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瓔珞公主，”幼娘偏過臉去，聲音又輕又低，“……有了?！?/br>
    步練師嘖了一聲。她猜對了，果然是這事。

    不過這也奇怪，沈逾卿和周瓔珞那是相敬如賓——沈逾卿這廝是真把瓔珞當客人看的——半個月都不一定去瓔珞房里一次，怎么這還能懷上，幼娘卻沒動靜？

    也怪不得幼娘坐不住，跑來步練師這兒訴苦了。

    幼娘眼睛紅紅的：“小姐，我是不是福薄？”

    步練師嘆了口氣，女子一嫁人就被動，一生的歡喜憂愁，都拴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別多想，”步練師斬釘截鐵道，“薄止多缺德一男的？你看我不照樣懷上窈窈了?！?/br>
    幼娘：“……”

    幼娘囁嚅道：“那是小姐恩德深厚。”

    步練師心說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比薄將山少幾條，但是這話說出來未免也太嚇人了——只好換了個話題：“幼娘，你要不找點事做?！?/br>
    幼娘急急道：“幼娘絕非游手好閑……”

    “我知道，你管家?！辈骄殠煷驍嗨啊且彩巧蛴馇涞?。你現(xiàn)在手里也攢了點積蓄，去做自己的小生意吧?！?/br>
    去賺錢！

    幼娘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可是，可是幼娘不懂這個?！?/br>
    “沒關(guān)系，我也不明白，我找個步府的掌柜教你?！辈骄殠熜Φ?，“你手上有了吃喝不愁的錢，心里是不是就踏實多了？”

    ——就算你以后失寵了，手里還攥著大把銀子，日子也不會難過。

    幼娘恍然大悟，她本就不笨，被步練師一點撥，心里立刻盤算起來，眼睛都亮了不少：“小姐，你怎么這么多辦法？”

    步練師伸出手指，一戳幼娘的腦袋：

    “——你別整天想著沈鈞，自然就聰明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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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薄將山一來，步練師才知道，沈府到底出了什么瓜，瓔珞為什么會懷上，而幼娘肚子里卻沒動靜。

    這也不怪幼娘瞞著步練師。一來這八卦著實丟沈逾卿的臉，二來幼娘是個傻姑娘，自己受了委屈，是不會找步練師出頭的。

    步練師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得瞠目結(jié)舌，末了不由得感嘆道：

    “——德川茶茶，大賤/人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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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得說到瓔珞的母妃，周泰后宮著名綠茶，德妃德川茶茶。

    德妃費盡心思把瓔珞塞進了沈府，并沒有就此滿足；沈逾卿除了端水義務(wù)之外，根本不進瓔珞那屋，令德妃很是著急。

    瓔珞性子高傲，要她去爭幼娘的寵，瓔珞肯定是不肯的；這邊德妃急得跳腳，餿主意應(yīng)運而生：

    既然瓔珞不受寵，幼娘也別想受寵！

    步練師：“……”

    她看不明白，她大受震撼。

    先不說這個想法有多壞，這個想法首先就很蠢——退一萬步講，如果幼娘真的失寵了，沈逾卿就會喜歡上瓔珞嗎？

    泱泱上京貴女，哪一個是他沈大公子配不上的？

    假以時日，沈府真的又抬了個貴妾，德妃能保證這個貴妾的性子，比幼娘還要溫軟善良，不與瓔珞別苗頭嗎？

    德妃真是又壞又蠢……步練師扶額嘆氣，也真是苦了瓔珞了，她們母女一場，估計一輩子都得被這倒霉娘們坑。

    德妃讓幼娘失寵的手段如下：

    ——差人在幼娘吃食里做手腳，讓幼娘難以懷孕。

    “……”步練師理解無能，“那這事兒怎么捅出來的？”

    薄將山嘆了口氣，也覺得十分頭大：“鈞哥兒覺得不對勁，親自一查，情報網(wǎng)一拉，什么都出來了?！?/br>
    沈逾卿這人精，雖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動的手腳，沈逾卿本能地覺得不舒服——沈逾卿是哪一號人物，官場上的手段一進后院，那就是降維式打擊，德妃那點馬腳根本藏不住。

    步練師驚道：“然后？”

    沈逾卿自然大怒。但沈逾卿又不可能闖進后宮，逮著德妃罵上一頓；只能給瓔珞那一房臉色看，把跟德妃沾邊的丫鬟婆子都發(fā)賣了。

    步練師聽得連聲嘆氣：“唉，瓔珞啊……”

    薄將山斟酌了一下措辭。因為男人之間的話題，也不好全轉(zhuǎn)發(fā)給步練師，怎么聽怎么不雅：

    “鈞哥兒和瓔珞大吵一架。鈞哥兒氣得沒了分寸……可能就是那時候懷上的，夫妻倆已經(jīng)很久不說話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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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沈府。

    瓔珞雖說有了身孕，但身段清減了不少，雙頰也塌陷了下去，整個人像是大了好幾歲。她抱著梅子罐看書，見丫鬟急匆匆地進來，懶洋洋地撩起眼皮來：“本宮不聽閑話?！?/br>
    “不是閑話呢?！毖诀邷惤嬬?，“是白棠院出了事，小夫人關(guān)著門，沒讓老爺進去。”

    白棠院是幼娘住的地方，小夫人自然指的是幼娘。

    他倆的情/趣，關(guān)我什么事？

    瓔珞無所謂地耷拉下眼皮：“哦?！?/br>
    “大夫人，”丫鬟哎呀一聲，“是老爺往紅櫻院來了！”

    瓔珞怔愣片刻，冷笑一聲，不為所動：“那又如何？本宮還要起身去接嗎？”

    “不用接，”門外傳來凜冽的男聲，“我自己進來?！?/br>
    丫鬟婆子對視一眼，給沈逾卿行了個萬福，默默退了出去。

    瓔珞面無表情地翻著書，沒有搭理沈逾卿的意思。沈逾卿自顧自地坐下了，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率先開口道：“我來看你?！?/br>
    “本宮領(lǐng)了小夫人的好意。”瓔珞冷冰冰地答，眼睛只看著書卷，“只是本宮不見某人，心里更自在?！?/br>
    沈逾卿頭痛欲裂，嘆了口氣：“瓔珞……”

    瓔珞臉色冷漠，低頭看書，不再搭話。

    沈逾卿去捉她的手。他動作太快，瓔珞避不開，狠狠瞪著他：“沈鈞！放開我！”

    沈逾卿低聲道：“你讓我看看你的傷……”

    瓔珞怒道：“我看見你沈鈞就惡心——?。?！”

    沈逾卿聞言一靜，手上陡地松開了。

    瓔珞胸膛起伏著，嘴唇還在輕微發(fā)抖；她低下頭去，眨了眨眼睛，又翻了一頁書。

    沈逾卿低聲道：“你想要什么？我去做?！?/br>
    瓔珞頓了一下，倒是沒抬頭，雙拳攥緊，咬著牙道：

    “和離。我們和離。”

    沈逾卿的聲音很平靜：“瓔珞，這是國婚?！?/br>
    ——你我都選擇不了。

    “……”瓔珞閉了閉眼，“那我要搬出去，我要到莊子里去?！?/br>
    沈逾卿覷著她：“瓔珞，你不必自苦。”

    瓔珞咬著下唇不說話。

    “上京的確太悶了，你去散散心也好。”沈逾卿起身道，“幼娘會陪著你，你們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瓔珞愕然：“她為什么……”

    沈逾卿垂下眼睛：“是不是更好受了？”

    瓔珞猛地抬頭：“我才不用你沈鈞可憐！”

    沈逾卿提高了聲音：“周瓔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瓔珞：“……”

    瓔珞悶悶地吃梅子：“……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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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夫人，”丫鬟湊近幼娘耳邊，“老爺在紅櫻院歇下了?！?/br>
    幼娘拍拍胸口，吁了口長氣：“天靈靈，地靈靈?！?/br>
    丫鬟很是不解：“小夫人，這是為什么？大夫人若是得寵了，又有了孩子，那……”

    幼娘笑道：“若大夫人有了孩子，卻不得寵，豈不是寵妾滅妻？”

    ——外人會怎么議論沈逾卿，又會怎么議論我？

    丫鬟小鶯悟了：“哦哦哦，小夫人，你這叫深謀……”

    “——深謀遠慮?！庇啄锝友孕α似饋?，她年紀本就不大，笑起來還有著少女式的俏皮，“小鶯，做人不能太饞。該是大夫人的，就得是大夫人的；我們平白地占去，是要倒大霉的?！?/br>
    況且——

    若是沈逾卿和瓔珞和睦，這兩人都會來感謝我。

    不過這句話沒必要說出來。幼娘對小鶯笑了笑，兩人繼續(xù)做那小孩衣服去了。

    小鶯冷不丁道：“小夫人，那你吃醋嗎？”

    幼娘針線頓了頓，最終短促地笑了一聲：

    “……小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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