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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酒吧里偶遇,她厚著臉皮跑去求寧璃讓她和孩子見一面的時候,寧璃厭惡地告訴她“你不配”。 后來沒有辦法,她只能再去找寧榛。 她還記得那天寧榛對她說過的話。 冰涼徹骨的雪夜里,從不抽煙的寧榛在她面前點(diǎn)了一支煙,指間那點(diǎn)猩紅的微光模糊在煙霧里,和他冰冷的口吻一同刺痛著她—— “雖然當(dāng)初是你主動放棄了撫養(yǎng)權(quán),但考慮到你畢竟是兜兜的生母,我不會阻止你來看他?!?/br> “不過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不能讓他叫你mama?!?/br> “時間過了這么久,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記得你了?!?/br> 到了最后,他還不忘提醒:“是你自己拋棄兜兜的,沒有人逼過你?!?/br> 收回神思,沈舒羽發(fā)現(xiàn)自己邁向兜兜的腳步愈發(fā)沒有底氣。 直到在他跟前停下,兜兜淚眼朦朧地看著她,身體卻往寧璃懷里瑟縮,雙手抱著寧璃,嗚咽著喊了聲:“姑姑?!?/br> 沈舒羽向兜兜伸出的雙手剎那間僵住。 寧璃顯然也相當(dāng)尷尬,伸手在小家伙背后輕輕戳了戳,小聲提醒道:“小胖咂,這可是你朝思夜想的mama!” 小胖兜歪了歪腦袋,一臉困惑:“麻麻?” 對此時的兜兜而言,“mama”這個詞,可能和蛀牙在他心目中的意義差不多,只是個沒有太多概念的陌生詞匯。 畢竟在他僅僅一歲多的生命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過mama了。 或許在他有限的記憶里,早已沒有了這個人的存在。 沈舒羽咬著唇,收回雙手。 “朝思夜想”四個字,多半是寧璃為了給她臺階才說的。 沈舒羽轉(zhuǎn)而俯下身,眼眸含笑,溫柔地對兜兜說:“你好啊小朋友,請問你叫什么名字呀?” 兜兜看了看寧璃,又怯怯的望了望沈舒羽,才縮著脖子囁嚅道:“兜兜?!?/br> 沈舒羽接著又問:“可以告訴媽……阿姨,你剛才為什么哭嗎?” “爸爸——” 沒等兜兜說下去,寧璃立刻又戳了戳小家伙的蓮藕臂,兜兜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放聲大哭,“嗚哇啊啊??!兜兜不要打針哇啊啊??!” 看兜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自己又不能莽撞地上去抱著他哄哄,沈舒羽無奈地轉(zhuǎn)頭問寧璃,“你一個人帶他來的?寧榛呢?” 寧璃慌忙拆了根棒棒糖哄孩子,聽她提起寧榛,沒好氣地反問:“要是寧榛來了,你認(rèn)為你還能見到兜兜嗎?” 說得也是。 沈舒羽的表情稍顯尷尬,但很快和緩,改口說:“需不需要我?guī)兔Γ艺糜锌??!?/br> 寧璃又嗆道:“所以你沒空就不會過來了,是嗎?” 沈舒羽垂下眸,聲音輕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小璃,你是不是并沒有原諒我?!?/br> “我只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br> 寧璃當(dāng)然沒有。 關(guān)于寧榛和沈舒羽之間的事,寧璃做不到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地與她和解。如果不是寧榛執(zhí)意讓她幫忙,她或許永遠(yuǎn)都不可能再主動聯(lián)系沈舒羽了。 畢竟,任誰都無法接受被最好的朋友背叛。 寧璃抱著兜兜起身,臉色不算好也不算太壞,對沈舒羽說:“好了,兜兜已經(jīng)不哭了,疫苗也打完了,我們要回家了。” “等一下,”沈舒羽在背后叫住寧璃,“關(guān)于上次你和萬千的事,對不起,是我一時沖動。”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寧璃就忍不住光火,不自覺提高了音量:“舒羽,我們寧家是不是欠你了?是不是所有的事,不論大小,在你心目中都能用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此揭過?” 她激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兜兜嚇得往寧璃懷里又縮了縮,小聲哼唧。 沈舒羽喉嚨瞬間哽住。 她凝視著眼前的一大一小,驀地笑了,“是啊,你們寧家確實(shí)欠我了。所以寧璃,你特意借兜兜的名義叫我過來,就是為了教訓(xùn)我一通?” 寧璃正想問她,寧家到底哪里對不起她。才想起當(dāng)年,每當(dāng)寧榛帶沈舒羽去寧家,寧兆海對沈舒羽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惡言相向,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 寧璃頓時沒了底氣,只是說:“至少寧榛……應(yīng)該是無愧于你的?!?/br> “那又如何?”沈舒羽停頓片刻,又說,“他無愧于我,那你們的父母對我的傷害就可以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嗎?” “寧璃,我確實(shí)一直都羨慕你,甚至可以說是嫉妒。你從小就有寧家賦予的金錢和地位,可以輕而易舉獲得我拼盡全力才能勉強(qiáng)擁有的愛,可以肆意灑脫無拘無束,而我不行?!?/br> “當(dāng)我努力變得更優(yōu)秀,自以為終于能夠配得上寧榛的時候,你們的父母徹底擊碎了我這個窮人的自尊。” 沈舒羽走到寧璃面前,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冷靜得不能更冷靜:“我不愿再卑微下去了?!?/br> 說完,便先行離去。 寧璃怔在原地,嘴唇嗡動了半天,直到沈舒羽的身影徹底消失,都說不出口一個字。 和寧璃的直來直去不同,沈舒羽雖然骨子里好強(qiáng),但脾氣向來是溫順的,說話時總是慢條斯理,好像永遠(yuǎn)有用不完的耐心。 寧璃從來沒想過沈舒羽會用那樣果決的口吻說出那些話。就像從沒預(yù)料過她會毫無預(yù)兆地,用最絕情的方式跟寧榛撇清關(guān)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