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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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胡氏把暗舫里的藏著的數(shù)十艘商船盡數(shù)調(diào)出,以百萬斤江南棉絮壓船,堵壓這大壩決口! 判司大人小聲問步練師:“令公,胡氏可是鐵公雞,您是如何說動的?” 步練師眼神明亮,神色淡然:“胡氏勾結(jié)罪臣陳煜先,暗中打壓糧價,又以巫蠱之術(shù)控制農(nóng)戶,為的不就是兼并良田,做大做強?” 判司大人尷尬地眨了眨眼,顯然他是知道陳太守之前那點腌/臜/破事的,說不定還分過一勺羹湯。 步練師也沒戳破,接著說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梧州城要是沒了,等洪水退去、城池重建,那田地就成官家的了,還有他胡氏什么事?” “可是這百萬斤棉絮,十幾艘商船,”判司大人擦了擦汗,“幾乎就是胡氏的家底了……” ——他們怎么肯? 步練師冷冷一笑:“刀架在脖子上,他們不得不肯!” 這把刀,不是步練師的刀,而是李家人的刀! 梧州胡氏這等氣焰囂張,明顯是上邊權(quán)貴縱容的結(jié)果。為的就是等這梧州城被淹,圣上龍顏震怒時,朝廷派人清算時有一個靶子! 官場都是見好就收的。等到梧州胡氏滿門抄斬,家財充公,人死了錢也拿了,那也差不多就得了。 誰會再去查這里面,李家人到底演了什么角色? ——是以,若是梧州城被淹,胡氏也就完蛋了! 梧州胡氏也不傻。 他們先前只是被李家人騙了而已?,F(xiàn)在被步練師點明關(guān)竅,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為求自保,必破大財,胡氏此舉,不過是將功折罪,求薄將山事后從輕發(fā)落罷了! 判司大人心下震撼,拱手一禮: “令公慧極,下官佩服。” · · 砰——?。。?/br> 撼天動地的巨響! 一艘貨船剛剛靠近決口,便被兇如猛獸的洪流沖走!這場面震怖得難以想象,只見這沉沉貨船就像是孩童手里的輕便玩具,輕飄飄地倒飛了出去,撞塌了烏蘇灣旁的數(shù)十座民居! 所有人臉色驟然一白: ——洪水越來越兇了! 這些貨船加起來雖然能補,但第一艘必須是巨型重船,不然就會像剛才那般! 步練師眼皮一跳,隨即拿定主意,對沈逾卿低聲道:“沈鈞,命人把相國那艘樓船拖來?!?/br> 沈逾卿睜大了眼睛:“那可是南巡巨輪,皇家特造,地位尊同御賜寶物,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這事情若是被政/敵拿住大做文章,可以治薄將山大不敬之罪! 步練師閉了閉眼: “我向你保證,一旦事發(fā),便把我推出去。我離奇復(fù)生,又素與相國交惡,責(zé)任定在我身,不關(guān)你相國的事?!?/br> ——大不了我再死上一回! 沈逾卿急急道:“令公我不是那般意思……” 步練師厲聲喝道:“你去還是不去?!” 沈逾卿渾身一震,隨即重重點頭。 他正要下令—— 飛卒突然來報:“令公,大喜?。?!” “陳太守,陳太守他,”飛卒翻身下馬,上氣不接下氣,“他帶著一艘鐵駁船,正往烏蘇灣方向來!” 步練師瞳孔驟然一縮: ——陳煜先回來了? · · 大朔一共只有五艘鐵駁船,每一艘皆是水上重臣。這一艘鐵駁船便是吳江水師專用,定是天海戚氏知曉梧州危機,緊急特派來擁堵烏蘇灣決口的。 這艘巨型重船是烏蘇灣大壩的救星! ——是陳煜先去借的? 步練師面沉如水,疑云大起:陳煜先連夜逃脫,怎地這又良心發(fā)現(xiàn)? 他緊急上報天海戚氏,李家人難道會放過他? 就算陳煜先現(xiàn)在將功折罪,那破壞大壩也是死罪難逃…… “令公在上!”陳煜先一見步練師,就先行跪下了,“罪臣潛逃途中,良心難安,見路上百姓奔走相告,一打聽才知步令公顯靈了!” 步練師突然覺得這陳煜先無比眼熟:“你、你莫非是……” “長樂九年,虔州科舉大案,罪臣父親正是當年的主考官!當年若不是令公明察秋毫,父親必是身首異處,而我陳家定是滿門抄斬!” 陳太守以頭搶地,嘶聲哭道: “罪臣尚是一介書生時,便傾慕令公高義。只是這權(quán)欲迷眼,罪臣忘卻初心,才犯下這等大錯!事已至此,無可轉(zhuǎn)圜,罪臣只能快馬加鞭,調(diào)來這鐵駁重船,望能填上決口一二,以報令公昔日救命之恩!” 步練師靜了一靜,臉上沒什么表情。 她抬頭望向遠處,密雨如針,江水莽莽。那艘鐵駁重船果然擋下了洪流,此后貨船接連沉下,烏蘇灣的決口終于牢牢地堵上了。 她心中嘆息,看向陳煜先,淡聲道: “我有一個辦法,能保全你的家人,不受此罪牽連?!?/br> 陳煜先凄然一笑:“罪臣正有此意,謝令公成全!” 他躬身再拜步練師,又起身轉(zhuǎn)頭,拜向遠處燈火惶惶的梧州城。 “父親,”陳太守喃喃自語,涕淚滿裳,“吾欲與若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其可得乎……” 他縱身一躍,自沉江中,以謝梧州。 一聲嘆息,東流而去。 · · 【注】 *1:“吾欲與若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其可得乎”出自《史記·李斯列傳》,東門黃犬用以作為為官遭禍,抽身悔遲之典。 第22章 計連環(huán) 獨獨騙我 數(shù)十日后。 云銷雨霽,晴空朗煦。 步練師素簪銀笄,一身縞白,凜然不可親,高華不可近。災(zāi)后形容狼狽的梧州碼頭,被她這輝煌容光一映,竟呈出幾分別樣的風(fēng)情來。 就連戚風(fēng)也恍惚了片刻,隨即有意避開了目光: “這才雞鳴時分,令公怎么來了?” 步練師:“……” ——戚風(fēng)小朋友,這就得問你了。 烏蘇灣大壩決口一事告訖,半個梧州城都浸在了爛泥里,步練師連日盯著梧州救災(zāi)搶險一事,此時困得靈魂出竅,強撐著拽出幾分精氣神: “烏蘇灣大壩固堤一事,戚家軍首居一等功;梧州城災(zāi)后重建,戚家軍更是功不可沒……你們自然當?shù)闷鸢傩粘曛x,怎么這般急著離開了?” 戚家艨艟白綾高懸,甲板上將士形容整肅。這可是救了梧州城的軍隊,怎么離開還同做賊一般? 戚風(fēng)笑著抱拳一禮:“敝甲之風(fēng),難當高牙大纛、風(fēng)檣陣馬,只求秋毫無犯、匕鬯不驚?!?/br> 這是官場套話模板,翻譯成人話便是: 要賞的朝廷自然會賞,犯不著向百姓伸手討要。 戚風(fēng)慣會做人,有逼數(shù)得很,怪不得步練師在朝多年,根本沒怎么見過彈劾戚風(fēng)的折子: ……記憶里那個抓著她袖子不放的小男孩,終究還是長成了這般可靠模樣。 步練師嘆息一聲:“賢妃娘娘可好?” ——你jiejie戚英怎么樣了? 戚風(fēng)神色黯了黯:“令公出事之后,jiejie大病一場。聽九殿下說,jiejie在夢里,也念著令公的名字?!?/br> 步練師臉色驟然一變:“那她現(xiàn)在呢?好些了沒有??” “令公放心。九殿下離開上京時,jiejie已經(jīng)能起身相送了。”一說到這個,戚風(fēng)倒是想到了別處,“……說來,那薄相國,真令我大吃一驚?!?/br> 步練師睜圓了眼:“那神經(jīng)病怎么你了?” ——他會吃小孩! 戚風(fēng):“……” 在步練師的刻板印象里,戚風(fēng)就是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而薄將山……薄將山就是一股山洪泥石流,大朔哪家瘋?cè)嗽憾疾豢鲜杖葸@種神秘生物。 步練師憂心忡忡地叮囑道:“你沒事可別惹他?!?/br> ——他會吃小孩! 戚風(fēng)咳嗽一聲:“令公有所不知。雖說這薄相國與令公素來不睦,但自從令公出事,諸多小人落井下石,詆毀之言不堪入耳……” 而薄將山連月上書進言,為她正名、替她雪冤、還她公道。 這般真心,這番情意,這份勞苦。 步練師耳根一熱,她絕非鐵石心腸。那一晚就算沒有櫻桃……步練師也不會掙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