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墨馳安慰璃煥,算了吧,阿刃雖然能赴星河宴,但陪風兄消遣可是苦差事,又靜心又勸善,你我確實招架不住這八十歲起步的無聊生活。 璃煥:有道理。 夜間,小院里依舊燈火昏黃。 謝刃睡眼朦朧看完《靜心悟道經》第二卷,剛想回去睡覺,卻被風繾雪拉住,問他:看完之后,有何想法? 有何想法,想法就是我現在真的非常困。謝刃一頭栽到他肩上,耍賴提醒:風兄,先前只說陪讀,可沒說還有共議,這得是另外的價錢。 風繾雪隨手從乾坤袋里抽出一本書:你不偷懶的話,這就是另外的價錢。 謝刃看了眼封面繪圖,當場清醒,修真界有四大禁書,這本《畫銀屏》就是其中之一,禁的理由是過分香艷。而十幾歲的少年嘛,對這種書總是懷抱沖動的,他比較驚奇地問:你們風氏還藏著這種書? 風繾雪:如何? 謝刃攬住他的肩膀:看在禁書的面子上,成交。 他方才雖然困倦,但《靜心悟道經》還是半字不差地看進去了。給自己倒了一盞溫茶醒神后,便道:書中說無欲方能久安,我卻覺得未必,想有片瓦遮頂是欲,想要三餐飽足也是欲,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想吃飽穿暖有屋住,誰愿無欲無求地裹一片爛麻布去吃野果喝山泉?照我看,這書話到嘴邊,又及時想起風繾雪好像甚是欣賞此《靜心悟道經》,便鋒頭一轉,總之我不大喜歡,也不大認可。 太極端。風繾雪搖頭,不過你愿坦誠說出想法,也算沒有敷衍。 謝刃伸手:那給我。 風繾雪將《畫銀屏》交到他手中,自己起身洗漱。 謝刃往床上一靠,舒舒服服看了兩三頁,越看越覺得不對,這不是很正常的詩集嗎,有何可禁的?再細細一看,封皮上三個大字并非畫銀屏,而是畫很屏?! 他想嘔血:你怎么又騙我? 風繾雪用手巾擦干臉:我說是什么書了嗎? 謝刃繼續(xù)抗議:多騙兩次,往后我可就再不信你了。 風繾雪坐在床邊,長衫如雪落:若我五回騙你,五回拿出真的好東西,這十回你要如何分辨真假?若分辨不出,是要全部拒絕,還是全部接受? 謝刃: 風繾雪揮手掃滅燈火:睡覺。 房中陷入黑暗。 片刻后。 騙一回,真九回。 你別光顧著笑啊,快答應一句。 別拽我衣服。 答應我就不拽。 窗外,仙筑師們還在隔音結界內修補著隔壁房屋。 雖然看起來十分忙碌,但在五十天內,肯定是無法完工了。 慢工出細活,慢工出細活。 時間一晃就過去一個月。 竹業(yè)虛查閱完整部《黃煙集》,最像仙船黑霧的仍然只有上古妖邪玄花霧,他不敢大意,正想將整件事完整地記錄下來,再送往各大世家與修真門派,小童卻稟道有客來訪。 何人? 血鷲崖宗主,何歸。 何歸,一聽到這兩個字,竹業(yè)虛便皺起眉頭:又是來找阿刃的? 小童道:沒提謝師兄,像是來找先生的。 血鷲崖在修真界的名氣不算好,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平和安樂的省事之地。前宗主何松間成日里頂著一張黑眼圈慘白臉,讓人覺得他在修習邪道與縱欲無度之間總得占一樣,果然連五十歲都沒活滿。獨子何歸繼任宗主,樣貌雖說很周正,天賦也不差,但古怪的行事作風卻像極了親爹,同樣不討喜。 竹業(yè)虛到前廳時,何歸已經喝空了一壺茶。 他其實只比謝刃大四歲,笑起來完全能冒充陽光少年,拱手道:竹先生。 何宗主。竹業(yè)虛回禮,今日怎會突然來我這里,可是有什么事? 何歸也未隱瞞,開門見山地說:為了玄花霧。 仙船黑霧鬧出的動靜太大,自然也傳到了血鷲崖,何歸繼續(xù)道:我一聽到消息,便差人出去打探,再加上連夜查閱家中數千本邪咒禁書,覺得那黑霧極有可能就是玄花霧。 邪咒禁書在修真界人人喊打,哪怕真有心私藏,也得像做賊一般掖著,能如此光明正大說出家里藏了幾千本還不讓旁人感到意外的,可能也就只有血鷲崖了。 竹業(yè)虛道:不像。 何歸解釋:燭照神劍燃起的大火,與玄花霧纏斗三天三夜,雖將它燒得只剩小半條命,卻也煉出了新的神魂,不再如尸骸冰寒,而是像紅蓮一樣熾熱,竹先生若不信,我今日也帶了書來。 他準備得很周全,還特意圈出了相關記載。竹業(yè)虛粗掃一眼:若真如此,上古妖邪重現于世何宗主有何看法? 何歸站起來,輕飄飄撂一句:上古妖邪重現于世,竹先生覺得這其中會包括九嬰嗎? 竹業(yè)虛眉頭猛然緊鎖。 學府后院,謝刃正在樹下拆解從春潭城買來的小機甲,面前突然被人丟了一枚赤紅銀石:看這! 何歸?謝刃意外,你怎么來了。 找你師父有事,順便來看看。何歸坐到他對面,自己也拿過機甲拆。 你都是宗主了,怎么還和我搶東西。謝刃往門外看了一眼,這回我?guī)煾笡]強行送客? 我是來給他送書的,順便告訴他,仙船上的黑霧就是玄花霧。何歸道,不過他確實警告我了,不準來找你。 走走。謝刃攬過桌上機甲,將人拖回自己房中,跟我說說玄花霧的事。 片刻后,風繾雪也拿著一卷書要回房,璃煥恰好撞到他,便低聲提醒:何宗主在阿刃房中,你還是等會再進去吧。 哪個何宗主? 血鷲崖的何歸啊,阿刃與他是朋友。 風繾雪也聽過血鷲崖的大名,此門的歷任宗主似乎都喜歡在邪道邊緣來回試探,祖?zhèn)鞑粍照龢I(yè)。何歸雖說剛繼任沒多久,還沒機會離經叛道震瞎眾人,但何松間拉著一眾修士狂飲妖血險些入魔的事,目前可是修真界教導小輩的經典反面教材。 璃煥邀請:風兄,不如你先去我房中 然后他就眼睜睜看著風繾雪一把推開臥房門,進去了。 房中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風繾雪一身白衣,高傲華貴,跟個沒表情的小冰雕似的,往桌邊一坐就開始看《靜心悟道經》,還要將封皮明晃晃亮出來。 何歸莫名其妙看向謝刃,這誰? 謝刃咳嗽兩聲:介紹一下,血鷲崖宗主何歸,銀月城風氏,風繾雪。 風繾雪微微點頭,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何歸完全不認識這個人,當然也不愿繼續(xù)與謝刃說玄花霧,便道:風公子,你若沒什么事,不如回自己房中看書? 風繾雪回答:我就住在這里。 何歸:? 謝刃將《靜心悟道經》往風繾雪面前推了推,笑著哄他:行,那你在這兒看,我們出去。 言罷,拖著何歸就往外走,邊走邊解釋:我欠了人家近百萬玉幣,你還是別搗亂了,不就一間房嗎?咱們去客棧,正好省得被我?guī)煾赴l(fā)現。 何歸暗自搖頭,與他一道去了長策城,誰知話還沒說上兩句,風繾雪又來了,手中拿著一個不知從哪兒摸的青玉茶罐,往謝刃面前直直一遞:打不開。 謝刃往后一縮:這看起來好像并沒有封住。 風繾雪與他對視。 謝刃:好好,幫你弄。 風繾雪盤腿坐在矮幾旁,衣袖一掃,擺出滿桌茶具,茶盤、茶荷、茶墊、茶寵一樣不缺,連不同高低的杯子都有三四個。 風繾雪抬頭問謝刃:你要喝什么? 何歸心中不悅,剛想說話,卻被謝刃在桌下一腳踩得面色發(fā)白。 風兄。謝刃挪過來,小心翼翼撐在桌上看他,我是不是哪里又惹你不高興了? 風繾雪倒了一杯guntang的開水:沒有。 謝刃連連揮手示意何歸先出去。 何宗主冷嗯一聲,甩袖出門。 風繾雪道:他不喜歡我。 謝刃心想,你這一路黏的,他不喜歡不是很正常。 風繾雪繼續(xù)道:自從知道城東那個賣糖餅的老張不喜歡你,我就再也沒有理過他。 謝刃受寵若驚:還有這種事? 風繾雪嗯了一聲,又問:何歸找你有什么事? 為了玄花霧。謝刃坐在軟墊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他說九嬰或許要重新現世了。 第22章 九嬰重新現世,這幾個字聽起來實在過于匪夷所思,修真界誰不知曉此妖邪已被曜雀帝君親手斬殺,不僅尸骸在紅蓮中化為灰燼,連殘魂都被狂風吹散,如何還能復生? 風繾雪問道:何歸有何證據,說九嬰會再度出現? 謝刃表情無辜:不知道啊,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聽。剛起了個話頭,你就拎著罐子氣勢洶洶進來了。 風繾雪: 謝刃靠近:說實話,是師父讓你來盯著我的?他一直就不喜歡何歸。 風繾雪并未否認:血鷲崖行事詭異,何松間 何伯伯是何伯伯,何歸是何歸,二者又不是同一個人。謝刃打斷話頭,提壺斟了一盞熱茶,何伯伯的許多做法,何歸也不贊同。再說血鷲崖的修習之法,千百年來一直未變,雖說并非正統,但離經叛道不等于十惡不赦,旁人又為何要對他們指指點點、橫加干涉? 風繾雪道:若換做竹先生與何歸親密打鬧,我自然不會指點干涉。 謝刃一想那個畫面,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了,驚悚程度堪比夜半床頭見九嬰,這是什么見鬼的比喻。 風繾雪握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學府。 謝刃問:那九嬰呢,不管啦? 風繾雪堅持:有竹先生。 謝刃笑,反手攬過他:別總一本正經的,知道你與師父都是為我好,這樣,先讓我把玄花霧與九嬰的事情聽完,再說回不回學府的事,如何? 何歸等得不耐煩,已經在開始在門外敲。謝刃拉著風繾雪站起來,扶住肩膀往外推:你先去樓下大廳里吃會兒點心,想要什么盡管點,我請客。 何歸看兩人一路拉拉扯扯下樓,眼底多有不悅。待謝刃回來后,便道:銀月城風氏,出了名的枯燥無趣,你怎會與他關系親近? 銀月城無趣,又不代表風家人人無趣,師父再三叮囑讓我好好照顧他,你就別管了,接著說九嬰。 何歸道:血鷲崖的高階弟子修習,往往會去血骸潭底的空洞閉關,你應當聽說過這件事。 謝刃答曰,我何止是聽過,我還勸過你,把那難聽的血骸潭換個名字,比如說清心正道潭,再比如說春光燦爛潭,保管其他門派的閑話都要少八成。 何歸道:先祖特意布下陣法,以免潭底煞氣過重,影響本門弟子修習。這么多年一直很安穩(wěn),但前段時間,血骸潭卻離奇出現異動,三不五時就如火海沸騰,就連符陣也壓制不住。 這和九嬰有何關系? 血骸潭本是九嬰的休憩之地,潭底掩埋著他的一顆頭。 九嬰共有九首九命,據血鷲崖的藏書記載,其中一顆頭就是被曜雀帝君手持燭照神劍,斬落在了血骸潭中。 謝刃吃驚:還有這種事,那剩下幾顆頭呢,都分別埋在哪里? 我怎么會知道。何歸道,我只知道玄花霧曾是九嬰最虔誠的追隨者,它消失多年再度出現,緊接著血骸潭就跟著煮沸,像不像是某種征兆? 那你可得將血骸潭封好,別讓九嬰的頭飛出來。謝刃向后一靠,待我回去后,再問問師父,對了,你家藏著一顆九嬰腦袋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與幾名親信。何歸道,不過告訴你師父倒無妨,反正我這這次過來,也是想請他幫忙,弄清楚血骸潭沸騰的原因。 行。謝刃拍拍他的肩,又問,除了告訴師父,我能不能再順便告訴風兄? 何歸沒好氣地說:要不要我再幫你做一只九尺長的傳音鳥雀,讓它在修真界轉著圈飛,好告訴所有門派我家藏著上古妖邪的頭? 謝刃說:也行啊。 何歸抬腳就去踹,卻被閃身躲開。兩人一路打下樓,恰好撞見風繾雪在吃點心,于是謝刃迅速收攏嬉皮笑臉,一腳將狐朋狗友踢出客棧,打發(fā)他快點回血鷲崖封血骸潭,自己則是很規(guī)矩地坐在桌旁:風兄,分我一個甜的唄。 沒有。 咸的也行。 風繾雪推過來一盤鮮rou酥餅:你們方才都聊了什么? 謝刃道:哦,何歸說自家潭底埋著一顆九嬰的頭,最近好像要躥出來。 還沒走出十步路就被賣的何歸:吐血。 風繾雪手下微微一頓,他初聽時詫異,不過仔細一想,九嬰的九顆頭顱,除了最后一顆是被斬于凜冬城,其余幾顆散落在哪,平時的確沒怎么聽過,滾一顆到血鷲崖不奇怪。 謝刃看著他:你怎么好像一點都不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