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綿快回別院時，伊夫人拉著她的手，眼角里有些晶瑩，她撇過臉去擦拭掉，對伊綿道，“再過不到半月就是綿兒的生辰，爹和娘想著，給綿兒在山中道觀求一枚平安符，保佑我們綿兒順?biāo)煲簧?，無災(zāi)無難?！?/br>
    “娘，如今局勢不穩(wěn)，若你們?nèi)ド缴?，會不會不安全？綿兒有你們陪著便心滿意足了。”伊綿將頭靠在自己母親肩膀。

    雨棠過來道，“小姐，都收拾好了，請上馬車?！?/br>
    伊夫人陪她走到車邊，“不用擔(dān)心，我和你父親自是要帶著侍衛(wèi)去的。我們兩個如今不涉朝局，只過自己的小日子，誰還會來害我們不成。何況，我們也不能總是蝸居在此處?！?/br>
    “可是——”

    “沒有可是?！币练蛉舜驍嗨拔液湍愕鶎δ泐H為愧疚，日日擔(dān)心你過得不好，你十七歲的生辰，我們總得表示表示，心里才安。”

    伊綿點點頭，告別了母親。

    —

    別院門口，伊綿才下馬車，便被不速之客喊住。

    二皇子穿一身灰色長袍，神色頗為落寞，甚至連臉上的胡茬都長了出來。

    伊綿聽見喊聲，有些害怕。她并不知曉寧之翼與太子和自己父親的往來如何，但總歸不好。自己與他交往甚少，如今卻被他明目張膽地追到別院，自是有些提防。

    吳遠(yuǎn)和一干侍衛(wèi)站到伊綿身前，隔絕了寧之翼的靠近。

    “伊綿……”

    待寧之翼走近，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渙散，咬字不清，仔細(xì)聞，空氣中還有酒味。

    伊綿疏離地問，“二皇子有何事？”

    寧之翼自嘲一聲，“無事，就是來看看你。”

    說著，目光好不掩飾其中的眷戀，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來。女子穿了一身鴛鴦蓮花錦繡襖衫，外搭藕荷色條紋披風(fēng)，臉頰只涂了一層細(xì)粉，素凈瑩潤的肌膚白得透明，連唇脂都未涂，只留下一種健康的紅潤。細(xì)軟的腰肢處搭了一根藕色的寬幅緞帶，垂在腰腹，讓人聯(lián)想。

    伊綿警惕地從吳遠(yuǎn)身后打量她。

    寧之翼道，“你還是那么美，若是沒有三弟，你該是我的女人?！?/br>
    “殿下慎言！”吳遠(yuǎn)抽刀，一干侍衛(wèi)也上前一步。

    寧之翼收斂了笑意，低頭沉默半瞬，抬起頭來，沒了剛才那股頹然的樣子，目光認(rèn)真，“伊綿，如果沒有寧之肅，你會喜歡我嗎？”

    伊綿徑直盯著他，道，“不會?！?/br>
    寧之翼笑了兩聲，緩緩轉(zhuǎn)身，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地往街道上走去，身影蕭瑟，再不見從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伊綿看著走遠(yuǎn)的寧之翼，心中不是滋味。

    物是人非。

    突然，寧之翼迅速轉(zhuǎn)過頭來，銳利的目光死死釘在伊綿臉上。

    伊綿被那目光嚇得退后了兩步，被雨棠扶著才沒有摔倒。

    “伊綿，你跟著太子，會后悔的?！?/br>
    吳遠(yuǎn)將他攙到遠(yuǎn)處，免得臟了伊綿的眼睛。

    寧之翼用手指天，一邊被拖著往遠(yuǎn)處走，一邊大聲道，“會后悔的！”

    “小姐，別聽他胡說！太子殿下至多不過十日就要回來了，若殿下在，二皇子不敢這么猖狂的?！?/br>
    伊綿仍是愕然，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卻抓不到重點，只能當(dāng)他一時失意隨意發(fā)的狠話。

    第39章

    堪堪寅時剛過，月明星稀，廊上只有兔子形狀的燈盞散發(fā)黃色柔和的光暈。房內(nèi)，伊綿闔眼坐在床邊，頭靠在床柱上，眉頭輕蹙。

    女子只著褻衣，屋內(nèi)炭火比以往燒得更旺些，地?zé)岷宓脽釟鈴南峦细Z，腳踩在如意紋羊絨地毯上仿佛踩在某個小動物的肚皮里。

    她腦袋撐不住，滑了下去。

    雨棠輕輕過去拖住她的頭，喚了一聲，“小姐？”

    “嗯？”伊綿勉強(qiáng)睜開惺忪的雙眼，“來信了？”

    雨棠抿著嘴唇，搖了搖頭，“您再睡會兒，奴婢幫您看著，太子殿下的信一到就告訴您?！?/br>
    伊綿揉了揉眼睛，道，“我等著吧。說好的時間卻沒來信，再怎么今日也該來了。”

    雨棠將薄毯搭在伊綿膝上，又讓人將屋里燃燒的香料添一點，“太子殿下已至明州一帶，算算時日，至多兩日就回。這次的信送晚了乃是因為北邊大雪，阻隔了路。您且寬心?！?/br>
    正說著呢，匆匆的腳步聲便從外面?zhèn)鱽怼?/br>
    伊綿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聽，像是吳遠(yuǎn)來了。

    她起身，才披著衣服走到殿中央，就見雨蘭推開殿門小碎步跑了進(jìn)來，“小姐！小姐！”

    雨棠忙道，“你急什么，不在門口將寒氣散盡了再進(jìn)來，仔細(xì)傳給小姐?！?/br>
    雨蘭吐吐舌頭，將手中書信遞給伊綿，“太子殿下的信，吳遠(yuǎn)一從京郊的驛站拿到便快馬加鞭送回別院了?！?/br>
    伊綿手顫抖著打開，將信紙貼在臉上，抽了抽鼻子，才將紙拿到燭火下看。

    “上面說什么？”雨蘭看小姐又哭又笑的，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伊綿坐在矮榻上，將信紙翻來覆去地看，明明只有四五行字，她卻讀出了一本厚厚的經(jīng)典的味道，“殿下說，待歸?！?/br>
    “待歸？不會吧，奴婢瞧著上面有很多字呢。”雨蘭做丫鬟以前，上過兩年學(xué)，零零星星地識得幾個字。

    “想綿兒——想在春天帶著綿兒逛春市——”

    雨蘭湊著腦袋，一個字一個字費力讀著上面的內(nèi)容，讀了兩句才發(fā)現(xiàn)這可不是自己能看的，急忙將腦袋低下去，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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