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50節(jié)
· · “我鐵了心想對你做什么,你是拿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我不僅是你的床伴,窈窈的父親,我還是你扳不倒的政敵,你日思夜想都除不掉的那個死對頭。 步大人,這就忘記了??? · · 薄將山抽掉巾帕,隨性扔到一邊去。 步練師倒抽一口冷氣,既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薄將山伸出手去,似乎想為她撩開頭發(fā),步練師幾乎是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隨即發(fā)狠地咬上他的手指。 “我待會還有折子要批?!北⑸降暤?,“松口?!?/br> 步練師沒松。 滴滴答答的鮮血,漫溢出她的唇角,流經她素白的皮膚,瑰艷的像是雪地上的梅花。 薄將山猝地發(fā)力,步練師根本咬不住,牙根一陣劇痛,薄將山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先前有多百依百順,現(xiàn)在就有多粗暴冷酷。 步練師不難過。 她只想笑。 若是在先前,她尚且孑然一人,定是要跟薄將山硬碰硬,死在他手里都無所謂,她也絕不向此人低頭。 但是窈窈……窈窈……窈窈。 步練師嘶聲道:“薄止,你答應過我三件事,還算不算數?” 薄將山看著她:“算?!?/br> 步練師擦去臉上污穢,抬起頭來: “第一件事,放過我和窈窈?!?/br> 薄將山笑道:“多慮。我本就不打算留窈娘?!?/br> 步練師默了一默,只覺得再對此人多說一句,都是臟了自己的口舌,冷著臉不說話了。 薄將山坐在太師椅上,看著步練師坐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衣服,不能穿的就扔一邊不管了。 她要離開這里,回到步府去,回到自己家里去。 薄將山心里生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步大人,你以為你很干凈么?” · · 這是步練師認識薄將山以來,從他口中,聽到的最惡毒的言語。 步練師轉過頭來,她本來眼睛都哭腫了,此時神色卻異常的平靜。 薄將山又看見了,那股居高臨下的悲憫,殘忍地呈在她的眼睛里;明明她才是狼狽萬分的那個,卻又如同被供奉著的神明,他的憤怒和暴戾,都是跳梁小丑的把戲。 她沒說一個字。 步練師扶著書架站了起來,她找不到鞋襪了,也懶得再去找,索性赤著雙腳走出了書房。 · · 窈窈吮著手指,嬰孩頗通事理,謹慎地覷著母親的臉色。 步練師唇角都是血,一時半會也擦不干凈,奶娘屏聲息氣地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主子。 步練師這么好面子的一個人,眼下麻木得感覺不到羞/恥,她坐在車轎里,疲憊萬分地閉上眼睛。 她睡著了。 步練師夢見了自己幼時,無意間闖入了紫宸殿的密室,墻上掛著祖父的鐵鉤銀畫: “帝王無情,臣子有骨”。 這內容妄議君上,大逆不道,可稱謀逆。但周泰卻對著這幅字,無聲流淚,不能自已。 冷酷的帝王對著臣子的逆言,狼狽地呈出了一顆石頭心,一顆正流血不止的石頭心。 當時步練師就明白了,這朝堂之上,這權力巔頂,這風云正中,能穩(wěn)穩(wěn)站著的,怎么會是常人呢? 只有瘋子。 瘋子冷血,瘋子深情,瘋子喜怒無常。 君,是瘋君; 臣,是瘋臣。 · · 【注】 *1:“云,龍之所能使為靈也”以及以下所對,出自韓愈《龍說》。 第40章 臣子恨 血流成河 薄將山瞳仁稍轉:“人到步府了?” 紅豆總是像個幽艷的女鬼, 無聲無息地從陰影里浮出來:“到了。” 母女平安,路途無事。 “……”薄將山頓了一下,喃喃重復一遍, “到了,到了?!?/br> 紅豆俯首低眉:“相國英明。” 薄將山嗆了口茶:“……” 紅豆看了看薄將山,語氣無波無瀾:“要攔下來嗎?” 攔? 他攔下來能做什么? 薄將山靠在太師椅上, 揉著作痛的太陽xue: 他拿步練師一點辦法都沒有,還真能殺了她不成?步練師這尊大佛一倒,什么魑魅魍魎都敢現(xiàn)眼,吳江洪災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若是當時步練師還在, 周泰和李家至于如此? 誠然今時不同往日,步練師知道了他的謀逆之心。但她沒有證據,就沒有威脅,而且她也不至于這么蠢, 貿貿然揭發(fā)一個尚書省左仆射的反骨。 這女人到底有多聰明, 薄將山可是切身領教過。步練師會很耐心地潛伏在草叢里, 等待一個關鍵的時機,一個能一擊必殺的時機。 這才是步練師, 對付政/敵的手段。 薄將山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似乎還有溫香軟玉的觸感, 上一秒他們還是鴛鴦,下一秒又變成了大敵。 薄將山喃喃自語:“本該如此?!?/br> 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薄將山流著北狄人的血, 在大朔受盡了欺凌, 嘗遍了苦楚。對這個王朝刻骨的仇恨,對這個君王刺髓的怨念,早就生長在了他的血rou里,日日夜夜提醒著他要報復。 步練師又不一樣。 一個千尊萬貴的漢人女子, 一個忠君愛國的儒家臣子,一條從小就被周泰養(yǎng)在身邊的忠犬……天地君親師在上,她怎么會認同他? 誰也不會認同誰。步練師和薄將山,只會爭鋒、作對、廝殺、流血,相互利用、彼此傷害、一同誅心,把最鋒利的刀刃,捅進對方的心臟里去。 只是造化弄人,只是天意如刀,只是命運玩笑: ——他偏偏愛上她了,無可救藥,無法自拔。 · · 管家來通報道:“相國,有客。” 薄將山陡然失戀,糟心不已,低頭喝一口茶,意思是送客。 紅豆立即會意,正想去替他回了,結果薄將山心念一轉,揚聲叫道:“慢?!?/br> 薄將山推開窗戶,一看院中的日晷,這個時辰來訪的客人,他倒是有興趣: “誰?” 管家恭敬回道:“是刑部尚書,林玉嶙?!?/br> 薄將山瞬間反應過來了: 當年步練師在鐘雀門外斬首,監(jiān)斬官便是這位姓林的新人——這種燙手山芋,老臣不會去碰,欺負的便是這個新人——這位林尚書(當時還是林少卿)是步練師的崇拜者,據說鐘雀門一事之后,大病一場,泣血不止。 步練師這一死,周泰一夜白頭,更覺得與這位林少卿同病相憐,于是好好重用了林少卿一番;于是林老兄仕途起飛,前任刑部尚書告老還鄉(xiāng)后,順理成章地填補了刑部尚書的出缺。 管家打量著薄將山的臉色:“相國,我去回了林尚書?” 薄將山心下恍然: 哦。 ——怕是這春榜案的火,又燒到倒霉的刑部了。 “紅豆,更衣,我去見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