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臥室里拉著一半窗簾，陽光把這個地方分成明暗交接的兩部分，陶嘉看見顧俞仍然好端端地睡在床上，不禁松了口氣。

    “哥哥，”他把碗放在床頭柜上，小聲喊顧俞，“吃早餐了。”

    顧俞微蹙著眉側(cè)躺在被子里，盡管光線不好，陶嘉仍然覺得他的臉色很蒼白，似乎還帶著一點(diǎn)病態(tài)的嫣紅，唇色也淡得一塌糊涂。

    聽見熟悉的聲音，顧俞閉著的眼緩慢睜開，看了一會兒床邊的人，低聲說：“土土?！?/br>
    陶嘉擔(dān)憂道：“哥哥，你的嗓子好啞。”

    他突然無師自通地想到了什么，伸手在顧俞額頭上碰了碰，嚇了一跳：“你發(fā)燒了！”

    顧俞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安慰陶嘉：“沒事，喝點(diǎn)水就好?！?/br>
    陶嘉認(rèn)為不太行，他想起家里還有發(fā)燒感冒藥，但必須得飯后吃，于是把自己煮的面端到顧俞跟前，邀功似的緊張看他。

    顧俞頓了頓，抬眼道：“土土自己煮的？”

    “嗯，”陶嘉捧著碗，眼巴巴說，“你生病了，我要照顧你，像你照顧我一樣?！?/br>
    顧俞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溫柔又生動：“這么厲害?！?/br>
    陶嘉有點(diǎn)不好意思，把碗朝顧俞的方向遞了遞，謙虛道：“你嘗嘗好不好吃。”

    顧俞接過來，低頭看了眼碗，水放得有點(diǎn)少了，都被面條吸了進(jìn)去，現(xiàn)在瞧起來不像是煮面，倒像是干撈面。

    顧俞很淡定，仿佛根本沒注意到似的，夾起一筷子面吃進(jìn)去，簡單品嘗了一會兒。

    嗯，沒放油，也沒放鹽。

    名副其實的白開水煮面條，還加了個雞蛋。

    在陶嘉期待的目光中，顧俞放下碗，輕聲說：“很不錯?！?/br>
    “真的嗎？”陶嘉又有點(diǎn)懷疑自己，他看看碗里顏色寡淡的面條，伸手要去拿顧俞的筷子：“我嘗一下?！?/br>
    顧俞微微一避，無奈：“土土，我感冒了，不能和你吃同一碗面?！?/br>
    陶嘉乖乖道：“好吧，那我去給你倒杯水?！?/br>
    生病的顧俞看起來比平時脆弱很多，陶嘉忙前忙后，給他找了退燒藥，又去喂石頭吃龜糧，回來再把顧俞吃面的碗洗了，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土土，”顧俞坐在沙發(fā)上，懷里是陶嘉充好電的暖手寶，聞聲蹙眉，“你還沒有吃早飯？”

    “我……”陶嘉不知所措，試圖撒謊：“我吃過了?！?/br>
    話音未落，肚子又大叫了一聲。

    陶嘉：“。”

    旁邊陽臺上伸脖子吃東西的石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顧俞站起身來，開始挽袖子：“我來。”

    陶嘉沒能阻攔住，顧俞已經(jīng)進(jìn)了廚房，熟練地架上平底鍋，順帶還瞥了一眼洗手池里幾只雞蛋的尸體，和碎了一灶臺的蛋殼。

    陶嘉的臉逐漸發(fā)燙。

    顧俞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陶嘉留下來的殘局，從冰箱里找了只圓圓的馬鈴薯，去皮切塊，做了個馬鈴薯煎雞蛋，多余的馬鈴薯塊炸成黃金小薯條，給陶嘉當(dāng)零食。

    陶嘉照例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饞得不行，感覺這份早餐比自己煮的面條香多了。

    顧俞的動作似乎比平常要慢，陶嘉奇跡般地注意到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哥哥，你的病還沒好，中午我去點(diǎn)外賣吧？”

    “嗯，”顧俞輕輕應(yīng)了一聲，將馬鈴薯煎蛋倒進(jìn)盤子里，又說，“吃完午飯我送你去學(xué)校?！?/br>
    下午陶嘉有課，但他皺起眉，拒絕道：“不要?！?/br>
    顧俞倒薯條的手停下，詢問：“怎么了？”

    陶嘉認(rèn)真道：“你生病了，要在家休息?！?/br>
    “不礙事，”顧俞說，“我送你去了學(xué)校就回家休息?！?/br>
    陶嘉才不信他這番話，依顧俞的性格，肯定會偷偷跑去公司干活。如果是普通感冒也就罷了，但陶嘉直覺顧俞現(xiàn)在狀態(tài)十分不好。

    雖然顧俞掩飾得幾近完美，但陶嘉依舊能發(fā)現(xiàn)他眉目間細(xì)微的疲倦與忍耐。小小的感冒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海嘯，壓在了顧俞的身上，并且似乎隨時能把他摧毀。

    陶嘉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

    就在這個時候，顧俞一手端起平底鍋的身影忽然不易察覺地晃了一下，很快又穩(wěn)住。陶嘉從凳子上跳起來，焦急道：“哥哥，你要暈過去了！”

    顧俞語氣里有些無奈：“沒有，只是……”

    “我要去找劉醫(yī)生，”陶嘉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肯定可以治好你的?！?/br>
    “土土，聽我說完！”顧俞稍微提高了一點(diǎn)嗓音，他一手撐在洗碗池邊上，用力使得指節(jié)泛白，等那陣不適的眩暈過后，顧俞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重了。

    陶嘉站在他面前，像是做錯了事的學(xué)生，神色無措又驚慌，淺琥珀色的眸子睜得大而圓，緊張得不行。顧俞瞧見他的模樣，心內(nèi)泛起細(xì)細(xì)密密的疼痛。

    “哥哥，我……”沒等顧俞開口，陶嘉突然不安道：“我說錯了，不是劉醫(yī)生……是呂醫(yī)生?！?/br>
    顧俞怔了一下。

    “我好像記錯了很多東西，”陶嘉低著頭，他的聲音很小，落進(jìn)顧俞耳中卻字字清晰，“日記上寫著的，呂醫(yī)生都告訴我了，我的病變得很糟糕，開始遺忘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抬起眼，安靜地看著顧俞，說：“哥哥……對不起。是我讓你生病的，我還讓你這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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