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螢草點點頭:我曾經與那個孩子接觸過一段時間。 那大概是將近二十年前,比名取周一第一次見到安部凌時間還要早上許多。 那時候的安部凌還沒有風流儒雅的貴公子樣,除了發(fā)色過于奇特以及眼尾天生的紅痕,除了過于聰慧,也跟平常家里的小孩子沒什么區(qū)別。 唯一的區(qū)別大概是他能夠看到那些常人不可見的非人之物吧。 但是家里人好像對于他能夠看到妖怪這件事十分避諱,只有親戚家的一個老爺爺才會有興趣聽他說關于妖怪的事情。 他本就早慧,家里人避之不及的態(tài)度讓他隱隱感覺到異樣。小時候的安部凌也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了族譜。 族譜有不少破損,而且錯綜復雜,也不知道一個小孩是哪里來的耐心慢慢在族譜上翻找,竟然真的還讓他找到了自己特殊之處的來源。 他是千年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旁系后裔。 嚴格說來,他的祖輩也只是能與安倍晴明勉強扯上一些血緣關系,再加上這千年來的血脈混雜,他根本就已經算不上與安倍晴明有關系了。然而小孩子哪里想得到這么多,自己身上可能流著大陰陽師的血脈這一點早已讓他興奮不已。 而且令他驚喜的是,他家那破破爛爛的藏書閣里面,竟然真的有記載不少早已失傳的陰陽術。 螢草就是在差不多這個時候遇到了依舊年少的安部凌。 我又找到你了。 那時候螢草雖然也不停在各個地方旅行,但總比現在幾乎不做停留要慢上許多。 怎么又是你啊,又把自己弄傷了?螢草像是抱怨一樣,拉起小孩的手。從她第一次見到小孩并且給對方治療傷口后,那孩子不知道為什么一直都能找到她的所在。 而且每一次出現,身上基本都是帶著傷口的。 這是陰陽師的修行。被問起,小孩只是這樣說,稚氣未消的臉上還有著滿滿的不服氣。 陰陽師?不是除妖師嗎?螢草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小孩就像是很生氣一樣,大聲反駁:才不是那些沒用的除妖師呢! 是陰陽師!跟安倍晴明一樣厲害的陰陽師! 好好好,陰陽師先生。當時螢草不過是隨口應下,然后抓著不老實的小孩給他治療。 螢草停留在那里的時間也不算很長,知道她要走的時候,男孩還特地跑來找她。 你要走了?男孩抿著唇,臉蹦得緊緊的。 嗯。螢草彎腰,輕輕摸了摸男孩的頭,過了一會兒才被男孩很不情愿的拍開。 說實話,其實與男孩相處的過程中螢草可以說是十分快樂的。但是她的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縱然心里有些不舍,她還是得離開。 那孩子明顯有些不高興,別過頭不肯與她對視。 我一定會成為強大的陰陽師的。那孩子突然這么說。 我一定會向所有人證明,陰陽師才是真正該被人們敬仰的,那群除妖師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那孩子深藍色的眼睛直直看著螢草,不知為何螢草心底突然有些發(fā)毛。 那時候的她嘴里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鼓勵的話,急匆匆就離開了。 然后她就再也沒見到過安部凌。 現在想來,現在的這種狀況在那孩子小時候就能隱隱窺見端倪了吧。螢草苦笑著搖搖頭。 怎么了,多軌?注意到身邊的多軌透一副深思的模樣,夏目有些疑惑。 啊!沒、沒什么突然間受到所有人注視的女孩連忙擺擺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感覺,安部凌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說起來,為什么我的除妖術對那個妖怪完全沒用呢?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妖怪。聽到四月一日這句話,名取周一眼睛猛然睜大,一臉不敢置信。 那種模樣的,怎么可能不是妖怪! 然而還沒等他出聲,四月一日接下來的話讓他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那是神明。安部凌創(chuàng)造出來的虛偽的神明。 怎么可能名取周一只能聽到自己干巴巴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旁邊的夏目三人也是表情空白。 四月一日嘆口氣,慢慢把自己之前的推想告訴面前的四人。 四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多軌和田沼雖然不太懂這里面的關系,但是也能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 您介意我將您所說的告訴其他的除妖師嗎。名取周一推了推眼鏡,假如四月一日說的全都是對的,這件事情光靠他們幾個人不可能解決得了。 那就有勞你了。 但是就算告訴了別的除妖師,我們也沒有辦法消滅那個偽神啊。夏目皺起眉頭,聽四月一日說的那個偽神好像十分厲害,而且除妖師們也貌似沒辦法傷害到對方,他們該從何下手? 難道是直接消滅那個叫安部凌的家伙嗎?田沼這邊想的就簡單些了,既然偽神很強大,那么直接從陰陽師本身下手就好了。 不行的。他這句話剛出口,就被四月一日否定。 先不提掠奪他人性命代價沉重,那個男人既然有這個實力弄出這么強大的東西,自然也有很多防身的手段,貿然出手恐怕反而會損失慘重。 而且,那個偽神也不是沒有缺點的。 該說感謝彼岸花半途劫走了那個女孩嗎,沒有得到完美祭品的偽神本身并不是完美的。如果把之前的邪神之血、人類惡意和地獄鬼卒比作是三個部分的話,最后獻祭的靈魂就是把這三個部分聯合起來的存在。 然而現在這個靈魂不夠完美,三個部分的結合沒有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如果能找到機會將這三個部分分開,即便是安部凌也沒有任何辦法扭轉。 本來就是強拼出來的虛偽神靈而已,怎么能跟千百年前真正的邪神相比? 更何況,沒錯的話,安部凌應該是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壓制并控制了那個鬼卒的意識。 四月一日不著痕跡看了一眼乖乖坐著的多軌透。 這個女孩還什么都不太清楚。他之前委托貓女偷偷去調查,這個女孩竟然和安部凌之間有一點親緣關系。雖然并非多么親近,在那個偽神短暫掙扎后毫不猶豫攻擊多軌就能隱約看出來一點了。 祂恨著安部凌。 然而可能是安部凌有什么別的手段讓偽神無法直接攻擊他,偽神才會在意識迷迷蒙蒙的時候沖向身上有點安部凌氣息的多軌透。 人類的惡念與作為載體的鬼卒他都能想到辦法,但是那最關鍵的邪神之血 他叼起煙槍,深深看了一眼依舊苦惱擔憂的夏目,緩緩拉上房門。 最后,就要看那個少年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了。 在人類與妖怪之間 第76章 不知道是不是襲擊名取周一的行動失敗, 安部凌接下來的動作似乎變得更加急切。 他的目標開始不僅僅局限在除妖師身上,越來越多的普通人也遭遇到了襲擊,幾乎每天警視廳都能接收到不少關于襲擊的報警。 然而與除妖師不同的是, 安部凌似乎并不會像對待除妖師那樣直接將人送往彼岸, 雖然人們受的傷有輕有重, 也有不少因為救治不及時殞命, 但是比起除妖師來說不知道溫和了多少。 在數不清的受害人口中, 人們也漸漸拼出那個攻擊他們的妖怪的真實面目。 盡管眾口不一, 受害人的記憶也或許稍有錯亂,但是有幾點卻是可以肯定的。 女孩模樣, 白發(fā), 紫瞳, 還有那看一眼都仿佛會讓人發(fā)自心底感到寒意。 所有人都被這可怕的怪物嚇得惶惶度日, 有錢人花大力氣聘來除妖師,可也不知道是除妖師能力不行還是妖怪太強大, 除妖師的那一套根本就傷不到那怪物分毫, 甚至不少除妖師都因此折隕。 甚至連據說是除妖師中最強大的的場一族,也拿這妖怪毫無辦法。 開始有一些人出現在網絡上,批評除妖師的無能,抨擊除妖師過于糟粕的傳統(tǒng)。 這樣的言論越傳越廣,似乎越是在這樣惶恐的氣氛中流言就越容易傳播,越多越多的人開始懷疑起除妖師的能力,隱隱還有責怪除妖師不能保護他們的意味在內。 黑暗中, 安部凌饒有趣味的看著網絡上越來越多的言論,忍不住嗤笑出聲,眼里滿滿都是嘲諷之色。 除妖師們的無能他不否認,但是如此輕易就被之前一直盡力保護的普通人拋棄, 甚至質疑辱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先感慨一下世人的愚蠢還是除妖師的悲慘。 不過,這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人們心中的懷疑、怨恨、恐懼負面情緒越是濃郁,他的作品實力就越強。 盡管他想要徹底控制住祂也就越難。 想到這里,安部凌忍不住嘖一聲,眼里暗沉沉一片。 為了能夠完美控制偽神,他的精神和偽神其實是聯系在一起的。之前襲擊名取周一的時候,偽神不知道為何突然精神暴動,像是對面前的人十分恐懼一般。之前被他狠狠壓制下去的那個鬼卒的意識竟然趁機浮上水面。 盡管他反應迅速又把它壓了回去,那個鬼卒靈魂中對他濃烈的怨恨還是清晰無比的傳到他的心底。 但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個鬼卒的怨恨。笑話,任誰被強行抓走,然后日夜被浸泡在數不清的惡意中磨滅本身的意志,最后還被改造,就算是圣母也會心生怨恨的吧。 比起怨恨,他更好奇的還是他之前感受到的,那種恐懼的情緒。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東西是能讓擁有邪神之血的祂感到畏懼的。 但是這不是他目前應該著重考慮的事情。 站起身,安部凌看著被厚重窗簾遮擋的窗戶,隱隱約約只能看到光亮的輪廓。 惡鬼已經現世,那么現在,該是救世主出現的時候了。 **** 也許就想所有的童話故事里一樣,總會有一個救世主橫空出世拯救身處災難的人們。 雖然這個比喻有些過于夸張,但是用它來形容安部凌的出現,似乎也可以算是有一點形象。 和那些除妖師不同,安部凌自稱為陰陽師。他所使用的那些除妖方法也和除妖師有些不同,再加上那副仿佛是從千年前走來的裝扮,人們對他說的沒有過多懷疑,有些疑慮的聲音也被淹沒在茫茫人海里。 這位新出的陰陽師先生曾在眾目睽睽之下擊退了讓無數除妖師束手無措的妖怪,不知道從那怪物手下救下了不知道多少人。 印畫在符紙上鮮紅色的符文似乎成了陰陽師最鋒利的武器,飛沙走石中陰陽師臨危不亂,手中擲出威力無比的符箓,一切污穢都湮滅在符箓之下。 才不過幾天,陰陽師安部凌的名號至少在東京人人皆知,然后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甚至還有流言說安部凌正是千年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 而且相比起之前死活不愿意外露各家看家本領的除妖師們,安部凌倒是十分大方的愿意把自己的符箓分享給普通人。也曾有人質疑安部凌為什么不把繪制符箓的方法告訴別人,被安部凌輕飄飄用符箓繪制過程如果稍有差錯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建議自行嘗試輕飄飄擋回去。 安部凌如何費盡心思營造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尚且不提,除妖師這邊氣氛相當凝重。 盡管真的是很看不慣的場靜司這個人,從四月一日那里離開后,名取周一還是飛速聯系上的場靜司,并且把自己遭遇襲擊以及四月一日的推斷盡數告知。 然而他還是留了個心眼,把那偽神的異樣以及夏目當時的詭異狀況說出來。 他只是下意識覺得,不應該這么早讓的場靜司知道這些。 的場靜司在除妖師之間還是相當具有分量的。雖然私底下也有很多除妖師看不慣的場靜司以及的場一門做派的,但即便是迫于的場一族背后的勢力,他們也不敢小瞧的場靜司。 這樣啊,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心中的驚訝之情絲毫沒有顯露到的場靜司的臉上。相比起消息面廣泛的四月一日,他們除妖師所掌握的線索還是太少了。要是沒有四月一日隱隱的幫忙,他們這群除妖師恐怕現在還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被普通人的言論氣到昏厥吧。 店主說,他已經有了對付那個偽神的辦法,但是可能需要我們除妖師的幫忙。 當然,四月一日的原話可沒有這么客氣:偽神那邊我會想辦法,但是除妖師至少也要想到能把偽神控制住的辦法。還有,那個陰陽師可不在我的負責范圍之內。 也難怪,畢竟店主不太喜歡除妖師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那么,就把現在還活著的除妖師們都聚集起來吧。的場靜司一錘定音,光靠我們的話,也是想不出辦法的。 偽神的強大大家有目共睹,哪怕除妖師這一群體之前各家各族之間再怎么不合,這時候都得想辦法集各家之長,共同尋找打破目前局面的方法。 雖然現在妖氣濃郁,普通人也能看得到妖怪,除妖師們的集會早就沒辦法可以像以前那樣傳遞消息,但是這點還難不倒的場一族,巧妙避過普通人的視線,成百的除妖師悄悄聚集。 如果不知道安部凌真正面目以及背后做的事,可能有些除妖師都被安部凌營造出來的形象欺騙。而在的場靜司說出安部凌以及偽神之間的關聯后,哪怕是有些早就猜到安部凌本性的年長一些的除妖師都感到對方的可怕。 應該來說,做到這一步安部凌應該知足了,他曾經想要的一切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滿足。然而安部凌就像是徹底瘋了一樣,仍舊有除妖師接二連三殞命在他手上。 所以,我想請在場的所有除妖師一起,齊心協(xié)力找到能夠限制偽神、擊潰安部凌的方法。 沒有一個除妖師接下的場靜司的話,同樣也沒有一個除妖師出聲反駁。 能活到現在的除妖師都不是寫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了?,F在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除妖師那邊在鼓搗什么可不歸四月一日管。之前一直被擺在床頭的寶石翼被店主捧在手上,寶石絢麗的光彩耀眼奪目。 小心翼翼舉起寶石放在眼前,隱藏在金紅色寶石光華之中的火焰不知何時幾乎占滿了整塊寶石,正茁壯燃燒,根本看不出來之前細微幾乎要熄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