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時間很多,ai情很長,一點也不急。(
一夢經(jīng)年,熱熱鬧鬧的夢中世界,轉眼便是百年過去。 從夢中蘇醒的剎那,郁歡神識未清,一股悵然若失之感便涌上心頭。 這感覺說不上難受,就仿佛大宴散去,杯盤寥落、形單影只的酸澀和落寞,一時之間,竟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他下意識去尋那個熟悉的,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人,但這一睜眼,山川河海競相往他的視野里擠。 他仿佛站在云巔,一眼望去,整個天地都在他的腳下匍匐聚集,輕輕吸一口氣,便能聽見風聲獵獵。 寬弘輝煌的龍宮內,一株根系繁茂,粉云蓬蓬,枝葉張牙舞爪延展數(shù)百米的巨型合歡樹,正坐落于殿宇中心。 黑色巨龍在樹下盤桓,睜眼,便見不知何時已長成參天巨木的合歡樹,正在風中嘩嘩地抖著自己的枝葉,那朵朵粉色云霧一張一合的,像是魚兒鼓著嘴,在學習如何呼吸,或者像嬰兒在吐泡泡玩。 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體型有多么巨大,還以為是風在吹他,于是搖擺得愈發(fā)歡樂,殊不知,這越來越大的風,本就源自他搖擺的枝葉。 望著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花妖,巨龍搖身一變,負手立于樹下,輕聲喚道:“歡歡?!?/br> 熟悉的聲音穿透烈風,直直傳入耳中,合歡樹搖擺的動作戛然而止,然后唰地將視線釘在了地上那人身上。 “阿墨,你怎么變得這么小了?!”少年驚呼出聲,“我都要看不到你了。” 龍墨:“……不是我變小了,是你的原形長大了?!?/br> “怎么會呢?我的原形最大也就只有幾十米,我們合歡樹長不了太大的,可是我感覺現(xiàn)在,你離我起碼有幾百米遠?!?/br> 那幾十米,還是他長了一千年才有的成果。 而現(xiàn)在,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夢,現(xiàn)實中才過去多久? “已經(jīng)十年了?!毕⑷赖耐Σ蝗菪∮U,他在夢境中的努力更是不容忽略,“寶貝,你化形看看?!?/br> “才十年啊……” 郁歡默念著,默默催動體內靈力,倏然之間,大樹紋絲不動,卻有一名緋衣少年,如折翼的蝴蝶般,大叫著從樹梢飄落,不偏不倚,正正好就砸在龍墨懷中。 “嚇死人了,怎么會這么高?”郁歡抱住愛人的脖子,雙腿也夾在人家腰上,像只考拉一樣,驚魂未定地不肯抬頭。 龍墨拍拍少年的脊背,示意他看自己的本體。 “這是……我?”望著面前遮天蔽日的巨樹,郁歡仰著頭不敢置信,“我有本源靈體了?” 本源靈體,可是大妖才有的東西,擁有了這個,只要本源不滅,哪怕在外面受再重的傷,都不會傷及性命。 “是的,這是你的本源靈體?!饼埬c頭,肯定道:“以后這靈體就扎根在龍宮里,誰也進不來,當然,你也搬不出去?!?/br> “怎么會長得這么快……” “夢中世界里,你我雙修近百年,再加上息壤,有此成果并不奇怪,只是辛苦了你。” 一提到夢中世界,郁歡的臉色頓時爆紅,他垂眸訥訥道:“也不……也不辛苦,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盡快化形。” 不管在一起多久,少年的善解人意和坦率赤誠,還是令龍墨如獲至寶。 他眼底浮上笑意,張嘴正要說什么,龍宮外的禁制就被下屬觸動了。 見禁制外紅光閃爍,龍墨只能把人送回宮殿里,然后匆匆離去。 他歷劫數(shù)百年,歸來后,第一時間處理了叛徒和人族,接著又花費十年讓歡歡化形,而龍族內部的事務卻被一推再推,遲遲沒有處理。 說起來也確實不應該。 卻不想,他這一忙,早出晚歸的,竟然半個月都沒停過。 這日,郁歡無聊地靠在假山旁,把腳泡在池子里撩水逗魚玩。 忽然,幾道女聲互相交談著,緩緩走近—— “欸,你們聽說了嗎?人皇和鬼族大公主要成親了,據(jù)說請柬都發(fā)到龍宮了,婚期就在這個月月底呢。” “真的假的?人族這是想通過聯(lián)姻給自己找同盟?” “可能是吧,畢竟,以前人族只是氣運問題,現(xiàn)在卻算是跟我們龍族結仇了,不多拉攏幾個幫手,估計那人皇睡覺都睡不安穩(wěn)吧,哈哈哈。” “誰說不是呢,我聽魔族的姐妹說,人族不僅拉攏了鬼族,還自降身段,頻頻向幾個小族示好,可見所圖甚大?!?/br> “嘻嘻,什么所圖甚大,我看啊,他們就是被我們龍君嚇破膽了,想拉人壯壯聲勢罷了,不足為慮?!?/br> “話也不是這么說,鬼族實力不可小覷,那鬼族大公主戰(zhàn)功彪炳,據(jù)說很可能會繼承鬼王的王位。反觀我們那位傳說中的未來龍后,居然只是一名剛剛化形的小妖……” “噤聲!”一道年紀稍長的女聲嚴厲呵斥道,“龍君已經(jīng)吩咐讓我們準備婚禮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對未來龍后出言不遜,你不要命了嗎?” 先前出聲的女子臉色一白,連忙閉嘴,可是她的神色卻仍舊忿忿,并不如何服氣。 經(jīng)由年長女官的提醒,幾人后知后覺地降低了說話聲。 這龍宮的主人沉寂數(shù)百年,宮人們都自在慣了,規(guī)矩雖不散漫,卻也不見多嚴謹。 說話聲逐漸遠去,郁歡怔怔地盯著自己腳踝上拴的小鈴鐺,輕輕晃了晃,晃出清脆的鈴鈴聲,又猛然踩進水里,泄憤似的濺起滿池水花,嚇得游魚四散而逃。 “我才不是什么小妖,我現(xiàn)在是大妖了……”少年抿著嘴,喃喃道。 可惜雖然他這么說,但自己同那鬼族公主的差距有多大,他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 合歡花妖和鬼族公主,差距并不止在身份地位,還有實力,以及成就實力的天資。 他在合歡一族是少見的天才,可植物妖不善爭斗,其地位在妖族并不高,合歡族在植物妖中,同樣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一小支。 他的血統(tǒng)注定了,他拼了命達到的上限,很可能只是別人的下限而已…… 而他目前的上限,還是阿墨強行幫他催灌出來的,靠他自己,少說也得數(shù)萬年才夠。 郁歡頭腦簡單,此前從未想過,世間最有權勢的幾人,竟還需要以自己的感情和姻緣做籌碼。 我好像給阿墨丟臉了…… 郁歡悶悶不樂地穿鞋起身,晃著鈴鐺,回到自己的本源靈體里,默默修煉。 是夜,二人躺在床上,龍墨溫柔地撫摸少年的黑發(fā),輕聲問:“歡歡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太開心?!?/br> 郁歡蹭蹭他的手掌,“老公,你在準備婚禮嗎?” “是啊。”對于自己最近忙碌的事情被少年提前知曉,龍墨毫不意外,“等成親那天,我們在龍魂谷中正式結契,然后神魂相融,才算真正的密不可分。為了那一天,老公忍得有多辛苦,歡歡不知道嗎?” 這半個月,兩人真的就只是每天蓋著被子相擁而眠,習慣了夢境中為所欲為的快樂,禁欲生活簡直像是一場酷刑。 不過對于郁歡來說,卻意外地十分喜歡這種溫馨相伴的感覺。 “阿墨,要不,我們把婚禮推遲一些吧?”他小心翼翼地道。 “為什么要推遲?”龍墨沒有生氣,只是耐心詢問,但其實,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凝聚起了風暴。 “等我變厲害一點吧,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邊,不想讓你被別人說。”郁歡答得很認真,前所未有的認真。 “沒有人敢說我,等我們結了契,我的壽命和權力都會跟你共享,屆時,也不會有人敢說你?!饼埬路鹈靼琢耸裁矗Ьo了人,“我會整頓龍宮,以后絕不會再出現(xiàn)任何不該有的言論,別怕。” “可是他們說的,也確實是事實啊,只是說出實話而已,哪里有什么錯,究根詰底,還是因為我太弱了……” “我們先結契,再慢慢變強也不遲?!饼埬珗猿值?,“寶貝,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我,你要分清,不要被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干擾了心神?!?/br> “我會把所有荊棘掃平,很快?!?/br> 臨睡前,男人云淡風輕卻擲地有聲的承諾縈繞耳邊,郁歡很想說,掃平荊棘不該是你一個人的事,但強烈的睡意卻糾纏著他,把他迅速拖入夢鄉(xiāng)。 他也是沒想到,龍吟竟然還能用來催眠。 而男人承諾的很快,也是半點沒摻水分。 “妖皇要認我當義子?!” 龍墨含笑頷首,“我本來想讓大哥認你當義弟,但你畢竟是妖族,還是妖皇更加合適。而且妖皇在各族之皇中,是年紀最長的,若論輩分,他該是鬼王的祖父輩。你當了他的義子,別說鬼族公主,就是鬼王和人皇本人來了,見了你也不敢造次。” 郁歡:“……”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抬不動實力,就直接拉高他的輩分,還間接地替他達成了聯(lián)姻效果,人皇見了絕對要捶胸頓足,恨自己怎么想不到如此精妙絕倫的鬼主意! 只是,“妖皇為什么會同意,你答應了他什么?” “沒什么,只是正常的利益聯(lián)合而已。”龍墨不以為意,耐心解釋道:“我的訴求,只是希望他能為你提供一個強勢的背景,減輕你的顧慮,但他的訴求,卻是真的希望能跟龍族聯(lián)合,以換取保障?!?/br> 以前妖族沒有這個訴求,可在人族和鬼族聯(lián)姻后,就有了。 源世界總共五大種族,龍族和魔族是天然的同盟,人族和鬼族又勾搭到了一起,還糾結了一些小種族。 天下大勢瞬息萬變,突然之間,妖族便成了勢單力薄的一支,在真正的實力威脅面前,輩分又有什么用呢? 不過虛名而已。 只不過,他剛好需要這些虛名。 再加之,在人族和龍族之間,妖皇更愿意相信龍族。 “看,這是妖皇給你這個義子的見面禮?!饼埬蜷_手邊的火玉盒子,拿出里面流光溢彩的一瓶鳳凰血,“有了這個,就可以為你洗筋伐髓,提升血統(tǒng)。這是最適合你的,龍族的靈藥過于霸道,用起來會很痛苦,我不打算給你用那個?!?/br> 至于普通的靈藥,充其量也只能提升少許資質,卻不像鳳凰血一樣,能達到逆天改命的奇效。 其實鳳凰血使用起來也很痛苦,但既然他的寶貝不愿意躲在他的羽翼下,他便盡全力托起他的雙翼,讓他翱翔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自信地與自己并肩。 此前是他想岔了,他自以為只要自己信念堅定,實力強悍,就能讓愛人幸福,卻忽略了悠悠眾口的威力。 看著那瓶珍貴的鳳凰血,郁歡喉頭哽咽,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好。 “你為我做的太多了,感覺,我好像什么都沒努力過……”他略有些難過地說。 “你努力救了我啊,寶貝?!饼埬珖烂C糾正道,“沒有你,我現(xiàn)在就是人族的傀儡,大部分龍族,對你都是心存感激的。而且洗筋伐髓之后的修煉,也得你自己努力,我只是給你墊了個基底,之后你會很辛苦?!?/br> “我不怕苦!”郁歡抱住人,堅定地宣告,“我會拼命變強,努力保護你,也給你找好多好多寶貝!” 龍墨忍不住輕笑,“好,我等著?!?/br> 此時,此刻,少年的誓言聽起來更像一句情到深處的愛語,但時間自會檢驗一切。 結契典禮那天,龍族賓客云集,舉族同慶,妖皇和魔君親自到場恭賀。 明明沒有見過面,滿臉皺紋的妖皇卻親切地拉著郁歡的 手,一臉的情真意切,依依不舍,活像送兒女出嫁的老父親。 眾人看得不禁偷偷嘀咕,這嫁與龍君的義子,當真如此得妖皇看重? 還是說,其實龍君也跟人皇一樣,看重人家的身份多過于感情,這本就是一場聯(lián)姻? 妖皇的一番表演成功達到目的,這時,關于郁歡如何機緣巧合地成為妖皇義子,又如何英勇聰慧地搭救龍君的小故事,再恰如其分地流出。 一場婚禮參加的,郁歡的來歷成功在眾人面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忌憚之心由此而生。 聽到這些傳言,人皇在家里砸爛了多少座山頭暫且不提,彼時,一龍一妖剛剛在龍魂谷里翻云覆雨足足三十天,出來的第一時間,便去了魔族墓林。 “阿娘,我?guī)业凝埡髞硪娔??!?/br> 一對璧人攜手在墓前跪拜。 風起了,竹林沙沙成歌,鈴兒泠泠作響。 龍墨抬頭,冥冥中總覺得這墓有哪里不一樣,他看向一旁的顧玄,卻見他又是那副吊兒郎當?shù)男Α?/br> 他沒說什么,只是順手在兩座墓地周圍增加了一層結界。 離開時,郁歡一路東張西望,對龍墨長大的地方好奇不已。 龍墨便牽著他,慢慢走著,把少年想看的地方,都一一走過。 從魔族,到龍族,到妖族,到世界各地,他們的時間很多,愛情很長,一點也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