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嬌妻 第60節(jié)
桃根垂頭乖巧挨罵,他知道當年不告而別是他的不對,可他也有自己的一份尊嚴,不想拖累張家,他有手有腳的,該出去闖蕩一番。 當時正在征兵,桃根聽人說當兵有飯吃有衣服穿,若是打仗立了功,還有銀子,他毫不猶豫地就去了。 雖然吃了很多苦,還差點死在戰(zhàn)場上,可桃根從沒有后悔過。 楊氏和張得貴正盤問著桃根,福娘聽見了動靜,也從廚房出來了,她方才正在里頭做妙味齋的新品,見婆婆出去許久沒回來,還在外頭哭嚎,以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了出來。 桃根只見那屋里出來了一個著鵝黃裙衫的年輕女子,一頭烏發(fā)只用了根木簪盤起來,素面朝天,卻仍是美得純凈,他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jiejie……”他抖著唇喊道。 福娘一抬頭,也愣住了。 片刻后她反應過來,眼里頓時盈滿了淚,心里有許多話想問他,可一時又說不出口,只笑著道:“桃根,回來了就好……” 不枉她每年都為他點一盞長明燈,求佛祖保他平安。 * 張柏回來后,見到桃根,也很是驚訝,不過他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轉頭問起桃根,這些年他在邊關做了什么。 桃根笑著說,“就是打仗,蠻族人常常來犯,我在的那只軍隊是要打頭陣的,我也不懂什么計謀,只知道拿了刀砍人,雖然日子苦了點,可好歹有rou吃有酒喝呢,國公爺還帶著我們去跑馬,可自在了!” 事實上,他第一次殺人時,腦子都是懵的,那人撲過來要砍他,他低身躲過,往那人肚子上捅了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帶著熱氣的鮮血噴在他臉上,桃根一下子吐了出來。 后來見慣了生死,他也就不再覺得害怕了。 戰(zhàn)場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他不殺人,那么就會有人來殺他,這些蠻族人都是些貪心不足的家伙,妄想掠奪他們的土地,正如國公爺說的那樣,這群人,詭譎jian詐,唯有徹底把他們打趴下,才會服氣。 當然,那些他咬著牙挨過的流血流淚的夜晚,便沒有必要對張家人說了。 他盡量說的輕松,可張家人沒人笑得出來,張得貴一臉愁容地盯著她,楊氏更是又掉了眼淚。 張柏看向他額頭上那道顯眼的傷疤,知道這孩子定是沒有說實話,打仗哪里會是那樣輕松的事?他能活著回來,已是大幸了。 桃根摸摸鼻子,補救道:“真不可怕,你們相信我,真的,國公爺烤的鹿rou可好吃了,我有回做夢都夢見自己在啃鹿腿呢,結果醒來一看,束帶被我啃了半截,哈哈哈哈……” 張柏配合地笑了一聲,給了福娘一個眼神,轉頭對桃根說,“好了,不說那些了,你回來了就好。對了,你還沒看過小魚吧?待會兒你jiejie抱他來給你看看。” 終于把這事給揭過去了,桃根心里長舒一口氣,笑道:“沒呢,聽張叔說小魚長得俊的很,可惜我頭先不知道,我這個當叔叔的什么也沒帶,下回補上下回補上。” 楊氏埋怨道:“補什么補,你下回再敢拿東西來,我就都給你扔了?!?/br> 說來也是好笑,桃根給福娘精心挑選的點心,就是妙味齋的,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沒一會兒,福娘就把小魚抱了過來,如今天氣暖和了,小魚也換上了春裝,戴了個大紅抹額,三個多月的孩子被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福娘抱著還有些墜手,桃根卻一把就能舉起來。 “小魚,認不認得我?我是你桃根叔叔呀……”桃根捏捏小魚rou嘟嘟的臉頰,逗弄道。 剛睡醒就被母親抱了出來,小魚也沒起床氣,或許是知道面前這個陌生的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他眼睛轉了兩圈,忽然咧開嘴笑了。 “他喜歡你呢?!睆埌匦Φ馈?/br> 福娘悄悄瞥他一眼,心道她夫君還真是修煉出來了,說謊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小魚那是脾氣好,見誰都笑。 桃根高興地揉了揉小魚的小手,一把將小魚舉了起來,樂得放聲大笑。 小魚被嚇了一跳,他頭一次被人舉的這樣高,嚇得癟了下嘴,楊氏緊張地以為他要哭了,誰知這孩子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 到最后桃根要把他放下來,小魚還不肯,抓著他的頭發(fā),非要趴在他背上。 張柏無奈地拍了下胖兒子的屁股,低聲道:“行了,差不多就下來了,別累著你桃根叔叔。” 桃根正樂意與小魚親近呢,隨口道:“張大哥,侄兒還小呢,你說這些他也聽不懂,我力氣大得很,沒事的?!?/br> 話音剛落,便見小魚扁了扁嘴,好像真的聽懂了一樣,松開了手,撲進了張柏的懷里。 桃根目瞪口呆,楊氏在一旁樂呵呵道:“我這孫兒啊,最聽他爹的話了,乖巧的很。” 不是……他才多大?。空婺苈牰笕说脑捔??桃根不能理解。 小魚被抱回了屋,楊氏和福娘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張得貴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來招待桃根,桃根給眾人敬了酒,感激道:“大家的大恩大德,桃根沒齒難忘,今后若是有什么事用的上我,只管吩咐便是!” 楊氏喝完酒,打趣道:“桃根,你這上了趟戰(zhàn)場,怎么像去讀了幾年書一樣?說話都文縐縐的,你大娘我聽著還有些不喜歡呢?!?/br> 桃根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想認字,國公爺待我好,特意給我請了個師傅教我。” 楊氏感嘆道:“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能遇到國公爺這樣的貴人。” 桃根贊同地點點頭,他也覺得國公爺是他的貴人,自己不過是替國公爺擋了一刀,就能得到國公爺如此多的愛護,不僅讓人教他識字,還教他武功兵法,桃根對他感激不盡,誓死也要追隨他。 飯桌上,幾人聊起這幾年里發(fā)生的事,桃根聽后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不在的日子里,張家原來也經歷了這么多波折,不過即使他在又能幫得上什么呢?對于當時的張家來說,他確實是個拖累。 歲月雖然殘酷,可也將他淬煉成了更好的自己。 他終于敢挺直腰板走在路上,不必再被人嘲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他有名有姓,有一身本事,走到哪里都坦坦蕩蕩。 而張家也變得越來越好。 張大哥歷經幾番波折,當上了翰林院的大官,而福娘jiejie更是了不得,在京城開了家點心鋪子。他從前就知道,福娘jiejie不是普通的女子,果然,她的本事大著呢! 張大哥和福娘jiejie還有了可愛的孩子,小魚長大了,他還可以帶他練武,不說做個將軍,強健身體也是不錯的。 他們的日子都越過越好,這樣他就覺得,當初他的離開,這幾年的分別與想念,都是有意義的。 第71章 心有愧 是不是她說了,她們就不會死?…… 皇帝久不入后宮, 因此,一入了夜,除了翊坤宮燈火長明, 其他后妃都是早早便熄燈睡下, 于她們而言,又無恩寵又無子嗣,活著不過是在熬日子, 還講究什么呢。 淑妃所住的甘泉宮在東邊最里頭, 是東西六宮中離保和殿最遠的一處宮殿。封妃時,皇帝讓她自己擇一處住所, 她便選了這里, 她不想再爭寵,甘泉宮離太后的永安宮近的很, 她可以時常與太后一起禮佛。 此刻甘泉宮正殿里早已熄了燈火,但偏殿的小佛堂里還留著一盞燈,淑妃跪坐在小桌前,正抄著一卷往生經。 而她的手邊, 已堆起厚厚一摞已經抄好的經書。 她抄一句,口中便低聲念一句。 自打上回在白馬寺見了那位張夫人,淑妃回來便一直做噩夢, 她派人去調查過,張夫人的母親早已離世, 也不是京城人士,應該與徐清瑤沒有關系,可她不知怎的,一直心緒不寧。 她原本不信這些因果輪回,業(yè)障有報, 但自從有了昭慧,便忍不住害怕起來。怕她當年的見死不救,會回報到昭慧的身上,因此這么多年來,一直吃齋念佛,替自己贖罪。 當年貴妃指使徐太醫(yī)給皇后娘娘下藥,她曾不小心撞見過一回,可她不敢說,當時她只是一名剛入宮的嬪妃,家世不顯,她不敢卷入這場漩渦里。 她很害怕,不知道貴妃想做什么,謀害皇子?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徐太醫(yī)是不要命了嗎? 徐女醫(yī)常常出入后宮給嬪妃們看病,淑妃也曾想隱晦地提醒她,可是母親卻罵她傻,說萬一徐女醫(yī)也是知情的呢?那她豈不是成了告密者?貴妃不會放過她的。 因此,她膽戰(zhàn)心驚地將此事吞進了肚子里,假裝什么也不知道。 皇后難產去世那一晚,她躲在被子里捂著嘴痛哭,聽宮人在外頭小聲說,皇后生下了一個死嬰,還是個小皇子呢,真可惜,一尸兩命…… 她害怕極了,這是兩條人命??! 如果她當初說了出來,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死? 更可怕的還在后頭,皇上失去了愛妻與孩子,震怒不已,查出皇后的安胎藥中有毒,當下就把負責照顧皇后的徐太醫(yī)拖出去砍了頭,家中男丁盡數(shù)斬首,婦人全部賜白綾三尺,只除了一個徐清瑤逃亡在外,徐家就此家破人亡。 皇上冷靜下來后,終于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徐太醫(yī)又沒什么親人在宮中,沒有道理要迫害皇后,只能是受人指使。 太后也勸他不要再造殺孽,皇上便松了口,不再追殺徐清瑤。 淑妃知道真相,可她不敢站出來,皇后沒了,貴妃便是這后宮里的掌權者了,想捏死她這個小小的妃嬪,簡直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 且貴妃太會作戲,皇后薨逝,她裝作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與皇帝一起不吃不喝,還自己出錢,在白馬寺為皇后修建了鎮(zhèn)華寶塔,超度亡人。 她跳出來說這副姐妹情深的模樣都是假的,有幾個人會信? 這么多年來,她時常被心里的愧疚折磨得夜不能寐,后來跟著太后吃齋念佛,總算求得幾年安寧,但那日一見到張夫人,她的噩夢就開始了。 “不要怪我,我也是沒辦法……”淑妃低聲呢喃,抄完最后一卷,又拿了厚厚一疊黃紙,吩咐貼身宮女瑩翠,“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吧,別讓人看見了。” 她不敢在宮里燒,怕被人看到。 瑩翠點頭應下,捧著東西退了出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娘娘正跪在佛像前撿佛米,從背后看,身影格外瘦弱,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人沒倒下就算好的了。 不想惹人眼,她找了塊布把經書和黃紙包了起來,喬裝打扮成一個小宮女,帶上兜帽,才匆匆離開。 夜色深沉,她也沒敢提燈,在御花園的一處隱蔽的假山旁,把經書點燃燒了。 “保佑娘娘平平安安,不要再做噩夢了。”她小聲祈求。 守著經書燃盡,她才起身快步離開。 她才走不久,一個小宮女從假山后面繞了出來,好奇地走到她方才燒紙的地方,她身后出來個小侍衛(wèi),正理著腰帶,小聲問道:“怎么了?剛才怎么不要我說話?” 小宮女瞪他一眼,“你沒聽見有人來了嗎?”她想了想,嘟囔道:“好像是甘泉宮的瑩翠姑姑,她怎么大半夜出來燒紙?” 小侍衛(wèi)摟著她笑道:“你管別人干嘛,管管我唄,來,香一個?!?/br> 小宮女輕輕推搡他一把,兩人又轉回假山后頭去了。 這小宮女是翊坤宮的一個二等宮女,隔日就把這事給同屋的伙伴說了,沒多久,就傳到了蓉青的耳朵里。 蓉青想著貴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好,便在早上給她梳頭時,當個趣事給她說了。 貴妃挑選金釵的手一頓,好笑道:“你說誰?淑妃?她家里不是好好的?這是給誰燒紙呢。” 蓉青見她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心里也高興,搖頭道:“誰知道呢?聽說淑妃娘娘又要去白馬寺禮佛了呢,這個月都第三回 了,以前也沒見她這樣……” 貴妃笑容一滯,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 淑妃這是在做什么? 宮里就她們兩個高位妃子,平常淑妃深居簡出,從不爭寵,她也就沒把她當回事,可是并不代表她就完全忽略這個潛在的對手了。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淑妃能在這么多女人中熬出來,不僅僅是靠著生了位公主。 “去,查一查,淑妃最近都做了什么?!碧K貴妃淡淡吩咐道,蓉青點頭,領命退下。 蘇貴妃如此謹慎小心的人,早在甘泉宮安插了眼線,沒過幾日,便有了消息。 “你說她去查了誰?”蘇貴妃皺眉不解。 蓉青小聲道:“說是去查了一位翰林的夫人,回來后就一直心緒不寧的,整晚整晚做噩夢呢。” “倒是奇怪……”蘇貴妃撥了撥護甲,“她沒事去查別人夫人做什么?” 蓉青繼續(xù)回,“好像是那位夫人救了昭慧公主一命,難道是想去報恩?” 蘇貴妃想了想,搖了搖頭,“不,不會這么簡單,昭慧失蹤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她后來又去查探,定然是在懷疑什么?!?/br> 淑妃能有什么秘密?蘇貴妃有些好奇,她想或許是跟這宮里的哪位有關,說不定還是件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