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33節(jié)
“你當真糊涂!”步練師低聲道,“太子妃把你當槍使,你還把她當好姐妹?她不知道我與言眉一同進京?此事一旦敗露旁人只會覺得你惡毒,她太子妃照樣清白賢良得很!——你最好仔細想想,平日里是不是得罪了她!” 輔國夫人恍然大悟,不由得恨毒了太子妃,欲哭無淚道:“meimei、meimei現(xiàn)在騎虎難下,懇請令公放我一馬……” 步練師突然揚高了聲調(diào),一臉惶然地看著輔國夫人:“夫人,夫人您是怎么了?” 輔國夫人怔愣一瞬,立刻反應過來,嬌嬌弱弱地扶著額頭:“我……我本就暈得很,定是這血……這血……” 說罷一個踉蹌,像是隨時要昏厥,丫鬟婆子連忙攙著她。 步練師恍然大悟:“原來是輔國夫人身體不適,眼神錯了,那這小妾……” “這小蹄子,好沒眼力價,居然敢沖撞言大人的儀仗!”輔國夫人虛虛弱弱道,還真像個賢良又痛心的正室,“是我管教不周,讓言大人受驚了,妾身給您賠個不是……” 這不是肯定不會賠的,要不然李府面子何在? 輔國夫人精確地卡點昏了過去,丫鬟、婆子、郎中亂成一片,場面熱鬧得很。 步練師對言眉點頭:“走吧,別耽誤了時辰?!?/br> 說罷,她看向一臉擔憂的太子妃,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meimei,這次放過你,且好自為之。 · · “聽說這言眉言端公,”薄將山鳳眼微微瞇起,“撞上了李輔國的如夫人?” 此時剛過晌午,薄將山一身官袍,手持玉笏,端的是一表人才,與李輔國一同站在紫宸殿殿外侯著。 李輔國心里大罵自家老婆糊涂,這種淺顯幼稚的局,還趕著往步練師跟前湊?你相公我還想多活幾年! 李輔國面上笑道:“相國從何聽說?依本官的消息,倒是那賤/婦不長眼,沖撞了言端公?!?/br> ——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吧,我往后退一步,你別再借題發(fā)揮了! 薄將山笑了起來:“輔國明察,薄某心折?!?/br> 李輔國和薄將山虛偽地客氣了好一陣,李輔國心中驚疑不定,這薄將山素來玲瓏圓滑,眼下是和步練師聯(lián)手了? 不,不可能,薄步之爭,背后可是儲君之爭,他們?nèi)羰悄苈?lián)手,太子和秦王還能同時坐一把龍椅嗎? 或者說…… ——太子并不想要這個過于囂張的母族? 李輔國心中狠狠一跳,他看著周望長大,卻越來越不懂周望的心思。 薄將山突然道:“這步大人進去多久了?” “半個時辰罷?!崩钶o國隨口回道,“看這陣勢,步練師恐怕是要官復原職……” 薄將山皮笑rou不笑道:“那是自然。” · · 一時辰后,圣上有旨: 步練師,官復原職,重新起用! 這消息立刻從大明宮飛了出來。還沒經(jīng)過三省,便是人心震動,滿座驚嘩,一時間太微城、紫微城、上京城,權(quán)臣交頭接耳,百姓奔走相告。 步練師本是罪臣,這般離奇重生,定會招來不少非議?;实壑芴┮膊皇浅运氐模惹氨阕龊昧酥T多鋪墊,什么飛鳳呈祥,什么麒麟獻瑞,最離譜的是他居然還真的找到一只萬年大龜,往上京護城河里一放 ,龜背上赫然刻著一行大字: “令公大冤”。 步練師自己聽了都要笑出聲來:“……” 步練師的罪名本就是莫須有,只要三柱國沒什么意見,這事兒就能辦得絲滑無比。 而三柱國—— 天海戚氏,因為周瑾被封吳王,此時已經(jīng)和皇上穿一條褲子; 太乙李氏,派人搗鼓大壩的證據(jù),還虛虛實實地握在皇上手里,此刻自然要夾著尾巴做人; 關(guān)西張氏,周琛的母族,不能和步練師明面上作對,眼下自然滿口“嗯嗯嗯,好好好,這只龜演得妙”。 ——宦海無常,便是如此。步練師此番重生,本是離奇怪事,被天子和權(quán)貴們一演,倒變成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 有時候連步練師都心有恍惚,這場江南洪難,吳江噩夢,到底有幾分天災,又有幾分人禍? 那蒼莽江水里流著的英雄血,又有幾分值得,幾分諷刺? ——罪大惡極的,真的只有這太乙李氏嗎? · · “言端公,恭喜啊!” “言大人,恭喜恭喜!” “言御史,好久不見,恭喜恭喜?。 ?/br> 言眉心里厭煩至極,冷眼瞧著朝臣們趨炎附勢,但又不好真的拂了他們的面子,一一拱手作揖應了。從太微城的端門到那御史臺,也就一盞茶的功夫,言眉硬是走上了半天。 言眉心中凄涼一笑: ……她又有什么資格清高呢? 言眉一進房門,見位置上坐著那人,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您也不怕別人瞧見?” 周望一合折扇,回過頭來道:“誰敢瞧見?” 言眉懶得理他,兀自關(guān)上了房門,便被周望順勢按在了門上。言眉錯愕下伸手去推,周望反攥著她的腕子,兩人交換了一個并不相悅的親/吻。 言眉心里麻木,索性不掙扎了,放任他親昵糾纏。 “……盈盈,”周望埋進她的頸窩,“你怎地不開心?” 言眉雙眼望向房梁,干癟地回答道:“開心。盈盈能回京為官,都虧了太子殿下照拂?!?/br> ……是她矯情,是她下/賤,是她活該! 言眉沒有告訴步練師的是,今日太子妃所作所為,不過被她言眉逼急了而已。 ——是她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自輕自賤,去做那狐媚勾當! 言眉凄涼一笑: 這太子妃焉能不氣? “薇容與我說的,”言眉從袖里摸出一卷紙張,“全寫在上面了?!?/br> 周望低頭翻了翻,不陰不陽地笑了聲:“步練師懷了薄將山的孩子?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這事兒都肯告訴你?!?/br> 言眉渾身一顫,心中大痛,山呼海嘯的愧疚和后悔,快把這個原本秉性清高的女人壓沒了。 她手指都在發(fā)抖,半天才出聲道: “……太子殿下。我答應你的,是報告薇容行蹤,但我絕不會答應,去戕害薇容……” 周望突然出手,攥著言眉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盈盈,承認自己是個壞女人很難?你就是出賣了她,為·了·自·己·的·前·程,出賣了待你甚好的步練師——她還傻乎乎地,在街上為你出頭,為你得罪了太子妃,是與不是?” 言眉雙目含淚,凄然閉眼。 “盈盈,你就是下/賤啊。”周望附在她的耳邊,聲音溫柔至極,句句如刀、字字誅心,“堂堂言家女兒,居然為了榮華富貴,去做那外室婦……要是讓你父親知道了——” 言眉渾身一顫,拼命搖頭:“太子殿下,你答應過我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能……” 周望對著她笑了笑。 周家皇子普遍生得俊秀,周望形貌更是極為出挑,站在薄將山旁邊也毫不遜色。 此時言眉只覺得害怕,只覺得恐怖,只覺得……要聽他的。 言眉一雙漂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澤,最后木然地、木然地、木然地,跪了下去。 “盈盈,”周望溫柔地撫摸過她的頭頂,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你以前多清高、多孤傲、多不可褻/玩……這權(quán)力啊,當真神奇,你說是不是?” 第28章 臣懷刀 相逢亮劍 紫微城, 大明宮,宣政殿。 步練師方才路過那賓耀門時便想吐,走到含元殿前更是變本加厲地犯惡心。她剛剛在宣政殿丹墀上站定, 整個人眼前倏然一黑,差點兒就往地上栽去—— 薄將山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從寬大袍袖下伸出手去, 微小幅度地拽了步練師一把。 他目光從冕旒后探過來,聲音壓得又低又輕:“怎么了?” 步練師打小就沒娘,步九巒自然也不會教她,害喜是這般折磨女人的。她整個人都在輕微地發(fā)抖, 連捏著玉笏的指節(jié)都是發(fā)白的,強撐著擺出一副冷傲清高的姿態(tài)來:“……不干你事。” “逞強?!北⑸絿K了一聲,“看過大夫了嗎?” 你發(fā)癲,別人說地你說天! 孕婦脾氣本就不好, 步練師又心中煩惡, 對薄將山更是沒什么好臉色:“起開——!” 步練師實在是氣得很, 若不是薄止那日發(fā)性,死去活來地欺負她, 她又怎么會遭這等活罪?! 步練師咬牙切齒:男人就應該開除人籍?。?/br> 然而這一句沒控制好音量,周遭權(quán)臣紛紛循聲看了過來, 步練師登即有些后悔,隨即冷著臉扭過頭去: 哼! 言眉的父親言正, 前幾年掛印歸鄉(xiāng)了, 眼下的御史大夫,是個比言正還要難搞的小老頭。御史大夫冷冷地咳嗽了一聲,如劍如刀的目光惡狠狠地刺了過來: 殿前失儀,成何體統(tǒng)! 步練師和薄將山連忙朝御史大夫拱手, 示意自己一定注意,下次不敢了,這動作整齊劃一,還真有幾分默契。 ——誰跟他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