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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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姆里奇坐在她鋪滿蕾絲的辦公桌前雙手托腮一臉和煦的看著菲歐娜,仿佛是深愛女兒的母親給予無理取鬧的孩子無限的寬容一樣。菲歐娜的質(zhì)問對她來講像是寡淡無味的風(fēng),掛在墻上的喵咪瓷盤被菲歐娜從墻上扯下來摔在地上,清脆的陶瓷破裂在地上的聲音是春風(fēng)里的一道驚雷。但她始終保持的無所畏懼的模樣,尖細(xì)的牙齒從像是口袋一樣松垮的嘴唇里露出來,尖刻的笑聲像是從深井里涌出來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她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過河拆橋是她在權(quán)力的山崖上攀登時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不過是一個附加條件而已,我們的約定還在不是嗎?”烏姆里奇的詭辯還在繼續(xù),“你要的東西快找到了,你應(yīng)該懂得權(quán)衡利弊?!币粋€個瓷盤落地,驚叫的貓咪從盤子里炸毛逃走,她掛在臉上的笑容像是在炙熱的陽光下的肥皂泡沫已經(jīng)瀕臨破裂的邊緣,魔法部長對她說的話像是大樹為五光十色的泡泡提供的陰涼,延長著它短暫的壽命,‘別惹毛魔法部在古靈閣里的備用金?!?/br> 像一只剛破殼而出的丑陋雛鳥,無論之后它成長出多么絢麗的羽毛,人們都忘不了第一次見它時,它緊闔著雙眼光禿禿的模樣。 烏姆里奇窮奇半生都在粉飾自己的出生,她討厭小孩,特別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孩。 菲歐娜是她棋盤上虛晃一槍的卒兵,注定是過不了河的。 天空灰蒙蒙的,鉛絨一樣的雪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廢寢忘食的往下落。圖書館在白天也點上了黃澄澄的臺燈,燈光下的一隅仿佛是菲歐娜專屬的避風(fēng)港。她翻開一本關(guān)于魔杖的書籍,外封看起來古老卻沒有太多翻動痕跡,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書本上花太多時間,不像那些跟課本有關(guān)的書,借幾天就被催促著還回去,下個閱讀者的論文正嗷嗷待哺。 ‘每一根魔杖都獨一無二……‘ “她不會是烏姆里奇安插在圖書館的間諜吧?”斜后方的私語在幽靜的圖書館里暗暗描畫,“去了烏姆里奇辦公室竟然手上一點兒傷痕都沒有。” 書頁在她手里紛飛,瀏覽文字的目光不停的跳躍,‘選用的材料的特性、杖芯來源的魔法生物的特性和其主人本人的特性,’ “聽說她給了魔法部一筆錢讓韋斯萊家的雙胞胎重新去打魁地奇,”低低的譏笑聲被掩藏在書頁背后,“后來就被甩了?!?/br> ‘這叁點組合在一起后,魔杖才能成為真正的魔杖,‘后面的字跡不知道是為什么越來越模糊,連暖色的燈光在眼里都形成一個個六角形的光斑,像是有一汪水積蓄在體內(nèi),正費力的從細(xì)小的管道里蒸發(fā)出來,一陣陣痛感在血絲密布的眼睛里膨脹。 身后的笑聲伴隨著桌椅的輕微的晃動吱呀作響,像是夜晚的腳步從山巒的一邊席卷而來,整個世界漆黑一片,懸浮的島嶼再沒有船只愿意靠近,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徹底沉寂了下來。 臨近圣誕節(jié),彩色的燈球慢慢的在禮堂上方漂浮起來,大小不一的球體高高低低的玄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緩慢游移的圓球輕輕碰撞在一起脆響后散落下來一片片暖融融的金色雪花,播放出經(jīng)久不衰的圣誕頌歌。 弗雷德想,每個人的腦海里一定有這樣一個地方,存放著不愿意再觸碰的記憶,像是一口棺木承載了失活的rou身,在還未腐爛之時用鐵鍬鏟子在泥土上挖開一個坑洞,吊著繩索的棺材從地面降到地下。身著黑衣的來賓滿目凄凄切切,在莊重的棺蓋丟下一朵朵白花,烏鴉在滿是藤蔓野草的墓碑上鳴叫,神父在胸前畫完十字,一聲‘阿門’,松軟的泥土從洞口撒下直至填平。 記憶被葬在六尺之下,終于寧靜的歸于黑暗。 只是在休息室壁爐旁欲言又止的羅恩和金妮關(guān)切的目光,像是盤旋在墓園上空凄涼的喪鐘,時刻提醒著他們,別笑太大聲,他們才經(jīng)歷一場葬禮。 他抬手接住一片暖洋洋的金色雪絨花,冰涼刺骨的溫暖。 弗雷德沒睡,他知道喬治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四柱床上柔軟的羽絨墊變得如此堅硬,那些絨毛的細(xì)小羽管像是一根根銀針,刺破被單扎在他身上。 棉被跟著身體在床上翻來覆去找不到歸屬,直到門外響起軟拖鞋踏在地面上的聲音,“韋斯萊!”是麥格教授的聲音。 在粗略知曉事情——哈利夢見他們的父親在為鳳凰社工作的時候,被巨蟒襲擊,生死未卜。他們和金妮穿著睡衣頂著亂蓬蓬的頭發(fā)急匆匆的來到了校長室,剛從噩夢中醒來,氣喘吁吁的哈利和面色慘白的羅恩都在這里,幾人一齊將手放在鄧布利多拿出的茶壺上,一陣暈眩過后和嘩啦啦落地的茶壺一同到了格里莫廣場12號。 陰暗潮濕的廚房只有低暗的爐火和不停落淚的蠟燭提供著微弱的光源,小天狼星焦急的扶起金妮問起事情的緣由,所有人的目光的齊齊匯聚到哈利身上,一臉木然的羅恩像是整個身體的關(guān)節(jié)都僵直了一樣,他轉(zhuǎn)不過頭,只能稍微移動著著身體面向哈利。 喬治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像一尾滑溜溜的鯉魚一樣從他手心里滑走,弗雷德問到他們的mama,小天狼星說她可能還不知道,金妮著急的想要去圣芒戈,被一口回絕。 來去的話語間,河壩被洪水撕開一條裂痕。小天狼星提到’鳳凰社‘,山洪洶涌的傾瀉而出,弗雷德一拳錘在餐桌上,桌上乘著殘羹冷炙的餐盤’丁玲‘碰撞出聲響,“我們不關(guān)心什么愚蠢的鳳凰社。” “我們的爸爸生命垂危!”喬治用高聲的叫嚷充滿內(nèi)心的空洞,他拼死也想抓住那尾即將溜走的魚。 小天狼星再次說回鳳凰社,提到為信仰獻(xiàn)祭的生死。弗雷德憤怒的對上小天狼星的目光,兩人都緊握著拳頭像是隨時準(zhǔn)備以最直接的方式扭轉(zhuǎn)對方的思想。 還是小天狼星先平靜下來,他招呼幾人先坐下等他們母親的消息。母親這個詞,對金妮來說好像是殘垣斷壁里最后的完整,她漸漸安定拉過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接著是哈利,羅恩像幽靈一樣臉色蒼白飄著落座,弗雷德和喬治像是拉滿氣的手風(fēng)機(jī)被封住了短小的出風(fēng)口一樣脹鼓鼓的被丟在一旁,良久才在金妮身旁坐下。 小天狼星召喚來黃油啤酒落在他們面前,他在說什么弗雷德聽不清,他只覺得自己的耳洞嗡嗡的響,像是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匯聚在那里聆聽一切響動。突然間一道火光照亮餐桌上的臟盤子,幾人驚呼著,一卷帶著鳳凰羽毛的羊皮紙跌在桌上,是這棟房子里從剛才到現(xiàn)在唯一讓人覺得有期盼的消息,‘爸爸還活著……’ 喬治盯著信件又看了看大家,他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凄楚的向上勾起一點,游絲樣的氣息從那一點點空隙里軟綿綿的溜出來,“還活著……可聽上去……”他不敢說完接下來的話,仿佛一個不小心那一尾鮮活魚又從手心里逃走。 在漫長的等待里弗雷德不知不覺間和喬治互抵著腦袋睡著了,他像是來到一條河邊,白霧縈繞在他周圍,河岸邊長滿濕漉漉的水草,爸爸滿身是血躺在黑乎乎的泥土上,身軀一點點往濕軟的黑土里陷,眼神空洞的望著低矮的天空,白色的濃霧環(huán)抱著爸爸的身體一點點消失,他還來不及呼喊,一個女孩出現(xiàn)在散去霧氣的爸爸躺過的地方,金色的腦袋低垂著,凌亂的發(fā)絲纏繞著纖細(xì)的手臂,小手捂住臉,低聲的哭泣著。她的手掌抹過臉頰抬起頭來,冰藍(lán)色的眼睛向自己怒目而視,小口微張,舌尖滑過貝齒無聲的說著‘騙子?!?/br> 弗雷德被開廚房門的聲音驚醒,他跳著站起身來,像是身體的動作快了一步,歪著頭睡著的不適感后一步緊緊跟上,他吃痛的摸著脖子盯著一臉疲憊的mama,期待著不同于夢境的好消息。 “脫離危險了?!彼奶撊醯牡莱鰩讉€字。 弗雷德感覺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下去,他又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抬手捂住不停刺痛的雙眼。 喬治和金妮快步走過去和mama擁抱在一起,喬治低下頭輕輕的吻在莫麗頭頂,細(xì)微的消殺水刺鼻的味道掃過他的鼻子,什么時候自己已經(jīng)比mama高出這么多了,喬治在mama溫暖柔軟的懷抱里這樣想著。 仿佛昨天還是和弗雷德在爸爸mama羽翼下調(diào)皮搗蛋的年紀(jì),今天他們差點兒就失去那一方擋雨的屋檐,他第一次體會到一條寬闊的不可逾越的河流要將彼此分隔的恐懼。 從圣芒戈探望了死里逃生一臉輕松的爸爸后,喬治堅持要走回格里莫廣場,弗雷德知道他在想什么。 今天就是平安夜,圣誕的氛圍在這天到達(dá)頂點,鏟雪車停在路旁,車身散出一縷縷熱騰騰的蒸汽,街道旁的行道樹上掛滿了彩燈,從臨街的櫥窗望進(jìn)去,店鋪里都擺上了圣誕樹,樹上掛滿了彩色的裝飾物,樹下還有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細(xì)沙樣的雪沿著風(fēng)的軌跡飄下來,他攏了攏衣領(lǐng)跟著喬治沿著泰晤士河走著,或許就在一個商鋪的拐角處,或許在臨街的咖啡店里,或許…… 她站在河邊,金色的頭發(fā)挽成發(fā)髻貼在腦后,身著銀白色的貂皮大衣,帶著一雙黑色的皮手套,腳下的積雪被靴子踩踏出一個奇形怪狀的坑洞。她像呆在這里很久了,來時的足跡都被雪抹去,右手握著左手腕上的手表時不時的查看時間,在等什么人一樣。 弗雷德和喬治都以為自己眼花了,揉眼睛的動作出奇的一致。直到她像是感覺的這邊注視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時,他們確定不是或許,兩人立刻躲進(jìn)轉(zhuǎn)角的陰影里。 天色由灰白到烏青,燈絲閃爍幾下在菲歐娜頭頂亮起暖黃色的光,她搓了搓動紅的鼻頭呵白團(tuán)團(tuán)的熱氣,細(xì)雪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頃刻又在瞬目的抖動中消失。 喬治沒有同弗雷德對視,只是盯著燈光下的小人,墨色的河水同天際合成一片,遠(yuǎn)方的樓宇亮起燈火,像是一個人造的銀河,鋪滿青白雪塵的河岸邊佇立的那個人,她不是讀不懂風(fēng),她就是殘忍。 隨著一聲悶響,一個模糊的人影從樹叢里走到光源下,粗短的腿像圓規(guī)一樣滑到菲歐娜身邊,一身粉綠色的粗花呢套裝,外面罩了一件標(biāo)志性的淡粉色大衣,同色系的貝雷帽斜戴在頭上,高抬著眉毛詭異的微笑著。 烏姆里奇就是菲歐娜在等的人,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延續(xù)到學(xué)校放假也能在倫敦碰頭,她們說些什么弗雷德和喬治聽不見,只知道短暫的對話結(jié)束后烏姆里奇遞給菲歐娜一個信封,她讓人寒毛豎立的笑聲像是樹上的冰凌落在地面一樣刺耳。 烏姆里奇走之后,菲歐娜凝視著信封,右手拿著信件來回翻看著,她咬著左手的手套將其脫下,通紅的指尖拆開火漆蠟封,捏在手里的單薄紙張在風(fēng)里張牙舞爪的紛飛,她的視線一遍遍掃視著信紙反復(fù)確認(rèn)文字的真實,魔法部的蓋章在末尾的地方,像是為她的疑慮宣判無罪。 她仰起頭,無畏的迎接風(fēng)雪,如釋重負(fù)的笑容漸漸爬上凍僵的臉頰。 燈光下她的笑臉是弗雷德從來沒見過的冷漠,或許她就是嚴(yán)寒本身。弗雷德覺得他們像是她試卷上不盡如人意的答案,像是及時止損的酒坊。 她將信件折好放進(jìn)大衣內(nèi)袋,十分珍惜的樣子。突然間菲歐娜對上了他們的目光,喬治的戴著粗羊毛針織手套的手扒在拐角的磚石上,兩人穿著同樣的深色外套,起毛球的高領(lǐng)毛衣上落著還沒融化的鹽巴樣的雪粒,而她的貂皮大衣光滑的針毛將昏黃的光反射到臉上,凍紅的臉龐看起來光彩照人。 弗雷德和喬治像是一下子消化了他們不在一起這個事實,他們從墻邊走了出來,叁人無言的對視著,像是葬禮后望著嶄新的墓碑最后的哀悼。 菲歐娜的魔杖從袖口掉落,她精準(zhǔn)的握住尾端舉起魔杖,輕輕在杖尖吹了口氣,煙霧從發(fā)光的頂端涌出來,像是一只兇猛的怪獸很快就將她吞噬,迷霧在一聲清脆的空響后慢慢散去,菲歐娜也像抓不住的青煙一樣消失在堤岸。 弗雷德好像在她消失之前的朦朧中看到她眼角有晶瑩的反光,他想自己一定看錯了,即使沒看錯,也是鱷魚的眼淚。 菲歐娜大衣內(nèi)袋里那張泛黃的文件輕輕的撫摸著她心口,那是她被收在魔法部的出生證明,母親那一欄上清晰的寫著達(dá)萊婭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