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他給許知書打了個電話。

    “小斂還好嗎？”

    “挺好的，剛吃了晚飯在跟方士玩呢?！?/br>
    許知書聽出了他情緒的不對勁，似乎走到一個安靜些的地方，“怎么了，小肆？”

    “看緊小斂，別讓他回來?！鄙蛩敛仍跐M地碎渣上，靠墻閉目。

    電話那頭似乎明白了什么，語氣嚴肅起來：“是姓霍的又找來了？”

    沈肆沒有回答，掛了電話。

    他不想連累師兄，只要知道沈斂安全就可以了。

    四周黑暗，沒有一點光。少年站在被毀掉的“家中”，像是站在逼仄絕望的墳?zāi)估铮搁g的香煙一支接著一支被點燃，落了滿地灰燼。

    而一公里外的童妍家，卻是一派溫暖明亮。

    少女趴在干凈整齊的書桌上，對照著筆記本上遒勁的數(shù)字，將沈肆的號碼輸入手機。

    【我是童妍，微信也麻煩通過一下哦！】

    【明天的比賽加油！】

    信息一條接著一條發(fā)出，卻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第14章 14 暴戾

    嘈雜的雨夜，潮濕粘稠的黑暗四面侵襲，撞毀的車子無力地翻倒在護欄外，耳邊滿是救護車的尖鳴。

    沈肆又夢見沈光宏出事的那天。

    男人渾身是血的被人抬上救護車時，瞳仁已經(jīng)開始渙散，卻死撐著不肯閉眼。他望向沈肆的方向，口鼻溢血，眼里滿是不舍和哀求。

    “一定要……保護好你mama……”

    “答應(yīng)我，藏起來……別讓霍家……找到她！”

    男人氣若游絲，用盡全身力氣也只動了動粗糲帶血的手指，碰了碰小少年哭紅的眼睛。

    “別哭啊，兒子……”

    這是沈光宏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話。

    下一刻，畫面陡然翻轉(zhuǎn)。

    十四歲那年冬天，大雪，鮮血浸透了他的校服，懷里的林綺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原來一個人絕望的時候，連空氣都是窒息的。

    眼淚大顆大顆砸下，十四歲的少年滿身鮮血，倚靠著冰冷的走廊緩緩滑下。

    “對不起……”

    他捂著眼涸澤之魚般喘息，一遍又一遍無助地重復(fù)：“對不起，對不起……”

    他答應(yīng)了沈光宏要保護好mama，可他沒有做到。

    要是沒有去訓(xùn)練館就好了，要是早點回家就好了，要是……

    他甚至想著，自己這樣流著骯臟血液的災(zāi)星，要是沒有被生下來就好了。

    謾罵，譏諷，不公，疼痛……尖銳的人聲如潮水般涌來，沈肆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子。

    清冷的光線從破損的窗戶照入，滿地玻璃狼藉，提醒他噩夢還沒有結(jié)束。

    ……

    “今天人好多??！”童妍有點驚詫。

    和昨天相比，今天到場觀眾的人數(shù)明顯翻了個倍。

    “‘武術(shù)’是相對冷門的競技，又是地方賽，能來這么多人已經(jīng)是奇跡了。”

    成斯文分析道：“昨天沈肆那場槍術(shù)打得實在太漂亮，估計有不少人是沖著他來的?！?/br>
    童妍表示贊同，心里不禁為沈肆感到自豪。

    昨天那一場槍術(shù)太穩(wěn)太帥了，就是像她這樣的門外漢也看得熱血沸騰，靈感迸發(fā)，回去就趁熱打鐵寫了篇兩千字的新聞特寫。

    可直到比賽快開始了，沈肆遲遲沒有出現(xiàn)。

    童妍偷偷看了好幾次手機，心底的期待漸漸化作不安。

    “童妍，成斯文，你這邊能聯(lián)系到沈肆嗎？”

    唐也剛從女子長拳組的賽場趕過來，身上的武術(shù)服都沒來得及換，“賽前三十分鐘要參加檢錄，現(xiàn)在他電話沒人接，短信也不回，教練都快瘋了！”

    太極拳組還有六分鐘就要檢錄了，要是沈肆沒有按時到場檢錄，就會被當(dāng)做棄權(quán)處理……

    “我打個電話試試?！蓖f。

    打了好幾次，電話里都只有嘟嘟的忙音。

    童妍放下手機，朝唐也搖搖頭。

    現(xiàn)在再著急也得保持冷靜，童妍二話不說，收拾東西說：“你們能不能想辦法拖一下時間？我知道他家在哪，馬上去找他……”

    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通道入口。

    是沈肆！

    “大哥啊，總算來了！”

    唐也長松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估摸著是給教練報告去了。

    童妍心里一塊石頭落地，輕快地呼了聲，背著小挎包跑到觀眾席的欄桿處，和昨天一樣，半傾著身子朝少年揮手。

    沈肆停住腳步，抬頭看了她一眼。

    場館內(nèi)的燈光很亮，他的眼里滿是疲倦的紅血絲。

    童妍才放下的一塊石頭又提了起來。

    眼睛這么紅，是昨晚沒睡好嗎？

    “沈……”

    沒等她開口，沈肆就垂下眼睫，大步走開了。

    雖然他平時也很冷酷，但極少像今天一樣，充斥著濃厚的厭世和燥郁氣息。

    童妍有點擔(dān)心，立即掏出手機給沈肆發(fā)了條信息：【你還好嗎，沈肆？】

    依舊沒回。

    不過馬上就要比賽了，沈肆大概交了手機和隨身物品，沒工夫和她寒暄，也能理解！

    候場時，沈肆換了身白色的武術(shù)服。

    如果說昨天他是凌厲剛猛的黑袍小將，今天則更像是飄如回雪的清俊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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