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嫌桌子上不方便，又抱著林清羽去了床上。芙蓉帳暖，情香四溢。

    林清羽從龍床上下來時(shí)，天色已晚。事后，他被江醒纏著睡了一覺，這一日就這么過去了。想到等著他處理的一堆事，林清羽有些后悔，他不該放著正事不做和“昏君”白日宣yin的。今夜，怕是又要熬上半宿了。

    林清羽回到桌前，只見掉在地上的奏本不知什么時(shí)候被撿了起來，在桌上整整齊齊地?cái)[放著。

    他和江醒同處一宮時(shí)，宮人未得允許斷然不敢入內(nèi)——那么，是江醒收拾的？

    林清羽翻開武攸遠(yuǎn)的奏本，里面以他的字跡寫著四字：分而治之。

    他看向床上睡死過去的某人，若有所思。

    江醒咸魚了這么久，是該把他拖起來干點(diǎn)正事了。

    第112章

    太后那頭還在教江醒最基礎(chǔ)的讀寫，林清羽已經(jīng)有了一個(gè)“宏偉”的計(jì)劃。

    這日，趁著江醒在午睡，林清羽到慈安宮向太后請(qǐng)安。太后正在欣賞江醒抄寫的一首詩，見他來了，笑道：“清羽，你快來瞧瞧，皇上的字寫得多好，多有氣勢(shì)啊?！?/br>
    林清羽掃了眼。江醒顯然是故意把字寫得圓潤幼稚，只有太后會(huì)覺得有氣勢(shì)?！疤?，皇上既然已經(jīng)能讀書寫字，也該請(qǐng)一位帝師專門教導(dǎo)皇上了。”

    太后猶豫道：“皇上還年幼，先待在哀家身邊由哀家教導(dǎo)也未嘗不可?！?/br>
    “有些東西，您恐怕也教不了他?！?/br>
    太后難掩心疼：“可皇上他……他還是個(gè)孩子啊?！?/br>
    林清羽提醒她：“皇上年底就滿十八了?！币膊恢遣皇乔珊希捔Ш徒训纳骄故窃谕蝗?。

    “話不能這么說?！碧筘?zé)怪道，“皇上雖然快十八了，心智卻如同七八歲的孩童?！?/br>
    “我朝皇子五歲入學(xué)，皇上已經(jīng)‘七八’歲了，您再縱容下去，是想讓旁人替他守一輩子的江山么?！?/br>
    林清羽話說的重了些，太后臉色不太好看，然而理是這個(gè)理?；噬舷胍€(wěn)江山，越早親政越好。斟酌后，太后道：“你可有帝師的人選？”

    林清羽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人選。管中愷，三歲作詩，五歲吟賦，年紀(jì)輕輕就考取了秀才，之后連中三元，金榜題名。先帝在時(shí)，他曾典掌軍機(jī)，又在吏部和戶部任過要職。五年前他告老還鄉(xiāng)，如今已是六十五的高齡。

    此人是李潺的恩師，由李潺推薦給林清羽。林相一封親筆信，信中言辭懇切謙卑，把管老請(qǐng)回京城，任太傅一職。

    江醒前一天還在太后那隨隨便便寫幾個(gè)字就能應(yīng)付過去，后一日就多了一位博古通今的帝師。

    林清羽道：“從即日起，皇上不必去慈安宮讀書寫字了。大瑜皇子是怎么學(xué)的，皇上就怎么學(xué)。”

    管太傅鶴發(fā)松姿，頗有仙風(fēng)道骨之風(fēng)，行的也是大家之禮：“臣，管中愷，參見陛下。”

    江醒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回了禮，畢竟尊師重道無論在哪個(gè)時(shí)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接著，他轉(zhuǎn)向林清羽，用七歲孩童的幼稚語氣說：“丞相哥哥，請(qǐng)你過來下?！?/br>
    林清羽被江醒拉到一邊：“怎么?！?/br>
    江醒低聲問：“大瑜皇子是怎么學(xué)的？

    “每日寅時(shí)到書房預(yù)習(xí)功課，卯時(shí)正式開始上課，一直到晌午。”

    聽到“寅時(shí)”二字，江醒一口氣差點(diǎn)沒順上來：“不是……清羽，我現(xiàn)在還是長身體的時(shí)候，睡眠不足會(huì)長不高的?！?/br>
    林清羽仰頭看他：“下午，皇子們一般上的是騎射課。但你的騎射上輩子練得差不多了，這輩子可以免去?！?/br>
    “那下午我是不是可以玩？”

    林清羽殘忍道：“下午繼續(xù)在書房學(xué)?！?/br>
    江醒氣笑了：“你這是想讓我重回高三？”

    江醒和林清羽提起過他在家鄉(xiāng)的學(xué)業(yè)，林清羽對(duì)此略知一二：“皇上想多了。你念高三時(shí)，每月有幾日假？”

    江醒一臉防備：“八日吧?！?/br>
    林清羽微笑道：“皇子每年只有兩日假，一日是大年初一，一日是皇子的生辰。”

    江醒窒息了：“田里的牛都沒這么耕地的。朕都是天子了，為何還要受這種苦？”

    “就是因?yàn)槟闶翘熳?，要學(xué)的才比旁人更多?！?/br>
    “可朕只想做個(gè)廢物天子?！?/br>
    “那你的江山怎么辦。”林清羽冷冽鄙棄，“你想一輩子指望我，軟飯就這么好吃？”

    江醒笑道：“那是相當(dāng)好吃?！?/br>
    林清羽一計(jì)眼刀過去，江醒又改口道：“清羽，你有沒有聽過‘無為而治，順應(yīng)自然’的說法？我覺得……”

    林清羽道：“你白日念書，晚上還是有時(shí)間玩的。”

    “那你會(huì)陪我玩么？”

    “不忙的話，會(huì)。”

    江醒嘆了口氣，妥協(xié)：“行吧。”

    無論江醒愿不愿意，屬于他的寒窗苦讀在他身體十七歲，心理二十一歲時(shí)開始了。他在自己的家鄉(xiāng)時(shí)學(xué)了一些基礎(chǔ)，但也僅限于偶爾背兩句詩撩撩老婆，書面用語能看會(huì)用的水平，和土生土長的大瑜才子沒得比。管中愷無疑是一位良師，但他上課時(shí)用單調(diào)乏味的聲音不停地講，聽得江醒昏昏欲睡。

    林清羽沒有給江醒安排陪讀，書房里就他一個(gè)學(xué)生。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地控制著不睡著了，但有時(shí)這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控制住的。

    萬幸的是，他到底是天子不是皇子。沒有父皇過問他的功課，母后又只會(huì)無度的溺愛。老婆偶爾問一問，他做點(diǎn)事情就能把林清羽的注意力帶偏。

    如此學(xué)了三個(gè)月，林清羽提出帶江醒一同上朝。江醒興致缺缺，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我去或不去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有你?！?/br>
    林清羽早已看透了江醒，這人對(duì)不感興趣的事物向來如此。只要他知道這件事他有責(zé)任去做，不管多懶得做，最后都會(huì)不情不愿地把事情做好。行軍打仗是如此，治國理政亦是如此。

    沒興趣的事都能做得這么好，那他感興趣的事豈不是信手拈來。可惜，江醒好像除了睡覺和睡他，根本沒有什么感興趣的事情。

    林清羽道：“你也去聽一聽，有益無害?！?/br>
    “行啊，白天聽夫人的?！?/br>
    林清羽隱約覺得不對(duì)，問：“那晚上呢？”

    江醒笑道：“晚上也聽?！?/br>
    林清羽：“……”又開始說廢話了。

    江醒一大早被叫醒，任一干人等折騰。穿戴完畢后，他被扶上轎輦，來到上早朝的金鑾殿。

    他坐在金鑾殿的最高處，透過冕旒上的珠簾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群臣。初熹帝退位后，前朝官員大換血，林清羽和太后打壓了一些老臣，提拔了不少新人，其中不乏像李潺一樣的青年才俊。但林清羽依然是最出眾，最養(yǎng)眼的那個(gè)，甚至用鶴立雞群形容都不過分。

    林清羽在早朝上沉靜冷漠，不茍言笑，氣勢(shì)逼人，和在他懷里時(shí)完全就是兩個(gè)人。江醒邊欣賞美人，邊聽群臣議事，難得沒怎么犯困。

    散朝時(shí)，沒說幾句話的少年天子突然開口：“丞相，你站著累不累？”

    林清羽道：“回皇上，臣不累?！?/br>
    “可朕看著替你累?！苯讯酥氖翘煺鏌o邪，不諳世事，“以后丞相就坐著上朝罷?！?/br>
    霎時(shí)間，大殿上鴉雀無聲。林清羽抬眸看了眼江醒，跪下行禮：“臣叩謝皇恩?！?/br>
    這日過后，金鑾殿上就多了一把太師椅。眾人心知肚明在皇上親政前，林相坐的那把太師椅，才是真正的龍椅。

    下了朝，林清羽得了空，請(qǐng)來管中愷詢問江醒的功課：“管太傅，皇上近來學(xué)得如何？”

    管中愷面露難色：“這……”

    林清羽道：“太傅但說無妨?！?/br>
    管中愷搖了搖頭：“不瞞丞相說，皇上在功課上不算用心。若全心是十分，皇上最多只花了五分心思在上面。可偏偏他做的文章又不算太壞，有問必答，叫人尋不到過錯(cuò)……老夫是真不知該如何勸諫啊?！?/br>
    林清羽揚(yáng)起唇角：“皇上向來如此?！?/br>
    “老夫以為，皇上天資過人，要是能把心放在學(xué)業(yè)上，定然不輸當(dāng)年的先太子。”

    林清羽沉吟道：“我知道了?！?/br>
    入夏后，林清羽忽然忙了起來。江醒除了早朝能見到他，其余的時(shí)候人影都見不到。他起初并不慌，想著反正林清羽晚上會(huì)到興慶宮侍寢。誰想他都在床上等得快睡著了，林清羽還沒有來。問過小松子，他才知道林清羽還在勤政殿，似乎有公務(wù)沒處理完。

    江醒孤枕難眠，換上衣服來到勤政殿，果然看到林清羽一個(gè)人在加班加點(diǎn)，好似有批不完的書案，寫不盡的公文，辛勞的剪影落在窗邊，看得他心累又心疼。

    ——他老婆什么時(shí)候成一個(gè)社畜了。

    江醒走了進(jìn)去，道：“清羽，還在忙嗎?！?/br>
    林清羽頭也不抬，冷冷淡淡地“嗯”了聲。

    江醒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我來陪你。”

    “不用，你可以去玩?！?/br>
    江醒皺起眉：“我不玩——我們已經(jīng)十個(gè)時(shí)辰?jīng)]見面了，你都不想我嗎？”

    想，怎么不想。

    江醒不會(huì)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不去找他。

    “還好?！绷智逵鸬?，“你要留便留，但不許吵我?！?/br>
    江醒看林清羽眉眼之間帶著疲態(tài)，問：“清羽，你還有多少要看，我?guī)湍憧春貌缓?？?/br>
    林清羽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不用，你不懂?！?/br>
    江醒笑著說：“請(qǐng)?jiān)徫业牟恢t虛。但我覺得我還行吧，能懂一些的?！?/br>
    “你當(dāng)下的重心應(yīng)當(dāng)放在學(xué)業(yè)上。等管太傅說你行了，你再替我分憂不遲?！?/br>
    江醒恍然大悟，緩聲道：“林相這是變著法子跟朕玩勸學(xué)呢?！?/br>
    林清羽面容淡然：“那皇上愿不愿認(rèn)真學(xué)？”

    江醒嘆氣：“我真的提不起興趣，但為了你……好吧。小松子，把朕今日沒看完的《策論》拿來?！?/br>
    炎炎夏日，天漸悶熱，聲聲悶雷過后是瓢潑的大雨。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江醒和林清羽坐在一起，共享一盞宮燈，一人看書，一人理政，胳膊時(shí)不時(shí)碰在一起。

    江醒看累了，一抬眼便能看到喜歡的人。

    一瞬間的恍惚，莫名的悸動(dòng)，他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十七歲。

    他情不自禁地喚了聲：“清羽?！?/br>
    “嗯？”林清羽一抬起頭，嘴唇就被親了一口。

    兩人已經(jīng)不知道親熱多少回了，可江醒總是能猝不及防地來一出，搞得人臉紅心跳，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

    因?yàn)樗菑埬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