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yī)院。

    朱老四剛做完手術(shù)。

    他躺在病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

    想起之前劉天的可怕，他就渾身直打哆嗦……尤其是，當(dāng)醫(yī)生告訴他，他需要截肢、胳膊里的骨頭已經(jīng)爛在rou里的時候，他就更哆嗦了。

    截肢倒沒什么，出來混，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只想著一件事。

    加入商會的時候，劉天是三重境界，之后不到十天的時間，又從三重升到了四重……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四重！

    他明明比九重還要厲害！

    那他為什么要隱藏實力？

    朱老四一直都在想這些東西。

    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撥出了一個電話，一接通，便吼道：“文哥，小心劉天，他是來殺……”

    話沒說完，對面，苗文安陰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會長死了，劉天干的……你明天必須出院，全力追殺劉天！”

    朱老四頓覺心驚rou跳，沒想到還是發(fā)生了，連忙吼道：“文哥，千萬小心，劉天是九重境界，他之前一直都是隱藏實力！”

    ……

    兩個小時前，晚上十點半。

    “哎小雪……”

    就在我們即將進(jìn)門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男聲。

    我連忙放開白昭雪的手，和她同時回頭。

    就見一個少年和一個青年正緩緩走來，那個少年走在前面，笑容滿面，青年一臉冰霜，跟在他的身后。

    不用多想，當(dāng)然是葛少強和苗文安了。

    我重重地吐了口氣，將白昭雪護(hù)在了身后，指著前面那個少年說道：“我警告你……”

    話沒說完，白昭雪突然繞過了我，沖葛少強笑道：“強哥。”同時，還把我的手按了下去。

    葛少強很快來到白昭雪面前，同樣笑著說道：“我剛才找了半天都沒看見你，沒想到在門口遇見了，小雪，好久沒見了，等下千萬別走，咱們一起吃個飯去?！?/br>
    “好啊好啊，就去我最喜歡的那家，你請客?！?/br>
    葛少強哈哈大笑，摸了一下白昭雪的頭發(fā)……

    看見這一幕，我臉都黑了，不過看白昭雪沒有什么反應(yīng)，我也就不說什么了。

    葛少強笑道：“你還真不客氣啊……”

    “那必須的，你是我哥，你請客天經(jīng)地義！”

    “嗯，先進(jìn)去吧……等一下好好請你吃?！备鹕購娺€是笑著，看得出來心情是真不錯。

    “你先你先……”白昭雪讓開了路。

    葛少強也不客氣，直接走了進(jìn)去。

    待葛少強離開后，白昭雪滿臉怨氣地對我說：“你剛才想干嘛？”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還以為他要找你事呢?！?/br>
    “他找我什么事啊，我跟他關(guān)系還行，他是我哥。”

    ……好吧，我有點大驚小怪了。

    可是這不能怪我啊，主要是我被嚇出心理陰影了，剛才白昭雪被打成那樣，讓我對這些家伙一點好感都沒有了。

    白昭雪拍了拍我，說道：“謝謝你剛才護(hù)著我，不過記住啊，葛少強跟我關(guān)系還行，不用防著他，誰看不慣我，他都不可能看不慣我。”

    我點了點頭：“是因為他也是個外姓嗎？”

    “也許是吧，反正他從來沒有針對過我?！?/br>
    白昭雪的這番話，讓我對葛少強有了一些好感。

    “就算關(guān)系好，能別讓他摸你頭發(fā)嗎？”我小聲嘟囔了一句。

    “為什么？那是我哥啊，有什么問題嗎？”白昭雪說著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你，不會吃醋了吧？”

    我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哼了一聲。

    看到我的樣子，白昭雪更是樂得不輕：“哈哈哈，你真吃醋了？你跟我哥吃什么醋嘛真是的……”

    “又不是親的?！?/br>
    “怎么不是親的，我們是同一個爸……”

    “同父異母就不是親的?！?/br>
    “怎么不是？”

    “……”

    這個小插曲完了之后，我們便準(zhǔn)備進(jìn)去。

    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是張夢朝我跑了過來，只說了一句話：“劉天，會長找你，五樓的游泳室?！庇挚戳税渍蜒┮谎?，“白小姐您好，從現(xiàn)在開始，我跟著您。”

    白昭雪淡淡地點了點頭：“我爸找他什么事？”

    張夢搖了搖頭：“不清楚?！?/br>
    白昭雪也知道張夢是真的不清楚，便不再問了，而是看向了我，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笑著說道：“不要太想我?！?/br>
    在張夢一臉震驚的表情中，白昭雪又對我說道：“我想你個鬼呀……記得辦完事來找我。”

    我點了點頭，轉(zhuǎn)身便走。

    臨近樓梯口的時候，我又回了下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白昭雪竟然還沒有進(jìn)去，一直都站在門口看著我。

    “這么快就想我了？”我笑呵呵地說道。

    白昭雪翻了個白眼，走進(jìn)了會議室。

    張夢依舊站在外面，見白昭雪進(jìn)去，才對我豎了一下大拇指，用口型說道：“牛逼?！?/br>
    我樂得不輕，開開心心地就往五樓去了。

    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因為大家都去會議室了，偶爾路過幾個人，也是這里的工作人員，還沖我鞠躬打招呼。

    樓層的構(gòu)造，基本上一層樓一個模樣，七彎八拐的，都快把我繞暈了。

    好在一路上遇到過不少工作人員，不然我還真找不到什么游泳室。

    話說，萬鴻飛在游泳室干什么？他那樣能游泳？

    很快，我就在工作人員的指導(dǎo)下來到了游泳室門口，正準(zhǔn)備推門進(jìn)去，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了什么，猛地將手收回，從腰后，抽出一把刀來，盯著黑漆漆的走廊盡頭喝道：“滾出來！”

    是的，在走廊盡頭有個人，我當(dāng)然是看不見他的，但我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氣息。

    這里很大，我的聲音出現(xiàn)了回音，當(dāng)回音消失，周圍鴉雀無聲。

    見他長時間不出來，于是我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可走到盡頭一看，哪有什么人啊，兩邊都是墻壁，連扇門和窗戶都沒有。

    “嘿……”我松了口氣：“看來這第六感也不是每次都準(zhǔn)確嘛。”

    我自嘲了一句，才重新返回。

    可不知為何，我總感覺身后站著個人，眼睛不停地瞟著后面，生怕有個人突然沖出來。

    ……我勒個去，我的第六感壞了？

    打開游泳室的門，里面就更大了，至少也有五十米的寬度，在房間中央，是七八個連接在一起的游泳池。

    我一眼就看到了萬鴻飛，另我比較驚訝的是，他是一個人，身邊連個保鏢都沒有。

    我不禁在想，如果我不知道他是白昭雪的父親的話，現(xiàn)在肯定會一刀斃命。

    只能說，生活處處是驚喜，還好我知道的早啊……

    他在泳池的另一邊，坐在輪椅上，看著手中的什么東西。

    距離太遠(yuǎn)，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直到我走近，并說了一句：“會長，您找我？”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是在看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對夫婦和一個小女孩。

    這是張全家福，照片里的男人，就是萬鴻飛，那時的他，很年輕，腿還是完好的，女孩騎在他的脖子上，笑的十分開心。

    聽到我的聲音，萬鴻飛才抬起頭來，笑道：“阿天來了……哎，這里也沒個能坐的地方?！?/br>
    “沒事，我站著就好。”我問道：“您有什么吩咐嗎？”

    萬鴻飛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小雪好點了嗎？”

    我在萬鴻商會這么久也不是白呆的，我知道，如果萬鴻飛想知道什么事，那可太輕松了，他知道白昭雪之前受傷也正常，便點了點頭：“好多了?！?/br>
    “謝謝你。”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之后，又是沉默。

    偌大的游泳室內(nèi)，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萬鴻飛摸了摸手中的照片，說道：“這就是她小時候，挺可愛的吧？”

    我這才知道原來照片上的小女孩是白昭雪。

    當(dāng)即便認(rèn)真看了起來，還真別說，細(xì)看的話，還真能看出一些輪廓。

    照片中，幼時的白昭雪騎在萬鴻飛脖子上，扒拉著萬鴻飛的頭發(fā)。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嗯，是的?！蓖瑫r在心里吐槽，白昭雪可愛歸可愛，他跟我說個啥嘛，搞得好像知道我是她男朋友似的。

    “你笑什么？”

    我連忙收了笑容：“沒事沒事?！鳖D了頓，又說：“會長，您叫我來，到底要我做什么?。俊?/br>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了？”

    “可以啊，您說。”話雖這么說，但我心里卻感覺怪怪的，會議都開始了，他不去樓下開會，把我叫上來聊什么天啊？

    “哎……”萬鴻飛今天的心情好像很沉重，時不時就要嘆口氣，“真想見見她啊……”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想見就去見唄，反正我已經(jīng)把她帶到了。

    就見萬鴻飛又在身上摸索著什么，不一會兒，就掏出一張信封，遞給了我。

    我慢吞吞地接了過來，心中更是一頭霧水。

    萬鴻飛并沒有馬上解釋這個信封，而是繼續(xù)說道：“阿天，問你個問題，你要說真話，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怪你……在你心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好人……至少對我很好?！?/br>
    “嗯？難道我對別人不好嗎？”

    “好嗎？”我笑了笑，說道：“我并不這樣認(rèn)為。也許你是個合格的老大，但你絕對不是個好的公民。”

    “怎么說？”

    “上次，我和你一起去見的那個老外，他找你談的什么生意？這種事很好打聽的，回來之后我就知道了一切，我知道你幫藍(lán)天公司找活體實驗，而且選的都是諸夏貧困地區(qū)的老百姓……”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真就敢在萬鴻飛面前說出我的心里話。

    說完之后，我才有些后悔，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萬鴻飛聽完，直勾勾地看著我，看了好久，才說道：“那不算你了，除了我對你好以外，你覺得，我算不算個好人……直白點告訴我，別說其他的?！?/br>
    “……絕對不算?！?/br>
    萬鴻飛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真的，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說真話的人?！?/br>
    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我想跟你一起，探討個問題，怎么樣？”

    “什么問題？”

    “這個問題就兩個字，善惡，什么叫善惡？”

    我笑了一下，問道：“您真讓我說？”

    萬鴻飛認(rèn)真地看著我：“說啊?！?/br>
    “沒有善惡?！蔽乙彩终J(rèn)真地說：“世間萬物，天下蒼生，無善無惡?！?/br>
    萬鴻飛細(xì)細(xì)品味著我這句話，皺了皺眉道：“好奇怪的想法。你覺得無善無惡？那你為什么要說我是個壞人？”

    “習(xí)慣而已，就算我不相信有善惡，不相信有對錯，我總不能說一加一等于二是錯的，也不能大街上砍死個人然后說我在做好事吧？”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因為這個世界，不是我做主的，假如換成我做主……對錯，善惡，就絕對不是用這些東西來衡量的了?！?/br>
    萬鴻飛靜靜地看著我，看了好久，突然沉沉地說道：“我以前遇到過一個人，他罪惡滔天，是諸夏最頂級的通緝犯，上面甚至還發(fā)下懸賞令，單單是舉報他，不管最后能不能抓到，都會獎勵舉報者一萬塊錢，抓到的話，更恐怖，會獎勵一千萬……”

    我不知道萬鴻飛怎么好好的就換了個話題，不過既然他想聊，我就陪他聊。

    “這么牛？可惜我那會兒不在昌海，不然那一千萬我要定了?！?/br>
    萬鴻飛笑道：“你何止不在，那個時候，你還沒生下來呢?！?/br>
    “……”

    頓時，我便瞪大了眼：“我沒出生以前的事啊……我滴個乖乖，那個時候的一千萬可太恐怖了，上面竟然這么大手筆？他做什么事了？”

    “殺人。全村四百多人，男女老少，一個不留?！?/br>
    我倒吸一口涼氣。

    四百人？

    還他媽一個不留？

    我……

    我真的，我要瘋了……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殘暴的人？

    萬鴻飛注意到我的表情，輕輕一笑，便繼續(xù)講道：“那個人，亡命天涯了好久，最終，跑到了昌海。當(dāng)時，我在昌海已經(jīng)有一點點地位了，幾個上面的朋友托我找找那個人，后來我找到了，你猜猜我把那個人怎么樣了？”

    “您把他殺了？或者，把他交給上面了？”

    “都不是?！比f鴻飛搖了搖頭，非常嚴(yán)肅地說道：“當(dāng)時，我，幾乎拼盡全力，幫助他改頭換面，幫他逃離追捕，為了他，我?guī)缀醢盐耶?dāng)時的存款全部耗盡，最終，他成功逃跑了，我卻因為破產(chǎn)，導(dǎo)致后面的生意失敗，被人……”萬鴻飛拍了拍腿，苦笑道：“那個時候，我連家人的信息都不敢透露?！?/br>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

    這……簡直……

    “為什么？”我十分不解。

    “因為，他是個好人?！?/br>
    我：“……”

    “故事還沒講完……”萬鴻飛笑著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你知道他為什么要殺掉全村四百多人嗎？在當(dāng)年，全國普遍都封建迷信，尤其是村子這種地方，迷信更是非?？膳隆比f鴻飛說到這里的時候，我想起自己的經(jīng)歷，不由得點了點頭，“他殺光整整一村子人的原因是，他的母親死了，被人吊死在村口的大槐樹下；他母親被人吊死的原因是，他的父親有一天晚上做夢，夢見自己的老婆是狐貍精變的，于是他第二天就去找道士來辟邪，道士說，他老婆就是狐貍精變的，要來害這一村子的人，只有把她吊死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她的靈魂才會跟著一起滅亡……”

    我的眼神不知不覺已經(jīng)黯淡了下來。

    又不知不覺，兇光畢露。

    “那個殺人犯，他當(dāng)時只有十歲，僅僅十歲！他沒有任何辦法，就這樣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吊在村口，看著那些無知的村民冷眼旁觀，看著她死后，她的尸體被掛在樹上，無人再看一眼……哦不，有人看，村子里的每一個人，每天都會去沖她的尸體吐一口痰，并罵一句狐貍精。他全部都看在眼里……”萬鴻飛攤了攤手：“故事講完了?！?/br>
    我苦笑道：“也就是說，釀成這一慘劇的，只是個夢？”

    萬鴻飛搖了搖頭：“不是夢，是人心，因為那個孩子的爸爸，早就想換老婆了，所以才編造出的那個夢?！?/br>
    我……

    我真他媽是要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本來前面真的很正常，我相信以前的人會迷信到這種程度，可我真的沒有想到，真相居然是……

    一個人，到底能歹毒到什么程度??？！

    “更可怕的是……”

    我狠狠咬著牙，打斷了萬鴻飛：“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編造出來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萬鴻飛笑了笑，說道：“不管怎么說，你猜對了?！?/br>
    我閉上眼，感覺胸口快要爆炸了。

    “你覺得，我?guī)退?，對不對？?/br>
    我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所以呀，我為什么要把人家交出去？他做了一件好事啊，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比f鴻飛重重地拍著椅子，“所有人都在指責(zé)他，所有人都希望那個罪犯趕緊去死！可是，就像你說的，做錯事的原因是，這個世界，不是我做主的，假如我來做主的話……呵呵，也不用假如，在昌海之內(nèi)，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萬鴻飛好像很激動，而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仿佛明白過來萬鴻飛為什么要講這個故事了。

    我睜開眼，直視萬鴻飛。

    萬鴻飛依舊認(rèn)真地看著我，非常嚴(yán)肅地說道：“來，你再說一遍，我是好人還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