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 第86節(jié)
良久,簡清才清了清嗓子,驀然出聲:“我是你的辯護律師,簡清。” “我今天來,想問的問題相信警方都已經(jīng)問過你了,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br> 他看起來并不焦急,態(tài)度意外的平和,甚至還笑了聲,應:“好。” 開場十分融洽,簡清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材料,一項項核對:“9月18日,也就是事發(fā)前,你通過網(wǎng)絡平臺,購買斧頭一把,屬實?” 男生果斷地回答:“是。” “原因?” “李宏宇侮辱我,我當時很氣憤,想要殺了他?!?/br> 他說得極其坦然,臉上不見半點情緒的波瀾,仿佛在開玩笑般,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險。 簡清盯著他看了幾秒鐘:“他說了什么?” 聞言,周湖濤哼笑一聲,不慌不忙地閉上眼睛,回憶著那段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了的話。 “就憑你還想和我爭?也不撒泡尿照照,一副窮酸樣。別人還能算是癩蛤 | 蟆想吃天鵝rou,你連癩蛤 | 蟆都算不上?!?/br> “亞亞說了,她就是看你可憐才關照你,沒想到你這么自作多情?!?/br> “想和她在一起?你配嗎?!” 簡清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復述,筆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資料,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生說完之后,兩人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周湖濤摸不準簡清的意思,又陷入了當時的憤怒之中,頗有些急躁地看著對面的女人。 “簡律師!他那樣踐踏、踩碎我的自尊心,你能理解我嗎?” 簡清面不改色地垂下眼瞼,漂亮的臉蛋不見分毫的動容。半晌,她才扯了下嘴角,卻是直接問了下一個問題。 “殺了人之后,為什么又突然報警?” 大概是察覺到她冷漠的態(tài)度,周湖濤的氣焰也弱了些。他緊緊攥著自己的袖子,眼眶猩紅。 “我就是看到他們兩個靠得很近,一時沖動。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宏宇已經(jīng)倒在那不動了?!?/br> 說著,他猛地抱住自己的頭,看起來相當?shù)暮蠡诤屯纯啵骸爱敃r所有人都在尖叫,亞亞也離我遠遠的,他們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我真的很害怕。” 他越說越激動,話音都開始隱隱顫抖,仿佛真的悔不當初。 簡清斂了斂眸,水筆在她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遲遲未掉。從始至終,她都是這幅淡然自若的模樣,完全不為所動。 “因為害怕而報警?” 她嗤笑了聲,干脆利落地收了筆,下巴微抬,眉眼間落滿了從容,漫不經(jīng)心地一笑: “好,那我問你?!?/br> 周湖濤抬眸,眼里閃過一抹欣喜。 簡清掀起眼簾,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既然是一時沖動,你為什么會隨身攜帶斧頭?” 男生愣了下,始料未及:“什么?” 他這般半懵半裝傻地逃避問題,簡清也不在意。她耐人尋味地笑了下,耐著性子繼續(xù)。 “你說他用言語侮辱和威脅你,這些皆是源于你的轉述,起不到任何作用。畢竟死無對證,是吧?” “你說是因為害怕知錯而報警,并不是。相反,你的思緒很清晰。第一時間想到通過自首來減刑,想要占據(jù)有利位置替自己辯解,是嗎?” 一連三問,周湖濤緘默不語,空有一雙漆黑的眼睛陰測測地看著她。 拘留所的光線不甚明亮,簡清滿不在乎地與他對視,不見一點怯意:“周湖濤,別讓自尊淪落為你殺人的借口,更不要妄想替自己開罪。你的行為,根本不值得原諒。” 關于案件的這份資料她已經(jīng)翻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到都覺得十分殘忍。警方記錄的案發(fā)過程都印在a4紙上,白紙黑字,字字珠璣。 【周湖濤從背后對李某頭部、頸部連砍數(shù)斧。之后粗暴地將李某拖倒在地,繼續(xù)對其頭部以及其他部位連砍數(shù)斧,致受害人當場死亡。隨后周湖濤撥打110報警?!?/br> 一時沖動? 呵。 扯淡呢。 簡清把筆合上,不輕不重地往桌面上一擱,不疾不徐地望向周湖濤。 不比之前的若無其事,男生看起來很生氣。即便被拘留了一月有余,仍未有半點反省的舉措,甚至還存在僥幸的心理,企圖逃過恢恢天網(wǎng)。 啪。 手中的資料被她突的合上。 周湖濤不悅地皺眉,唇角微翹,諷刺道:“簡律師這是什么意思?” 簡清沒著急回答,先低眸掃了眼手表,待看清時間后,她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東西,徐徐起身。 “我今天坐在這里,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而你方才說得那些,能說服的只有你自己。” 唯一的燈光被女人起身的動作給掩去了一半,那張美到攝人心魂的臉蛋這一刻卻寫滿了復雜的神色,仿佛在看一個可悲之人,意味不明。 “周湖濤?!?/br> 簡清念著他的名字,像是預兆著審判的開始,不帶一絲溫度,輕啟紅唇:“從你拎起斧頭砍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給自己判了死刑?!?/br>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眸色愈發(fā)深沉,泛著無情的光,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不掩清冷。 “我會幫你,但我救不了你?!?/br> 第56章 第五十六頁 公訴人:梁崇正 | 第56頁 | 周一早上, 紀梵剛到檢察院,虞逢就火急火燎地沖了過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 “唉, 你聽說了嗎?” 紀梵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虞逢先是環(huán)顧了一圈周邊,見沒人關注他們這邊,才刻意壓低聲音和他悄聲道:“最高檢的梁崇正檢察官這段時間蒞臨指導我們省檢院, 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指導?!?/br> 聞言,男人挑了下眉:“梁崇正?” 聽出他尾音的上揚語調,虞逢瞇了瞇眼睛,沉聲:“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紀梵言簡意賅:“我知道, 但不熟?!?/br> “廢話,人雖然是從我們院出去的,但好歹也在最高檢待了十五年,十五年前哪有你什么事?!?/br> “…………” 紀梵懶得和他浪費時間, 抬步就往辦公室走。偏偏身后人不知疲倦地跟著他, 喋喋不休。 “不過他的收官仗打得是真漂亮。那案子好幾個前輩都放棄了, 畢竟對方也是名律師,勝率半半開, 沒人敢對上。” 走進辦公室,虞逢一屁股跌坐在旋轉椅上,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繼續(xù)道:“好像他當年也是解決了一個大案子才有機會去最高檢的, 我記得那案子還挺有名?!?/br> 說到這里, 他長嘆一聲:“所以說,有些人生來就有當官的命,羨慕不來?!?/br> 紀梵假意沒聽出他的失落,面無表情地雪上加霜:“知道就好?!?/br> “……” 虞逢抬眸, 看著站在書柜前拿資料的男人,不免調侃了一句:“我說紀梵,你要不也去努力努力整個大案子?” 紀梵側目,像是看傻瓜一樣睨了他一眼。他翻了翻手中的資料,難得有閑情附和他的白日夢:“那你倒是說說,我去哪整個大案子?” 沒想到他還會給反應,虞逢一個精神挺直了身板,大腦飛快地思索:“就就就,就最近那個什么……放血式殺人案!” 聞言,紀梵一愣。 “對!就這個!等結案了你去撈過來。” 他輕嘖了聲:“這影響程度,如果拿下了,憑你的實力,去最高檢指日可待啊?!?/br> 啪。 紀梵合上了手中的資料。 突然陷入沉寂的辦公室內(nèi)響起他略顯清冷的嗓音:“我沒那個興趣?!?/br> 虞逢皺了皺眉:“不是吧,你真打算一輩子耗在省檢院?” 似乎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妥,他又補了一句:“當然省檢院也不錯,可你這年紀輕輕的,要實力有實力,應該考慮去更好的空間發(fā)展?!?/br> 紀梵將資料重新放了回去,沒什么情緒地重復了一遍:“我說了,沒那個興趣?!?/br> 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算是明確了心中的想法。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突然嗤笑了聲,無奈地搖搖頭。 紀梵瞥他:“笑什么?” 虞逢聳聳肩:“沒什么。”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靠著椅背悵然道:“我就是感慨一下,你和紀從霖檢察官不愧是父子倆?!?/br> 紀梵擰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br> 虞逢拍了拍桌面,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爸當年風頭多盛啊,那是出了名的兢兢業(yè)業(yè),連梁檢都蓋不過,去最高檢完全綽綽有余!”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有些惋惜:“就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沒去,聽院里那些老領導說,是他自己拒絕的?!?/br> “你看看,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曾經(jīng)的同事混得風生水起,自己卻早已退休居家。沒準有時候一個人靜下來想想,還會后悔呢?!?/br> 紀梵認真地聽著,找資料的動作也在無意識間停了下來。想起那個男人,他的眼瞼輕輕顫了顫,壓抑著眼底的波瀾。 后悔? “你想多了?!?/br> 雖然他和紀從霖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但是這并不影響他仍然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的父親,有著和他一樣的驕傲。一輩子埋頭苦干,致力于檢察官事業(yè)??锓稣x,可以說是正義的化身。 紀從霖根本不屑于這些旁人艷羨的位置,所謂位高權重于他而言,如草芥般不值一提。 思及此,紀梵垂下眼瞼,比之前更加篤定,道: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