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清過了兩天才知道，問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聲。陶立陽就笑，說總得有個(gè)對外的托詞在，我做主了你不要生氣就好。許云清搖搖頭，走過來抱他，聲音悶在他心口，低聲道，你拐著彎罵我不識好歹啊。

    正如陶立陽所說，這也就是個(gè)托詞。房間雖然另訂了，卻并沒有去住過。這事刻意隱瞞都不一定能瞞得住，更何況他們也沒想要藏。盡管算不上太高調(diào)，許云清幾乎每天都早早去了片場，兩人沒有什么出雙入對的機(jī)會。時(shí)間久了，看出端倪，聽到風(fēng)聲的也還是不少。

    許云清其實(shí)不如那天說的那般鎮(zhèn)定，能完全對別人的議論和目光無動于衷——哪怕心里明白，這并不會真的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但的確會讓他回想起太多不好的往事。

    面上不顯，夜半驚醒的次數(shù)卻是增多了，醒來的時(shí)候一身冷汗，神色驚慌。陶立陽也不知道他到底夢到了些什么，只能一面叫他名字，伸手去抱他。

    許云清眼神有些失焦，怔忪地四下看一看，聽見他的聲音才能慢慢回過神。勾過他的脖子親一下，半夢半醒低聲說，陶立陽，你在就好了。倚在他懷里，又睡過去。

    陶立陽覺得難過也甜蜜，想再勸他緩一緩，可又記起許云清在睡夢中都緊緊抓著他的手，便一句話也講不出了……

    在劇組陪許云清這段時(shí)間，陶立陽著手寫一部歷史向的懸疑片，背景設(shè)定在魏晉。不是他擅長和熟悉的題材，少不得查閱大量的資料，進(jìn)展也很慢，但他素來對門閥士族的斗爭頗有興趣，日日看書寫稿倒也不覺得煩悶。

    那天又是在電腦前坐了一整個(gè)下午，中途接到制片人的電話，簡單聊了一下進(jìn)度之后。抬頭往窗外看一眼，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黃昏將近了。

    他看過許云清的通告表，記得晚上還有一場戲。伸了個(gè)懶腰，拿上外套準(zhǔn)備出趟門。結(jié)果剛一開門踏出去，就聽見許云清的聲音從走廊傳過來，好像在和誰說話。

    隔得不遠(yuǎn)，估計(jì)被看見了，再退回去反倒是欲蓋彌彰。陶立陽索性就站在門口沒動。

    那頭人已經(jīng)到了眼前，許云清旁邊跟著的是這部戲的男二號趙泓。這么久了，他想來不會沒有聽說，但真的親眼看見陶立陽從許云清房間里出來，還是不免愣了一下。目光從兩人身上飛快地掃過，才略帶好奇和尷尬地和陶立陽打了個(gè)招呼。

    陶立陽笑著應(yīng)了一聲，注意力卻不在他身上，只是留意許云清的狀態(tài)。

    許云清幾乎rou眼可見地脊背僵直了，臉色也不大好。陶立陽心念一轉(zhuǎn)，正想要說點(diǎn)什么來解圍，卻聽見許云清聲音有點(diǎn)緊繃地問他：“你要出去？”不待陶立陽回答又說，“那你等等我，我換件衣服和你一塊兒。”

    他側(cè)身進(jìn)去換了件淺色的風(fēng)衣，還沒忘拿上帽子和口罩。速度飛快，生怕陶立陽跑了似的，出來之后和還沒有離開的趙泓微笑著說了句回見，輕輕扯了下陶立陽的衣袖：“走吧?！?/br>
    “你知道我去哪兒嗎？”進(jìn)了電梯，陶立陽問他。

    “不知道，你又沒說?！痹S云清捏了下鼻梁：“你去哪兒？”

    “我就去拿個(gè)快遞，有本書到了。”陶立陽笑起來，按下電梯鍵，“什么都不知道，沒頭沒腦也跟著?！?/br>
    許云清理了理口罩，沉默幾秒，垂下眼睛：“我就是覺得，剛才那種情況，讓你一個(gè)人走掉不大好?！?/br>
    “你啊?！碧樟㈥栍质切奶塾质呛眯?，“心思不要太重。我不在意的。嚇壞了吧？”

    許云清輕輕皺了下眉：“不至于?！睂ι咸樟㈥柕哪抗庥指目冢坝幸稽c(diǎn)，真的還好……其實(shí)從決定要你搬過來，我已經(jīng)在心里演練過好多遍被人撞見的場景了……應(yīng)該沒有演砸吧？”

    “沒有?！碧樟㈥枔u頭，想起另一件事，“有人當(dāng)面問過你嗎？”

    “有人問過你嗎？”許云清反問他。

    陶立陽沉吟一刻：“有打聽的，不算是問?！?/br>
    許云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抿了抿唇，眼睛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過了兩三秒道：“那你怎么說？”

    “我讓他們來問你。”陶立陽神色半真半假，“這種問題統(tǒng)一由我男朋友回答。所以男朋友，問你的人你是怎么答的？”

    許云清搖頭笑笑：“我什么也不說。他們看見什么，就是什么?！?/br>
    陶立陽看著他生動起來的眉眼，很想要吻一吻他的眼睛。礙于電梯里的監(jiān)控，只得作罷，咳嗽一聲：“今天怎么這么早，我記得你晚上有夜戲的。”

    “定的場地出來點(diǎn)狀況，拍不了，改天了?！毖垡娭娞菘斓揭粯牵S云清想一想道，“既然都出來了，要不散會兒步再回去吧?！?/br>
    他們從酒店的后門出去，取了書就沿著附近一條僻靜的小路漫無目的地閑逛。春末夏初，溫度正適宜，天色將暗未暗。他們一路上說著閑話，四下無人的時(shí)候，手臂碰到，輕輕勾一下，又很快松開。

    路的盡頭，拐彎過去就看見一條河，岸兩旁種著西府海棠。他們并肩立在河岸邊，看著碎金一樣的落日余暉被月影取代。白粉夾雜的花瓣飄飄悠悠地落下來，隨著水流，一直向遠(yuǎn)方飄去。

    電影拍攝中途唐冉來探過一次班，例行公事和劇組周旋一圈后，私下又約他們吃了個(gè)飯。

    多年老友，彼此相熟，飯桌上也沒有多提什么。只是臨近下桌的時(shí)候，許云清碰了一下他的杯子，態(tài)度坦然道：“我和立陽敬你一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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