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向霜領著陶嘉去做例行檢查的時候,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顧俞和萬斯兩個人。

    萬斯率先打破了沉默，詢問顧俞：“聽說陶的病情最近出現了一些新狀況。”

    顧俞垂睫翻看著桌上陶嘉的往期報告，嗓音淡漠：“土土有開始混淆個人經歷的趨勢，具體表現等今天檢查出了結果，我再整理一份發(fā)你郵箱?！?/br>
    萬斯點點頭，并且說：“顧，其實你可以多和我聯(lián)系，我對陶的現狀也很關心?！?/br>
    顧俞翻動紙頁的手指微微一停，道：“你可以問呂向霜，他是目前陶嘉的主治醫(yī)生?！?/br>
    萬斯站在辦公桌的另一頭，打量了顧俞片刻，開口：“顧，你似乎對我有所不滿?！?/br>
    顧俞終于把陶嘉往期的報告瀏覽了一遍，并記住幾個波動較大的數值，聽見萬斯的問話，他抬起眼，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萬斯的視線：“是。抱歉?！?/br>
    萬斯搖搖頭，失笑：“你還是這樣的性格……我承認我對陶有好感，但也僅僅是一點好感而已。如果你感到困擾，我可以和陶的父母說明，并從此不再插手和陶有關的事情?！?/br>
    “不用，”顧俞卻說，“沒必要?！?/br>
    “你是專業(yè)的醫(yī)生，”他的語氣很淡，不帶什么情緒，“不用因為我的私人感情耽誤土土的治療。沒有和你聯(lián)系是因為所有日常觀測數據都已經發(fā)給呂向霜，他進行專業(yè)的歸納梳理之后才更適合醫(yī)學分析。如果有需要，找他要資料就行。”

    “行。”萬斯也不是個扭捏的性格，干脆地點頭，說：“我一直都很欣賞你的作風。不過現在，是否可以和我講講陶的情況？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br>
    “土土認為有另一個‘他’存在，”顧俞說，“最近正致力于要抓出這個隱藏的自己?！?/br>
    萬斯一臉果然是陶嘉會做出的事的表情，聽完顧俞簡明扼要的概括后，沉思半晌，出聲：“你似乎已經規(guī)劃出了解決方案?！?/br>
    “不算是成型的方案，”顧俞搖了一下頭，兩人來到陽臺，望著遠處醫(yī)院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群，低聲說，“只是想先消除土土的警惕和執(zhí)念?！?/br>
    萬斯想起一事，問：“陶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暫時沒有告訴他們，”顧俞道，“土土表現出來的反應太強烈，我擔心他會受到不必要的刺激?！?/br>
    萬斯認可：“這是正確的?！?/br>
    “我不清楚土土的記憶障礙是否會有緩解的一天，”顧俞的神情中顯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和猶豫，而后才說，“如果不能，只能從現在開始逐步引導他去適應‘真相’?！?/br>
    *

    下午三點，是去公司面試的時間。

    陶嘉并不怎么緊張，但看起來很興奮。他鄭重其事地從衣柜里找出了一套價值不菲的正裝，穿上白襯衫和黑西服外套，特地去顧俞前面轉了一圈。

    顧俞正在查收醫(yī)院陸續(xù)發(fā)過來的體檢報告，察覺到旁邊有個晃來晃去的身影，于是停下動作，有些好笑地問：“怎么了？”

    “我要去面試了。”陶嘉穿著小西裝在他面前抬頭挺胸走臺步，滿眼都是期待夸獎的神色：“哥哥你看這套衣服怎么樣？”

    顧俞還真的走近來，認認真真把陶嘉打量了一番，提出幾點建議：“最頂上那枚扣子解開，襯衫的袖口拉出來一些。”

    陶嘉照做了，然后又見顧俞輕輕蹙起眉，說：“陶陶，你今天只穿這兩件去面試？”

    四月初的天氣，說寒冷算不上，但肯定是不夠暖和的，街上的行人普遍都還套著毛衣和風衣，如果陶嘉就穿成這樣走出去，顧俞幾乎能想象到晚上他打著噴嚏回來的場景。

    陶嘉垂眸看看自己，遲疑片刻，堅持道：“塞不下別的衣服了。”

    訂做的正裝尺寸精確到每一毫米，陶嘉每年年底都要重新訂一遍，這套西裝剛剛好能合上他的身形，確實是再加不進別的衣物了。

    顧俞伸手比了一下，小男友的腰窄窄的，做工精良的西裝外套勾勒出完美的氣質，很漂亮。

    “哥哥，”陶嘉好奇地看他，問，“你在看我的小肚子嗎？”

    “……”顧俞收回目光，唇角忍不住揚了起來：“哪里有小肚子。”

    “今天早上還有的，”陶嘉摸摸自己的腰，觸碰到冰冰涼的黑色紐扣，又說，“我吃完飯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小肚子了?！?/br>
    顧俞：“……那是你吃太飽了?！?/br>
    好看歸好看，今天室外溫度低，顧俞是絕對不會讓陶嘉只穿著正裝去面試的，于是最后，陶嘉只好被迫在外邊套上薄薄的羽絨服，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哥哥，”路上，陶嘉一本正經地說，“我和你不順路，你把我放在學校就好了?！?/br>
    顧俞沒有揭穿小戀人拙劣的謊言，把陶嘉放在學校門口之后，他開車繼續(xù)往前，拐彎的時候瞥見后視鏡里，陶嘉東張西望一番，然后上了學校門口的公交車。

    穿著很貴的衣服擠公交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陶嘉幾乎是在上去的瞬間就后悔了。

    這條線路經過很多學校，車上擠著滿滿當當的學生，陶嘉像老母雞張開翅膀一樣護著自己的口袋，勉強站了半個多小時，下車時鼻尖都冒出了細汗。

    再低頭看看，白襯衫的領口歪了，羽絨外套上竟然還粘了一粒飯，陶嘉不太高興地拍拍自己，又打開兩只外套口袋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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