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雙神秘又冰冷的琥珀色的重瞳正望著她, 眼中盡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復(fù)雜而晦暗。

    礙于神明的威壓, 愛麗絲錯開視線，沉默不言。

    老板忽然驚呼一聲, “哎呀，您的糖怎么不見了？”

    愛麗絲回過神, 手中空空如也, 眼前亦空空如也。

    阿芙拉察覺到什么，輕輕問：“是祂來過了嗎？”

    愛麗絲微怔，但很快回神，唔了聲：“搶糖的熊孩子?！?/br>
    阿芙拉：“……”

    稱毀天滅地的怪物為搶糖的熊孩子實(shí)在過于驚悚。

    愛麗絲又做了三個, 給阿芙拉一個, 自己吃一個，剩下的那個帶給神父。

    阿芙拉頭一次吃這種糖，還是限量版的, 心中的感覺很奇怪。

    她舔了口糖，“很好吃?！?/br>
    愛麗絲咬著糖，含糊應(yīng)著：“嗯?！?/br>
    阿芙拉學(xué)著她的模樣，咬著糖含糊問：“你好像, 很難受到別人影響。”

    咬著糖說話有些難受，阿芙拉想了想，直接把糖咬碎，“你就像……”

    她沉思了會兒。

    “就像木偶人?！?/br>
    她這個真正的木偶人都會有情緒，有牽掛的，但愛麗絲沒有。

    可仔細(xì)想想，這個形容又似乎不太準(zhǔn)確。

    她又重新斟酌語言：

    “你比陸斯恩還像一個冷酷的神?！?/br>
    明明是人類。

    卻仿佛沒有任何情感。

    即便有，也短暫而淺薄。

    阿芙拉說完自我肯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

    愛麗絲仍然咬著糖，隨口應(yīng)了聲，腦海中卻又閃過了許多許多畫面。

    那排以她的模樣為原型的木偶，更清晰了。

    公主微微蹙眉。

    腦海中的其他記憶，穿書之前的記憶。

    家里有幾口人，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之前上的什么大學(xué)，交過什么朋友，等等等等，這些都統(tǒng)統(tǒng)記不起來。

    與偶爾出現(xiàn)的【木偶畫面】，【某個時間點(diǎn)經(jīng)歷過的更加疼痛的事情】這些目前回想起來的記憶，回想起來的像是喝了層紗霧，隨時能夠探破不同。

    那些記憶沒有任何能回憶起的跡象。

    就像是……

    這兩種記憶隔絕開。

    是被兩種不同方法給抹去的。

    而如今，其中一段記憶開始松動，另一段卻依舊被抹除的干干凈凈。

    像極了兩只怪物如今的現(xiàn)狀。

    ——怪物尚且能夠隨意出現(xiàn)，而陸斯恩目前只能躲在暗處。

    愛麗絲沉沉的嘆了口氣。

    “出什么事了？”

    神父沉穩(wěn)的嗓音響起。

    愛麗絲回神，發(fā)現(xiàn)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回了教廷，她眨眨眼，眉眼一彎，把糖遞給神父：“送給你?！?/br>
    神父垂眸，慣有的平淡的語調(diào)：“我不吃這些。”

    阿芙已經(jīng)把糖嚼碎咽下，她說：“很好吃的。”

    頓了頓又補(bǔ)充，“公主親手做的?！?/br>
    愛麗絲眨眨眼，視線在他們倆身上打了個轉(zhuǎn)。

    神父注意到她的視線，心中一突，就想要解釋——

    可解釋什么？

    解釋阿芙拉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

    還是解釋他不想吃糖？

    神父終究還什么也沒說，接過了愛麗絲手中的糖，指尖無意中碰觸到了公主柔軟嬌嫩的肌膚。

    ——與他蒼老粗糙的皮膚幾乎是兩個極端。

    愛麗絲微微笑了：“我先走了，祝您開心。”

    他沉默著頷首。

    阿芙拉沒有跟著公主離開，而且沉思片刻，對神父輕輕說：“你不用為難，也不用擔(dān)心?！?/br>
    “我只是依賴和留戀你最初對我的愛護(hù)?！?/br>
    盡管他的溫柔只是因?yàn)樗嗨频娜菝病?/br>
    但阿芙拉還是鄭重說：“謝謝你?！?/br>
    神父冷淡且疏離：“不必?！?/br>
    阿芙拉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見到他珍重的拿著糖走了一路，在走到長廊盡頭時，微微垂頭吃了口。

    有晶瑩的東西閃著光落下。

    像是剔透的淚珠，折射出苦澀而又漂亮的光澤。

    -

    黑褐色的天花板如夜幕一般深沉，毫無柔情可言，燭火熄滅，透著寂寥與陰冷。

    愛麗絲躺在床上，咬著只剩下小木棍的糖，出神的望著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天花板慢慢凹陷，變得扭曲。

    “啪嗒”

    似有東西滴落在臉上。

    公主抬手抹去，指尖染了黑色，像極了沼澤地的爛泥。

    她嫌棄地用手帕擦了擦，但卻越滴越多，越來越多。

    傾泄而下，若瀑布般沖刷著這里，淹沒這里。

    愛麗絲的身軀完全墜入泥沼，感受到瀕臨窒息的痛苦與煎熬，想要向上走，但卻沒有任何辦法掙脫逃離。

    “咚咚咚。”

    極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讓人回神，愛麗絲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仍然是狹小的房間。

    壁爐燒的正旺，噼啪作響。

    而黑褐色的天花板冷酷堅(jiān)硬，也干凈極了，完全不可能像剛剛那樣滴落任何臟東西。

    “咚咚咚?！?/br>
    敲門聲再次響起。

    “愛麗絲公主？”

    是個不熟悉的聲音。

    愛麗絲揉了揉臉，嘆了口氣：“有事嗎？”

    那人問：“請問您有時間嗎？莉莉婭小姐想要見您……對了，還有三王子謀殺的事，也需要您來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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