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聚.完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上婿為尊、重生:從擺地?cái)偟绞赘?/a>、都市無敵戰(zhàn)婿
“死得好,正該如此?!?/br> 火堆噼啪作響之中,只聽得一聲嗤笑,便見長空掠影,一人白衣黑發(fā),廣袖當(dāng)風(fēng),越過莽莽云霧,悠然落地。 周遭皆一靜,目光投去,但見那人白衣勝雪,身姿雋挺,一副惡相猙獰的白銀面具,獠牙鬼口,邪氣森森,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翩然轉(zhuǎn)身,踏著荒草萋萋的曲折亂石,由遠(yuǎn)及近,遙遙走來,恍如踏步江山,睥睨天下。 “又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絕色佳人,”他漫不經(jīng)心地環(huán)顧幾人一眼,面具下一雙深邃湛然的眼睛,準(zhǔn)確地投在了凌鳶的臉上。 “袁護(hù)法,你的眼光未免讓人不敢恭維。” “......”微弱的火苗在火堆中若有若無地跳躍,凌鳶迎上他的目光,但覺全身為之一寒。 那半人半獸古怪猙獰的銀色面具之下,兩道視線如同緊盯獵物的毒蛇,竟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教主?莫非當(dāng)真是傳聞中神秘莫測的長生殿教主李簡親至不成? 傳說長生殿李簡天賦異稟,年少成名,不過及冠之年便已橫掃武林,浴血八荒... 多少邪魔敬若天神,在他的腳下低頭!多少英雄又怕又恨,向他的長劍俯首! 他的名字,讓武林顫抖、他的身影,教天下畏懼! 哼!料想定是生得丑怪異常,才會不敢示人,說不得面具之下便是歪嘴齙牙,眼珠突凸,大家不過是畏懼他生得惡心么... “屬下...”亂石中的袁非夜面如白紙,聲音虛弱,“屬下知錯...萬不該誆教主來此,請教主救我...” “這又有何難?”李簡凝望著凌鳶輕輕一笑,字字如珠玉落盤,泠泠切切,“雖生得一般,但勉強(qiáng)也可以將就一二?!?/br> “......”邪魔外道!裝模作樣!拜托你千萬不要將就!千萬不要勉強(qiáng)委屈了你自己好嗎! 凌鳶氣得當(dāng)即就白他一眼,卻見他猛一揮袖,一道罡風(fēng)劈出,剎那之間劃破萬古長夜,凌越天地,湮滅星宿,直奔七哥而去! “不過栽在這等無名小卒手中,很像話么?” “是,屬下無能...”袁非夜捂著斷臂也不反駁,“屬下該死!” 七哥那頭早有準(zhǔn)備,他當(dāng)即運(yùn)氣身形翻動,似鶴沖九天、萬壑飛瀑,手中長劍寒光千尺,攜劈波斬浪之勢,朝李簡當(dāng)頭刺去。 然而這內(nèi)力激蕩、堅(jiān)不可摧的一劍去處,卻恍如一頭撞入了一堵無形氣墻之中,撞擊之時,長劍盡折... 他來不及撤身后躍,身體向前一撞,便轟然撞入了這罡風(fēng)氣墻之內(nèi)... 整個身體瞬息之間便如斷線的風(fēng)箏向后飛落,直撞得沙石彌天,山體震顫,激起滿空飛霰,遙遙攀于天際。 他慢慢癱軟,勉強(qiáng)以殘刃支地,“哇”地一聲接連幾口鮮血噴出,淋淋漓漓,灑了滿身... 頃刻之間,全場俱寂,眾人皆怔。 李簡也并未乘勝追擊,他微微轉(zhuǎn)頭,昂然而立,猙獰面具下的瞳孔直視方越,如同看著一只螻蟻。 “如何?區(qū)區(qū)凡鐵,焉敢攖我掌風(fēng)?” “......”氣死了氣死了!怎能容他如此囂張! 凌鳶與齊遇對視一眼,駭然失色,俱在對方眼中瞧見了一抹驚懼之意,倆人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對方的手心... 這位叫七哥的壯漢,顯然已是武林中不可多見的絕世高手,竟都難以在李簡手中挨得一招半式... 更可怖的是李簡這一擊,粗看之下并未盈盡全力,也不見得幾分奧妙,威力竟這樣驚世駭俗,怵目驚心。 這究竟得是怎樣令人膽喪的人間殺器! 方越回過神來,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指節(jié)閑搭輪椅扶手輕叩,“既如此,何不繼續(xù)?!?/br> “恭喜教主功法大成!縱橫捭闔,震悚九州!想必當(dāng)今天下已無人堪與教主一戰(zhàn)!” 也是怪了,既李簡如此氣勢磅礴,所向披靡,袁非夜竟也并未怨責(zé)這什么教主不曾及時出手救自己一臂,還在瘋狂奉承... 這邪魔外道所思所想當(dāng)真令人費(fèi)解。 “是嗎?天下第一?有問過我了嗎?” 這樣惶急的時刻,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忽地遙遙傳來,驟然躍入凌鳶耳中,悅耳之處猶勝過水激寒冰,鳴珂鏘玉! “......”凌鳶一滯,倏然抬眸,黯滅的眼神恍如月華皎潔! 但見數(shù)丈之外,一道通身玄黑的身影,緩緩現(xiàn)出,他抬教踩在斷裂山石之上,一如神明降世,謫仙臨凡,驕狂從容! “師兄!”無言的歡喜盈起,凌鳶當(dāng)即飛快地甩下齊遇的手,騰身而起,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 是師兄!是她的掌門師兄!是她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的凌飛!是她的,是她的等了許久許久的凌飛! 夜風(fēng)吹拂,袍角輕揚(yáng),時間停滯,萬物隱去,她直望著他,山石樹影,枯枝敗葉,一切都在漸漸化為虛無... 唯有這一道負(fù)手而立的挺拔身影,穿越了浩瀚星河,滾滾紅塵,永恒凝定在她的眼中! 凌飛一襲黑衣,玉冠高束,背負(fù)叁尺青鋒,冷厲的眼風(fēng)從她臉上飛快掃過,又落在齊遇身上,眉宇間鋒芒盡顯。 “師兄!”凌鳶似驚似喜望著那清冷淡漠,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一時只覺世間萬物萬事,俱不及此人半分! 他卻側(cè)開了頭,不知看向了哪一處風(fēng)景,長眸映著點(diǎn)點(diǎn)火光,與夜色蔚然相映,好看得教人是非都顛倒! “來得好!本座久候了!”那頭李簡已然一笑躍起,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當(dāng)即于空中相迎。 此刻的凌鳶人卻是已經(jīng)懵了,仿佛是再也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音了... 驀然涌起的狂喜,令萬物都失了顏色,令她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汲汲欲為何事,營營欲為何人! 她只想再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她的師兄!她只怕被火光籠罩著的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她只怕慢了一步他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師兄...”思慕如潮,她不顧凌飛正與人打斗,當(dāng)即就要奮不顧身地向他急奔而去! 天下萬人,獨(dú)他最耀眼!江湖武林,獨(dú)他不必名刀寶劍,自成煊赫威勢! 手腕卻是驀然一緊,她疑惑轉(zhuǎn)身,一低頭,但見齊遇五指攥緊了她的手腕,長睫下的雙眸中似乎有壓制著的戾氣。 “師姐是又在騙我了嗎?” “呆子...你說什么?” 凌鳶嘴角含笑,秋水清瞳,眸光瀅瀅,顯得格外嬌氣,“師兄,師兄來了...齊遇,我們這回是真正有救了!” “所以師姐...”齊遇卻并不見幾分欣喜,他眉間微微擰起,黑沉眸子幾經(jīng)變幻,眸色漸深,“師姐...是不再需要利用我了?” “......”凌鳶臉色一怔,笑意登時斂去,惱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我?guī)讜r騙你利用你了?” “沒有嗎?那么師兄來了,師姐的余生,師姐的來生,還會奉送給我嗎?”齊遇語氣不善,“師姐想清楚了,再說話?!?/br> “......”原是執(zhí)著于此,凌鳶恍然,眸中便蒙上了一層柔情。 “這是什么大事么?值得你這樣認(rèn)真說道么?我自然會與師兄一同好好照顧你...” “待回家,我便立即讓師兄為你將內(nèi)功修為提升,往后你再闖蕩江湖,誰都會欺負(fù)不得你啦,你說好不好?” 她暗忖若是一粒燃靈丹不夠,給他吃兩粒便是... 聽凌鳶說得荒謬,齊遇瞠目之下,短促地笑了一聲,咬牙切齒道,“你說會對我極好極好...便是與師兄一同、一同照顧我?” “原來師姐,是打著這等主意?!?/br> 他將凌鳶的手用力一甩,坐直了身體,目光極為復(fù)雜,似有無奈又有傷心,“師姐,你道我是什么人?” “你若早便這樣想,為什么還要招惹我?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了?!” “怎么啦?你不是喜歡我么?”凌鳶抿了抿唇,實(shí)是有些不解,難不成他還指望自己再也不理會凌飛么?那怎么可能! “我日日都讓你見著我,往后再也不打你罵你,不好么?” 齊遇默然不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如同突然就被拋進(jìn)了空茫原野,徹頭徹尾的茫然撲面而來,他不禁面色慘然。 他自然是喜歡凌鳶,這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咬定牙關(guān)、強(qiáng)自壓制,不許自己念及此事,但到底,最后還是輸了這一顆心。 多年癡念,日日靜候,淪陷幻想,不過皆是浮夢一場。 “究竟是怎么了嘛?”望著他一臉陰冷情態(tài),凌鳶雖不解卻還是好脾氣地蹲下身去哄他,“你說呀?你是想怎樣?” “你住嘴吧!好聽的話都省??!我好稀罕么!”齊遇目光陰沉,嘴角挑出一抹薄笑,“你說的話,沒半個字可信!” “......”宛如當(dāng)頭挨了一棒,凌鳶呆愣當(dāng)場,她愕然地打量他面上神態(tài),“你!你瘋了不成!你還敢與我這樣說話!” “你是存心消遣我還是怎樣?”她氣鼓鼓地小聲咕噥,“果然我給你幾分好臉色,你就得意忘形,想爬到我頭上來了是么?” 她鼓著臉發(fā)了一通脾氣,眼見齊遇臉龐鐵青,冷笑不語,那暗沉孤寂的眼神如同寒冷流霜將她籠罩... 想起他高熱未退,片體鱗傷,不免又心生不忍,她只好又?jǐn)科鹋?,欲待湊近他好生哄上一?.. 但就在這時,利刃破空的尖銳之聲忽地大作,聽得那袁非夜猛然揚(yáng)起一聲惋惜暴喝,“哎呀!不好!” 凌鳶一驚,猛一回頭,恰見一柄彎刀直撲面門,凌厲飛來,竟正是袁非夜先前所持佩刀... “......”怎么回事!她倒抽一口涼氣,失措驚呼,“師兄!” 原是她二人說話的間隙,袁非夜眼見七哥受了重?fù)?,半死不活,方越又全神貫注光盯著凌鳶瞧,一時并無人注意自己... 他便動了念,企圖報一報這斷臂之仇,便將身側(cè)的彎刀灌力扔出... 哪想得,七哥仍有余力擲出手中殘刃格擋,待刀劍相撞,錯身而飛,彎刀撞在山壁巖石,倏然就轉(zhuǎn)了個彎,直奔凌鳶而去... “......”躲閃已是不及,凌鳶驚駭之下,一下子就懵了... 電光火石之間,生死一瞬之際,幾乎與此同時,正同李簡對掌的凌飛已硬生生撤招,快速折撲,方越亦催動輪椅試圖阻擋... 然而盡管二人速度迅捷,統(tǒng)統(tǒng)都及不上齊遇強(qiáng)撐起半身,眼疾手快地將她猛地摁倒在懷中! 只聽得他悶哼一聲,衣袍扎穿,血rou迸裂,刀尖深深地穿透了他的后背... 臟兮兮的衣袍瞬間被血水徹底浸透,但盡管如此,刻在血rou中那可悲的本能依舊不減,他依然將凌鳶死死護(hù)在了身體之下! 這番變故來得太過突然,人人始料未及,凌鳶面色慘變,失聲大叫,“齊遇!” 天地崩塌,心神俱失,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慌得牙關(guān)打顫,一剎那間只覺得呼吸都難以為繼,“你在干什么!” 哪里還能答話,齊遇撐著地面,垂首喘息,亂發(fā)混合著血污貼在臉上,四下里只聽得到他沉重又雜亂的呼吸聲。 凌飛已屈膝跪在齊遇身側(cè),快速點(diǎn)了他肩上與前胸的幾處xue道,朝凌鳶喝道,“慢慢地,放下他!” “師兄...對不起...”齊遇聲音低微,若非凌鳶與他靠得極近,幾乎不能聽見。 他喘息著,不停喘息著,鮮血自嘴角一絲絲滴落,“師兄...我學(xué)你劍法,仿你穿著...但我,但我,卻是我先喜歡的師姐...” 一句話未說完,口中鮮血急涌,他又急劇地喘息了兩下,“師兄...師兄別怪我...” “不怪你,”凌飛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瓶,往掌心一傾倒出一枚丹藥,迅速送入他口中,“咽下去,別說話?!?/br> “不...不,我要說...”溫?zé)嵫毫魈?,齊遇牽了牽嘴角,沒有表情地吐字,“今日若死在這里也好,我便再也不會上當(dāng)了。” “我還道師姐轉(zhuǎn)性了...卻忘了師姐,心機(jī)深沉,工于算計(jì)...不過、不過是先前命懸我手,才會作出楚楚之態(tài),屈意逢迎...” “你在胡說什么!” 凌鳶只覺此刻極其荒謬可笑,她震驚地抓住了齊遇的手,淚珠劃過臉頰一滴滴淌下,跌在他手上洇成一朵朵碎裂的花。 “你怎可以這樣想我!我沒有騙你!我沒有!我不準(zhǔn)你這樣想我!” “你一見到師兄,便失魂落魄,眼中再容不進(jìn)他人...我又不是瞎子...” 齊遇斷斷續(xù)續(xù)咳著血,暗沉的眸光一如利刃上的寒光,生生剖開了凌鳶胸膛,剜出了心臟,教她悲不可抑! “不是...齊遇,我誠心同你相守,用心愛你...”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崩潰大哭,“真的,真的齊遇你信我...師弟!” “不...師姐、師姐做不到...”齊遇勾了勾唇,目光渙散,身體漸漸軟倒,“你一直讓我難過,以前,現(xiàn)在...我再不要信你...” 他聲音漸低,慢慢闔上眼瞼,雙手軟軟滑落,垂在了一旁,“但我還是、還是愿我?guī)熃銖拇?、從此稱心如意...” “不!齊遇!”凌鳶聲音凄厲,是那樣悲傷,那樣痛楚,那樣撕心裂肺,“不要!師弟!不要!” 她明明想要他活著,活在她的眼前! 她明明想要讓他得到所有想要的,以及不想要的一切! 她明明想要讓他從此不必再為她痛苦,不必為她心傷! 驀然間喉頭鮮甜,一口鮮血涌出,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凌鳶心魄欲碎,眼前一黑,猝然便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