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魚 第26節(jié)
林清羽這才反應過來:“你去太醫(yī)署了?” “是啊,我去看太醫(yī)署放榜了?!?/br> “誰讓你去的?!绷智逵饐柾?,心中已有了答案。 “是小侯爺,”歡瞳道,“他說少爺應該喜歡聽這個?!?/br> 林清羽心情是說不上來的復雜。陸晚丞為何連他這種隱秘惡毒的念頭也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清羽拋下手中的桂花:“回去了?!?/br> 回到藍風閣,林清羽下意識地尋找陸晚丞的身影。人沒見到,卻聽見了一聲清脆如鶯啼的哨聲。 循聲望去,只見陸晚丞倚坐在廊下,背靠著圍欄,姿態(tài)一如既往地慵懶隨意。和他對上目光后,陸晚丞放下唇邊吹口哨的手,尾音里都帶著上揚的笑意:“回來了,快來吃飯?!?/br> 廊下倚欄少年郎,笑看凡塵不知愁。 林清羽心想,他放棄了三年一度的考試,換來眼前人半年的壽命,怎么想對他而言都是虧的。 好在陸晚丞口哨吹得不錯,似乎……又不是完全虧。 林清羽展顏一笑,笑容似淡淡云月:“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晚上~ 1出自陶淵明《酬劉柴桑》 第24章 中秋那日,陸氏的一支旁支,南安侯的異母兄長拖家?guī)Э趶呐R安趕到了京城。這兩兄弟自分家以后,數十年未見。無論兄弟間關系如何,場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為了這個中秋節(jié),侯府闔府上下忙里忙外,只有藍風閣的兩位主子能閑著。少君不會管這等雜事,而小侯爺自入秋以后,身子一直不見好。從前他還能下地走兩步,如今是完全離不開輪椅,去哪都要旁人推著。 陸氏旁支那頭事先遞來消息,告知到他們府上的時辰。時辰差不多時,林清羽和潘氏同南安侯一道在侯府門口迎客,遠遠瞧見五六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 臨安乃富庶之地,陸氏又是臨安數一數二的大戶,排場自是不小。為首之人便是南安侯的大哥,陸晚丞的大伯。兄弟二人見面后一番客套寒暄,禮遠多于親,攜手一同進了府。林清羽興致索然地跟在后頭,一個模樣端正的男子上前同他搭話:“這位想必就是林少君罷?” 林清羽沒有應聲,一旁的潘氏道:“少君,這位是侯爺的侄子,小侯爺的堂哥?!?/br> “在下陸白朔,家中排行老六,林少君若不嫌棄可喚我陸老六?!蹦凶语L度翩翩地笑著,“姨娘安好,多虧姨娘還記得我?!?/br> 這陸白朔未免太自然熟了些,林清羽沒有和這種人結識的欲望。 “怎么會不記得?!迸耸闲Φ?,“少君,六少爺去歲來京城做生意,在府上小住了三月,和大少爺關系極是要好呢?!?/br> 此人和陸晚丞原來還有如此一層關系。 林清羽隱隱有了個念頭,頷首同陸白朔打招呼。陸白朔問:“晚丞的病可好些了?我此次來京,帶了不少重金求得的補品,但愿能幫得上忙?!?/br> 林清羽道:“待會六少爺若無旁的事,可隨我去藍風閣探望他?!?/br> 陸白朔道:“如此甚好?!?/br> 侯府的下人忙著搬東西,帶客人去客房安頓。陸白朔安頓好后,直接跟著林清羽到了藍風閣。進屋之前,林清羽道:“我想請六少爺幫我一個忙?!?/br> 陸白朔客氣道:“林少君但說無妨?!?/br> 陸晚丞這幾日精神還不錯,但為了躲客,硬說自己又犯病了,犯的還是一種不能下床,下了床就會死的病。本以為能離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遠遠的,沒想到林清羽竟把人領上了門。 “小侯爺,你五哥來看你了。” 陸晚丞收起平日里漫不經心的調調,擺出高門貴公子的儀態(tài),一聲“五哥”剛要喚出聲,瞟見林清羽身側的人表情不太自在,轉念想起什么,臉上露出笑容:“夫人你莫要誆我,這哪是五哥,明明是六哥?!?/br> 林清羽眼眸微斂,臉色淡淡地說:“是么,那是我說錯了?!?/br> 陸白朔松了口氣,朗聲笑道:“我就說呢,好歹去年我在藍風閣借住了三月,晚丞要是這么快就忘了我,未免太沒良心了?!?/br> 陸晚丞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林清羽,煞有介事道:“六哥放心,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 這對堂兄弟都是話多的性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看不出半點異樣。 但這并不能全然說服林清羽。陸晚丞在旁人面前從來不留破綻,只有和自己人在一起時,才會毫不設防地提起他過往之事。陸晚丞不想說,他等著便是。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再去威逼利誘也不遲。 兩人其樂融融地說了會兒家常話,便聽見外頭好生熱鬧。花露進來稟告,道今日來的那幫親戚一窩蜂全來藍風閣了,還說是來探病的。 林清羽將他們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這些人無疑是奔著侯府的家產來的,探病是假,送子是真。陸晚丞娶了個男妻,又因身子孱弱無法納妾,是命中注定的無子。若能將自己的幼子過繼到陸晚丞這一脈,將來自然少不了好處。 陸晚丞聽見院子里有孩童的吵鬧聲,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抬手扶額:“清羽啊,我頭突然好暈,待客之事就交……” 林清羽假裝沒聽見,看咸魚被迫支棱有時也是一種樂趣:“請他們進來?!?/br> 陸晚丞:“……” 此次來了不少人,有陸晚丞的堂兄堂弟和子侄后輩。陸晚丞在陸家輩分不小,甚至有人要叫他爺爺。這些人把前廳坐得滿滿當當,林清羽和陸晚丞分坐在主位。林清羽自顧自地喝著茶,非必要不開口,打定主意要讓某人“勤勉”一次。 林清羽冷眼旁觀,陸晚丞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待客。雖一百個不樂意,但真的要他做,他又能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挑不出半點失儀之處,儼然一副賓主盡歡的場面。 “我聽說,青黛閣那位現在還不肯出來見人呢?” “到底是續(xù)弦所出,鬧出這等丑事,自然沒臉再見人。” “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古人誠不欺我啊……” 林清羽看著陸晚丞嘴角含笑,眼里的不耐幾乎是藏也藏不住,突然體會到了捉弄咸魚的樂趣。 約莫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陸晚丞回眸看來。剎那間,眼中不耐化成了一縷清風,再找不到半點痕跡。 陸晚丞一個堂哥奉承道:“我看小侯爺氣色極好,想來不日便能痊愈了吧。” 陸晚丞笑道:“承你吉言?!?/br> “身子一好,子嗣一事就該上心了。不知你們有何打算?” 說話的是陸家老大,陸白朔的親大哥。話說的這般明顯,聽得陸白朔不由地皺起眉,出聲提醒:“大哥,這是小侯爺他們自己的事,我們就別過問了吧?!?/br> 陸家老大看起來腦子就不怎么好使,出言道:“這是陸家的事,和我等息息相關,我問問怎么了。聽說,小侯爺準備納妾了?” 林清羽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從哪聽說的?!?/br> 陸家老大笑道:“少君別見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小侯爺雖病著,也是個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陸晚丞雙手一攤:“我這副身體,能有什么七情六欲。即便有,也全給了清羽?!彼D頭去尋找林清羽的視線,眼眸里似含著一汪春水,“清羽,便是我全部的情欲?!?/br> 林清羽一口茶差點嗆到自己——陸晚丞又犯什么病了?! 幾人面面相覷,而后感嘆: “我說什么來著,林少君驚才風逸,天人之姿,旁人哪還入得了晚丞的眼?!?/br> “三叔三嬸伉儷情深,琴瑟調和,真是羨煞我等啊!” “愿堂爺爺堂奶奶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林清羽聽得額角抽動。始作俑者似在心虛,不敢同他對視,端著茶盞擋臉,一副“我什么都聽不見”的模樣。 林清羽出聲打斷便宜孫子的滔滔不絕:“小侯爺,該喝藥了。” 眾人本想多和兩人套套近乎,此話一出,也厚不下臉皮繼續(xù)打擾,紛紛起身告辭。 待客人離開,不等林清羽說什么,陸晚丞先“嘶”了一聲,雙手抱臂,一頓狂搓:“救命,我好油?!?/br> 林清羽原不知道“油”是何意,但聯系實際情況后,他隱約有些理解了,真心贊同:“確實?!?/br> 晚上,南安侯在府中設宴招待眾人。陸晚丞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出席,林清羽也借著要照顧他留在了藍風閣。 暮云收盡,月明星稀,清光無聲。庭院中的石桌上放著月餅,菱角,棗子和石榴,還有一壺桂花蜜酒。然而無論是月餅還是蜜酒,陸晚丞都不能碰,只能看著解解饞。 他看了一會兒月餅,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林清羽。夜里看美人別有風味,長發(fā)如瀑,衣衫似霜,眼角的淚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只可惜,美人眉間染著郁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中秋的心事無非就是想家。陸晚丞道:“府里現下人多口雜,煩人得要緊。不如我們去林府小住幾日,等他們走了再回來?” 林清羽道:“客人在家,你這個當主人的還想溜?” “我今日已經給足了他們面子,夠了夠了?!?/br> 林清羽不置可否,手執(zhí)酒杯,垂眸問道:“你是怎么認出陸白朔的?!?/br> 陸晚丞漫不經心道:“猜的啊。我記得‘我’和六哥要好。陸白朔單獨被你帶來,關系和‘我’肯定不簡單,我就猜他是那個六哥——果然?!?/br> 林清羽點點頭,給自己倒了杯蜜酒,不再追問。 “清羽,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中秋,也是最后一個中秋了?!标懲碡┛粗焐系拿髟?,眉眼淺淺地笑著,“明年的中秋,你……還會記得我嗎。” 林清羽抬起頭,和陸晚丞看著同一輪玉盤,道:“你我雖始于孽緣,但一路相伴而來,我已將你視為知己好友。千金易得,知音難覓。我……會一直記得陸晚丞?!?/br> 一直記得……陸晚丞么。 陸晚丞沉默許久,忽然道:“上次在長生寺,你問我還有沒有其他名字,我說沒有?!?/br> 林清羽手中一緊:“嗯?!?/br> “我騙了你,我還有一個名字?!标懲碡┥ひ舫脸?,“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個名字?!?/br> 林清羽眼眸閃動,似有些許緊張。陸晚丞想讓氣氛輕松一些,便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姓朱,名大壯,你還除了喚我‘晚丞’,還可以叫我‘大壯哥’?!?/br> 林清羽登時沒了表情,起身要走。 死性不改,他和這種人認真也是腦子抽了。 陸晚丞笑著攔住他:“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其實吧,我姓江,叫……” 話未說完,花露一聲急喊打斷二人的對話:“大少爺少君,宮里來人了!” 第25章 宮里來的是鳳儀宮的馮公公。馮公公奉皇后之命,給南安侯府送來中秋的賞賜。 皇后不比其他可見可不見的親戚,旨意一到,陸晚丞也好,梁氏陸喬松也罷,均要抱病接旨。 多日不見梁氏,林清羽看她仿佛老了十歲,妝容難掩病容滄桑。陸喬松兩眼深陷,腳步虛浮,一看便知被掏空了底子。相比他們二人,陸晚丞病得時候明明更久,卻依舊保持著風度。這多虧于林清羽給他配的藥,也和他心態(tài)好離不開關系。 作為南安侯府中唯一和皇后有血緣關系的人,陸晚丞的賞賜無疑是最貴重的。除了珠寶玉器,補品藥材,還有兩件北境進貢的狐裘,數十匹江南進貢的絲綢以及幾盒宮廷御用的點心,說是賞給小侯爺夫妻的。相比之下,其他人的賞賜明顯就是為了走個過場。 眾人一一領賞謝恩后,馮公公道:“娘娘一直惦記著小侯爺,特意囑咐奴才問問小侯爺的身子——小侯爺近來可好?。俊?/br> 陸晚丞笑道:“多謝娘娘掛念,一切都好?!?/br> 馮公公將目光轉向林清羽:“這位是林少君吧。說起來,小侯爺和少君的婚事乃是娘娘做的主,娘娘卻還未見過林少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