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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臣(重生) 第90節(jié)

    大費周章地掉包烏彌雅,不就是為了掩飾烏彌雅,來到云裳樓的行蹤?

    來的時候如此掩人耳目,為何走的時候如此粗糙,一下子就給影不留發(fā)現(xiàn)了真面目?

    不覺得,這一切,太做作了嗎?

    陸從庸猜測道:“也許是吳王殿下遇刺,驚嚇到了吳王妃?”

    步練師臉色沉凝,不置可否。

    若說烏彌雅年紀小,被刺客嚇住了,倉皇離開云裳樓,倒也說得過去。但是——

    跟她會面的可是薄將山!

    薄將山是什么人?這男的手上的人命,恐怕比見過的刺客還要多,烏彌雅受驚后倉皇行事,薄將山就這么看著她離開?

    不可能。

    步練師太熟悉薄將山了。薄將山的手段高明地方在于,你根本看不出來他高明——像李家倒臺,像攣骶邪中計,你會覺得這人計謀無雙嗎?

    不會。

    泰山崩,黃河溢,在這人手里做來,都像是水到渠成的平常事。

    但李氏倒臺怎么可能尋常?但攣骶可汗身死怎么可能普通?

    薄將山其人行事,慣以“平平無奇”為掩,在最關(guān)鍵的時機殺出致命的一招。

    之前步練師在云裳樓看見薄將山,說是生氣吃醋,倒不如說是心寒……

    你我交頸而臥多年,竟然還是同床異夢?

    “相國大人還真是個捂不熱的石頭?!标憦挠估溧鸵宦?,“窈窈都這么大了,他竟還把jiejie當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狗心肝罷了,jiejie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步練師忍俊不禁,心情總算好了一些,末了又想起了什么,悵然嘆息一聲:

    “……我與他沒有夫妻之名,但這么多年野鴛鴦的情分,總是掛在了心上的?!?/br>
    步練師一直覺得,自己與薄將山,那就是搭伙過日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彼此各取所需,日子不就過下去了嗎?

    這涼薄話說是這么說,但是……

    這些年的相處、相知、相濡以沫,步練師早已動了那份真情。

    她心里確乎是小小地盼望,薄將山也是一樣——

    步練師失笑道:“我是不是得寸進尺?”

    陸從庸沒回話。

    陸從庸恨不得薄將山滾的越遠越好。但這挑撥離間的酸話到了嘴邊,也只化為了一聲嘆息:

    “jiejie……”

    步練師突然站了起來!

    陸從庸嚇了一跳:“jiejie這是怎么了?”

    步練師雙眼圓睜,面色震驚,喃喃自語: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br>
    ·

    ·

    ……

    懷中小花貓陡地一掙,伶俐柔活地跳下假山去;烏彌雅下意識地去捉,腳下不慎踩空,整個兒從山石上栽了下來!

    ……

    薄將山接住她的手法很巧妙。烏彌雅只覺得自己腰際被托了一下,雙腳便穩(wěn)穩(wěn)地踩在了地上;烏彌雅踉蹌一步,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他。

    ……

    薄將山抬手一揖,算是告辭。烏彌雅看著他的背影,薄將山身形高大,步伐穩(wěn)健,道路盡頭候著一位正緋官服的女臣,正偏著頭撩起旒珠看他。

    步練師揶揄地看著薄將山:“相國大人,英雄救美,有何感想?”

    薄將山嗯了一聲:“是挺香的。”

    ……

    ·

    ·

    “jiejie是說,”陸從庸聽明白了,“吳王妃還沒過門時,相國與吳王妃便有一段緣分?”

    先前烏彌雅在假山上失足,薄將山救下了烏彌雅。這件事傳出去并不好聽,為了烏彌雅和周瑾的名聲,步練師特意敲打過在場的太監(jiān)宮女,誰也不許把這件事傳出去。

    是以,薄將山救了烏彌雅這件事,是沒幾個人知道的。

    ——陸從庸聽得云里霧里,這又怎么了?

    難不成兩人私下里還有一腿?陸從庸心說那倒不至于,雖然他素來看不慣薄止,但薄將山絕不是那種勾搭有夫之婦的男人……何況步練師這等容貌氣度,烏彌雅又哪里比得上呢,摘野花也不是這個不講究法兒。

    步練師喃喃道:“香?!?/br>
    ——薄將山當時說,“是挺香的”。

    陸從庸哭笑不得:“jiejie難道在吃醋?”

    “你給我端正些!”步練師怒道,“吳王妃何時用過香?你也參加過宮廷夜宴,見過吳王妃本人,她身上可有半分胭脂味道?”

    陸從庸一靜。

    確實如此。烏彌雅是北狄公主,草原上的小女兒,身上素來是不用香的。若是女子的體香——當時薄將山只是接住了烏彌雅,光天化日之下,斷不可能湊到人身上細聞,何來的“香”?

    陸從庸愕然道:“說不定是故意氣jiejie的?!?/br>
    薄將山無聊事還干得少么?

    步練師面沉如水,態(tài)度正肅,一點也不像說笑的模樣:

    “你我皆是中原朔人。我以前聽過一個說法,道這中原兒女,被香料養(yǎng)慣的嬌貴鼻子,是聞不到另一個味道的?!?/br>
    陸從庸奇道:“是什么?”

    步練師沉聲道:

    “——‘巫蠱之香’?!?/br>
    ·

    ·

    巫蠱?

    “等等,jiejie,這越說越亂了。”陸從庸連忙喊停,“這薄相國和吳王妃,皆是北狄胡人;但這巫蠱之術(shù),可是南蠻的把戲……”

    比如吳江流域一帶,才盛行巫蠱之風(fēng),怎地和大漠北狄扯在一處了?一個是北胡,一個是南蠻,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

    陸從庸咬住了舌頭:

    等等?

    ……吳江流域?

    步練師臉色冷淡,眸光暗沉:

    “吳江水患之前,我曾與薄止一道,在梧州城郊探訪民情。有神婆以巫蠱之術(shù),愚弄山民,搜刮百姓……”

    ·

    ·

    ……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老神婆跪在地上,瑟縮不止:“我、我、我是受人指使的?。。?!”

    ——又是受人指使?

    ……

    薄將山這句話聽上去是在體貼她,實際上是一記冰冷的敲打:

    這事歸我管了,不需要你插手。

    ……

    ·

    ·

    當年薄將山特意支開步練師之后,到底跟老神婆說了什么?

    ·

    ·

    上京,黃昏,薄府。

    薄將山睫羽銀白,瞳仁深紅,這樣一雙眼睛,飲著紅融的夕陽時,活像是眼眶里飄搖著血色的火焰。

    沈逾卿在書房等候多時。見薄將山進來,起身作揖道:“相國?!?/br>
    “你倒是變了,”薄將山笑道,“換做以前,你非得撲上來不可?!?/br>
    沈逾卿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換做以前,相國定會讓我知曉,吳王妃這一棋是何意。”

    你特意掉包烏彌雅,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靜、靜、靜。

    薄將山淡淡地覷著沈逾卿,旁側(cè)燭火嗶剝一聲,打碎了滿室的寂靜。

    薄將山淡淡道:“鈞哥兒覺得是何意?”

    沈逾卿沉默半晌,末了答道:“一風(fēng)聲耳。”

    此舉,只是一道風(fēng)聲,若有若無的風(fēng)聲。

    烏彌雅在紫宸殿侍奉湯藥,那是紫宸殿上下宮人全都看到的;至于小道消息說,烏彌雅曾在云裳樓,與薄將山相會(至少是露面),又有幾人當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