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 第26節(jié)
聞言, 女生動作緩慢地抬起頭來,一頭長發(fā)因著先前低頭的動作混亂地遮住了半張小臉。她張皇地撩了下頭發(fā),將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十分漂亮的臉蛋,卻因為休息不當,露出了明顯的疲憊。 簡清一愣:“你是?” 女孩的臉她異常熟悉,尤其是在她睜著眼睛無聲皺眉的時候,簡清突然想起了在醫(yī)院急診的病床上看到的小姑娘。 啊,想起來了—— 是那天在南港政法大學跳河的女生。 女生依舊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裙擺很長,蓋住了她的雙腿。海藻般的長發(fā)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顯的整個人愈發(fā)易碎。 她的唇瓣輕微地蠕動著,聲音很輕: “我叫翟迎……這是簡律師您給我留的便簽?!?/br> 簡清垂眸睨了眼她手中握著的黃色便簽紙上,一目了然,淡聲道: “我記得。” 聯(lián)想到先前的畫面,她稍稍坐直了身體,溫和地看著對面的女孩:“所以你來找我,是有難處需要我?guī)兔?。?/br> 說到這,女人搭在沙發(fā)一側(cè)的指尖輕點著,眸光一頓,閃過犀利的光芒: “對嗎?” 翟迎抿了抿唇,蒼白的小臉空有一雙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看得很認真,眨眼的頻率都情不自禁地減少,似乎在判斷自己是否可信。 窗外的陽光自午后落下得愈發(fā)猖狂,灌木叢貼著窗面,即便隔著一層玻璃,仿佛也能聽到那夏季的蟬鳴聲。 簡清耐心地看了一會景色,半晌才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 “簡律師,我……我想問一下。” 簡清垂眸。 翟迎頓了頓,放在腿上的雙手無聲攥緊了裙子的布料,花費了極大的勇氣才啞聲開口: “迷/jian——” “能判刑嗎?” 話落,簡清眉心一跳,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漂亮的眼睛帶著意味不明的光芒落在女生身上。 對面的人自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一直低著頭,顫抖的指尖和肩膀出賣了她刻意偽裝出的堅強。 說出那些話像是花費了翟迎所有的力氣,遲疑的時間越長,她退卻的距離就越遠。似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拖著她墜入深淵。 “能?!?/br> 云淡風輕的一個字,像是深淵撕開裂隙,幾縷陽光便將身邊的寒意一瞬驅(qū)散。 緊接著,是始料未及地轉(zhuǎn)折: “但——” 她看在眼里,突然發(fā)問,說出的話卻冷酷得沒有一絲人情味:“我需要你告訴我,那次性行為不是出自于你的意愿?!?/br> “不是!” 話落,翟迎猛地抬頭否認,雙眼通紅,無意識間拔高了音量。 簡清的睫毛輕顫,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女生,沒有錯過她眼底彌漫著的nongnong恨意。 恨。 很簡單的一個字,九筆就能寫完。 但是其中包含的情緒,卻是無法用字詞筆畫能夠描述完的。 簡清也恨一個人。 一個她根本不知道是誰的人。 如果有一天那人自食其果,罪有應(yīng)得。終于囚困于法網(wǎng)恢恢之中甚至因此付出生的代價。 她想,那大概不會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也不會是最美好的一天。 但會是最如釋重負的一天。 思及此,她的目光掠過翟迎,嗓音莫名的低,像是從冰窖中劫后余生,還透露著沒有恢復的淡漠: “翟迎,你有勇氣將惡人繩之以法嗎?” 翟迎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簡清又道: “如果這份勇氣的代價,是需要面對無止境的流言蜚語和謾罵呢?是在你的名聲上落下一個永遠無法抹去污點呢?” 四周一靜。 “你考慮清楚。” 聞言,翟迎沉默下來。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那日醒來之后自己赤/裸地躺在酒店大床上的畫面。 衣衫落滿一地,裸露在外的肌膚遺留著曖昧的紅痕,滿室旖旎,腿間酸痛得不像自己。 耳邊是浴室間傳來的嘩嘩水聲,像是浸潤在冰冷的海水之中,涼意從心尖涌向四肢。 身上傳來的不適感,連帶著后知后覺涌上來的破碎片段讓她惡心地想要嘔吐。她抓著胸前的被褥,大腦里只有一個清晰的想法。 她想死! 須臾,對面的女孩扯了下嘴角,想起亭心湖無助的一躍,啞聲呢喃: “我連死都不怕了,流言蜚語和謾罵又算得了什么?” 翟迎驀地抬起頭,瞳眸映著頭頂?shù)墓獾谝淮斡辛松鷻C,毅然決然: “簡律師,我不怕,我只想讓他獲得應(yīng)有的懲罰?!?/br> 簡清沒有再問,唇角微勾,十分干脆地應(yīng)了句: “好?!?/br> 尾音落下,她撐了下扶手兀自起身,邁著步伐經(jīng)過翟迎的身邊,停下的那一刻毫無征兆地冷聲道: “報警吧?!?/br> 迎上女生無措茫然的目光,簡清又重復了一遍,嗓音真摯且冷靜。 “翟迎,去報警?!?/br> - 李思濼電話打進來的時候,簡清的那一聲嘟囔沒有逃過她的耳朵。 高跟鞋被她蹬了幾下才從腳上脫落,奔波一天的炎熱在進入空調(diào)間的時候頃刻間驅(qū)散:“我的媽呀這都幾點了,你咋比我還能睡?” “我熬了好幾個夜,這是補覺啊?!?/br> 說完,簡清貼著手機又翻了個身,控訴:“你這個大小姐天天睡到自然醒,都睡幾周了好意思說我!?” “得得得,都是我祖宗!” 李思濼從冰箱里拿了聽可樂,被那冰度激得抖了下:“本來想約你晚上去逛街的,現(xiàn)在估計不用了。待會給你點個外賣,反正就你那廚藝頂多弄個泡面?!?/br> 簡清不耐地皺了下眉,醒了不少,怒氣值蹭蹭蹭地往上漲: “不是?你今天是不是成心要懟我!” 李思濼“撲哧”笑了一聲,悠閑地往沙發(fā)上一靠。 “我哪敢啊,懟人哪懟得過我們簡律師啊。” 簡清被她這么一折騰已然是睡不下去了,想起外賣還是掀了被子,決定先起來捯飭捯飭自己。 劉海垂著有些擋眼睛,被她用魔法貼一把撩光牢牢粘在了發(fā)頂,露出了飽滿干凈的額頭。 從大學起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化妝的習慣,出門必化妝不說,就算是家里蹲也會打個底涂個口紅。 起碼經(jīng)過鏡子的時候能看到美美噠的自己,心情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前后后不過二十分鐘,李思濼的電話還處于個人脫口秀階段,簡清就時不時點評幾句,倒了杯水邊喝邊打開客廳的電視機。 “我那二叔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你說他前段時間干嘛去了,現(xiàn)在我一回國趕忙來拍馬屁,再拍下去把馬拍死了都不一定!” 李思濼還在吐槽家里那幫閑得蛋疼的表面親戚,手上動作不停,翻著從茶幾上隨手拎起來的雜志。 本來也就是隨便翻翻,結(jié)果翻到某一頁的時候眼前一亮,硬是一分鐘了都沒翻過去。 雜志左側(cè)的大篇文字她壓根就沒看,注意力全部被右側(cè)的特寫給奪了過去。 占了右側(cè)版面三分之二的,是穿著秋季檢察官制服的紀梵。 從側(cè)前方的角度入手,照片上的男人正垂眸翻看著手中的卷宗,密密麻麻的字眼落在他的眼里不見絲毫厭煩。 他的身后是棕色的書柜,書架上整齊擺放著許多專業(yè)書,和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飽讀詩書的氣質(zhì)十分融合。 李思濼膚淺得很,喜歡的不是這滿腹經(jīng)綸的才華,而是那張好看到慘絕人寰的臉。 男人的皮膚很白,由黑色的西裝外套一襯,這膚色在男生中就更加出挑。 他的臉上很干凈,沒有青春痘和坑洼疤痕,只在眉尾之上綴了顆明顯的小痣,點綴得恰到好處。 想起那日在22樓碰到的人,李思濼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 “唉簡簡,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你的鄰居?” “?。苦従??” 冷不防聽到這兩個字,簡清放下水杯的動作遲疑了下,后知后覺道: “沒有誒,你怎么忽然問這個?” 李思濼一噎,生怕露餡趕忙找了個借口:“沒…我就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鄰里之間的和睦問題。這不鄰居之間團結(jié)友愛,生活更上一層樓嘛?!?/br> 簡清剛想說些什么,恰逢門鈴作響,她立馬拿著手機往門口跑,還小聲地嘀咕了句:“外賣到了?!?/br> 然而對面仿佛沒聽到般繼續(xù)不依不饒地問:“話說你就不好奇你鄰居長啥樣嘛?” 簡清順勢推開了門,門口空無一人,外賣已經(jīng)被放在了靠墻的位置。大概是外賣員情急之下的舉措。 她彎腰去拿,溢出一抹笑:“我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