕色的卷曲長發(fā)及腰,面容被掩在一頂大小極不合適的氈帽下。雙鯉余光看她手指方向,盒子里擺著一只玳瑁華勝,用料在大漠里算是稀罕,但也不是多金貴之物,可那攤主卻開口要一兩金,明顯是宰冤大頭。

    那姑娘沒還價,一手把金子遞過去,一手取來玳瑁,快得雙鯉來不及幫她說話。

    攤主一臉竊喜,拿大牙啃咬黃金,眉開眼笑收納進貼身的布包。雙鯉在旁,一巴掌拍在板車上:笑個屁!她倒不是多古道熱腸,只是從來惜財,好似割的是自己的rou,比那正主還心疼。

    哪家的小姐,人傻錢多?想到自己有錢也像個吝嗇鬼、土包子,雙鯉更是無名火冒,連正事兒也忘了,跟著那姑娘往前。

    這一跟,徹底傻了眼,那姑娘不挑最好看的,也不挑最貴的,偏選些常人不會買的,丁點不劃算的東西。不過這些玩意兒都有個特點,那便是稀奇古怪,西域少見,能博人眼球。

    到后來,上當受騙已是小兒科。

    最令雙鯉吃驚的是,那姑娘沒零碎錢,竟然拿了塊價值百金的于闐玉佩,去換了一只棗心木做的飛車。天知道那塊玉若是擱在南邊,包十畝棗樹林不止!

    瘋了吧!

    雙鯉捂著臉,實在看不下去,準備上前提點一下,金山銀山也不是這樣花的,有那閑錢,不如自己引她買賣,既能給她便宜,多出的部分還能收入自個腰包。雙鯉心里頭打著小算盤,快走兩步繞過一個椿餅攤子。

    可那烙餅的婆子給人遞東西,硬生生擋了一把,害她沒跟上。雙鯉無名火冒,正擼著袖子要與婆子口角,轉(zhuǎn)頭便撞見一道白影湊過來,掉了只荷包,將將好落在金發(fā)姑娘的腳邊。

    金發(fā)姑娘一看便是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還不屑那點銀葉子,拾金不昧,撿來跟著追上前,一追就追到小偏巷。

    這白衣白影,便是化成灰雙鯉也識得,可不就是那狐兒生,擱這兒給她撞見,定要找回場子。霎時,那股火大轉(zhuǎn)為憤怒,她抬手給藏在高處,暗中跟隨的應無心比了個手勢,示意發(fā)現(xiàn)目標,她要尾隨。

    然而,方才屬意套話的那幾個伎子恰好也走到了此處,一人買了個香椿餅,邊吃邊閑談

    南三街后頭那個破落酒館,眼看是要給人盤出去了,前一日不曉得哪兒冒出個琵琶唱詞的,生生給救了回去。

    妾也聽說,試唱不一般,又道是賣藝不賣身,臭男人就吃那套欲拒還迎,現(xiàn)今兒身價水漲船高,可真真教人紅眼。

    可不是,生意若都走光了,怕是過些日子,椿餅子也沒得吃!

    幾個女子嘰嘰喳喳,雙鯉聽了一耳朵,扒拉出最重要的信息:南三街后頭的酒館,彈琵琶,今兒是頭回正式登堂。

    查不查?

    回頭,只見那狐兒臉拿出了個魯班鎖,小姑娘眼前一亮,便要跟著去。

    追不追?

    應無心比她更果決,已然追了上去,張弓搭箭,箭在弦上。

    雙鯉心道,狐兒臉誘拐孩子又不殺,總得藏在某個地方,若是讓應無心出頭,保不準路上便要上手,打草驚蛇可就得不償失,換做自己,人小不惹眼,偷偷跟隨去,保不準能直搗老窩,救出人來。

    確認完包中響箭完好,雙鯉趕忙招手,見喊不住人,便哎喲一聲往地上撞,終于引起弓手的注意。待人上來查看,她忙將人扯?。菏?,叔,你聽我說,你跟著那幾個女人,去南三街后頭的爛酒館,務必在申時前趕至,一旦確認人有不妥,通知老月,別讓她給跑了。

    我的任務是保護你。應無心卻是個死疙瘩。

    我有這個。雙鯉把金拐子翻出來展示,又抬出繁兮相勸,終于把人給打發(fā)走。她屏息貼著墻根,隨那狐兒臉一道去,心中默念:保命第一,救人第二,發(fā)現(xiàn)老巢先報信兒。

    出了敦煌城向西,有一座廢棄的亭驛,據(jù)說建于漢武帝征討匈奴時期,后隨西域都護官職不存而逐漸廢棄。長安公府興盛時,曾被一藺姓商人盤下,用作商途中轉(zhuǎn),直至天城傳教宗原伯兮控制西域,該地久無人使用。

    穿過一片胡楊木林,一座貨倉赫然立于眼前。

    門前無燈,左右柵欄七零八落,當先兩座倉屋的石墻破洞漏風不說,連棚頂都被颶風掀翻,任誰也不會想到,這等偏僻骯臟的地方,還會有人來往。

    一路來,雙鯉絞盡腦汁示警,可那金發(fā)姑娘絲毫不為所動,也不知是自己手法過于拙劣,還是這世間當真有天真無暇之人不,不是天真,是經(jīng)驗不足,過于愚蠢。眼看著兩人深入倉屋腹地,雙鯉窩火,只覺得恨鐵不成鋼。

    天色漸晚,狐兒生領(lǐng)人朝西北角去,轉(zhuǎn)眼失去蹤跡。雙鯉再等不得,找了棵胡楊木留下記號,也順著陰影跑入貨倉。

    我解出來了。金發(fā)姑娘輕拽了一把狐兒生的袖子,把復原的魯班鎖遞了過去,如何也不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