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85節(jié)
“哎,你真做作,不愛看就算了?!瘪厚簢K了一聲,“那你幫我分辨,哪位是吳王殿下?” 兩人正擠在窗子上,正好平視二樓雅間。玉階彤庭,簾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動,看不清貴客面容。 要在這種條件下,憑剪影認吳王,確實有些為難人。 林慎卻毫不猶豫道:“北面最中間那一廂?!?/br> 步窈窈奇道:“為何?” “讓你多讀點書,”林慎的折扇敲了窈窈一記,“吳王殿下何等人物,那肯定得占上上席,誰還能壓王爺一頭?” 窈窈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林慎突然睜大了眼睛:“——” 窈窈奇道:“又怎么了?” 林慎張了張口,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剛剛,好像看見,相國大人了? · · 薄將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薄相國是權力巔峰的典型代表,這種男人,既不貪戀錢財,也不喜好美色——在最輝煌的權力面前,這倆東西都是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的俗物,還真不值得薄相國多看一眼。 林慎在心里評價道:這種就是比較魔怔的事業(yè)批。 ——為什么薄將山會到云裳樓來? 林慎可不是步窈窈。窈窈根骨絕佳,心性奇崛,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紀就敢接薄將山的刀——然而老天爺也是公平的,賜給了窈窈不凡的身手,也拿走了窈窈的腦子。 眼下窈窈單純地氣成了一個葫蘆:“豈有此理,我這狗爹,竟敢背著我娘偷腥!” 林慎則在心里尋思道: 莫非這云裳樓,要發(fā)生什么了? 還沒等林慎說話,窈窈便縱身一躍,女孩一身紅衣,這起落間便好似翩飛的蝴蝶! 窈窈心想:我定要找爹爹要個說法去! 林慎瞪眼:“……” 姥姥?。?! 步令公生性沉穩(wěn),而脾氣暴烈,但窈窈顯然只繼承了娘親的暴躁,前邊那“沉穩(wěn)”是連三點水都不沾! 林慎心急如焚,起身去追,但林小公子又不會武,當即從高窗上栽了下來,摔了個屁股蹲。 有藝伎嚇了一跳,隨即嬌聲笑道:“是誰家的小公子喲,這么心急?” 林慎欲哭無淚,只想去死:“我不是來逛……” “喲,還是個臉皮薄的!”藝伎伸出削蔥根似的手指,柔柔地在林慎臉上捏了一把,“jiejie知道,知道。小公子說說,想要怎樣的jiejie?” 林慎:“……” 林慎面紅耳赤,急于分辨,突然聽見大廳處一陣躁動。 啪——! 一道锃亮的銀光驟閃疾逝,活像是天公劈下的雷;幾道健壯的人影橫摔出去,哎喲哀聲,應該是云裳樓的護院。 林慎睜大了眼睛,只見步家侍衛(wèi)夾道排開,一道窈窕身形緩步走來,紅衣黑裳,燙金織錦,一派肅殺雍容,好似飲著人血怒放的黑色牡丹。 老鴇身形搖晃,臉色發(fā)白,驟然跪倒:“令……令公……” 步練師負手而立,面如寒霜。酣歌恒舞的煙花之地,被她冷冰冰的霸氣一鎮(zhèn),硬是安靜得好似墳場一般: “——九殿下,跟我回去?!?/br> · · 【注】 *1:“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出自杜牧《阿房宮賦》。 第61章 連環(huán)扣 周瑾黑化 “……令公怎地這般火氣?” 簾幕后渡來一道男聲, 微醺慵懶,溫醇低磁,撓在人耳朵上時, 莫名地叫人心快了幾分。 步窈窈差點以為這是她爹在說話。 ——這可著實冤枉了薄將山。薄將山如今乃是朝廷一品大員,叱咤則風云興起,鼓動則嵩華倒拔。這種一句話便能決定萬民生滅的男人, 呼吸間都是無尚的威嚴和冷肅,哪容得下這等頹唐風流。 可惜薄將山不是什么正常人。尤其是在步練師面前,薄將山的精神狀況更加不穩(wěn)定,張口好薇容, 閉口壞令公——救命,救命,直聽得人連夜快馬加急離開這個世界:步窈窈覺得百病綱得單獨為薄將山開一道病名,叫作“中年油炸鴛鴦癥”。 眼下開口的是周瑾。 周瑾已經(jīng)是個保質(zhì)保量的王/八/犢/子了。只見這如煙似霧的輕薄簾幕, 向兩旁徐徐撩開, 其上的雀金刺繡隨著簾幕翩然移動, 像是百余只明燦奪目的金蝴蝶,往左右兩側飛散而開去。 美麗得像是一場災禍。 步練師眉頭不悅地蹙了蹙, 雀金刺繡不知要耗瞎多少繡娘的眼睛,這種民脂民膏, 恕她著實欣賞不來。 一道人影就從這場如夢似幻的災禍里走來。亂發(fā)披拂,深衣鶴氅, 明明是從骨子里透來的昏聵風流, 被男人的好身段這么一束,反而呈出文人墨客的寫意瀟灑。 彩鳳肅來儀,玄鶴紛成列。 周瑾這一露面,云裳樓這八百煙嬌, 花林粉陣,相形之下都是紅塵里的俗物。吳王殿下似乎是醉得很了,東倒西歪地往大紅闌干上一靠,手里捏著杯白玉雙耳樽,玉質(zhì)金相,霞姿月韻,風雅得好似文豪一氣喝就的詩篇。 步練師見他如此不成體統(tǒng),面色愈來愈沉,冷聲沉喝道: “——下來!” 周瑾醉醺醺地一揚眉毛,這一下可謂是風流盡顯,旁側的舞姬都看得愣在那里: “……好,好,都聽令公的?!?/br> 周瑾倒也聽話,步練師讓他下來,他便踉踉蹌蹌地往樓下走。一群楚腰衛(wèi)鬢攙扶著周瑾,鶯啼燕語,柔聲嬌笑,步練師看不得這等黏黏膩膩,冷著臉轉(zhuǎn)開眼睛去。 唉…… 步練師心里嘆息: 瑾哥兒怎地會變成這般模樣? 當年那個朗潤清和的九殿下,怎會變成在酒色里打熬的浪子? 她要怎么……她要怎么跟阿英交代? · · 先前那位爽朗歡快的九殿下,似乎隨同戚英死在了那個深秋黃昏。 朔風嗚咽,冷星低垂。從內(nèi)殿踉蹌走出的周瑾,面色慘白,神情恍惚,他身上甚至還穿著大紅喜服,如今看來像是掛在身上的一抔人血。 周瑾疲憊地撩起眼皮,看向候在殿外的烏彌雅。 小公主滿臉是淚,驚惶無措,囁嚅道:“殿、殿下……” 周瑾淡淡地覷著她,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病態(tài),笑得歡暢;他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渾身發(fā)抖。 他想明白了,他反應過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戚英是替他死的! 按照大朔禮法,新人進殿之后,高堂要照例向新婦出題,刁難進門媳婦幾句;新婦回答之后,新郎新娘同飲一杯酒,其寓意為“舉案齊眉”。 只是戚英心喜烏彌雅,又念在她是胡人,不適應這中原禮俗,故而大方地免了;所以那杯本該由周瑾和烏彌雅一同喝下的酒,反而進了戚英的口里。 ——是以,本該死的,是周瑾和烏彌雅。 烏彌雅肯定不是兇手。殺了他周瑾,對北狄沒有好處,反而會招來災禍。 是另一批人想殺了他周瑾,但這陰差陽錯間,母親為他擋下了這一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瑾笑得彎下了腰去: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為什么死的不是他? 為什么? 我母親做錯了什么,要遭此…… 周瑾想到了什么,心神陡地一震。 · · …… 這是神機營的信號,“火樹銀花”! ——這個信號一旦升空,就代表著神機營,將會對這片地區(qū)進行炮擊! 他們怎么敢?! “秦王殿下也在戰(zhàn)場!”白有蘇驚道,“來援將領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讓皇嗣……” 薄將山陰沉道:“就是因為周琛也在戰(zhàn)場?!?/br> 不用猜了,來援的將領,肯定是姓戚。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爭奪王位的,也只有秦王周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