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離得遠了,康絳雪松了一口氣,再看盛靈玉,后者還是平平淡淡,沒什么反應。在他見人的時候,盛靈玉一直這樣不發(fā)言不打攪,只在一旁守著他,康絳雪理智上覺得沒什么不對,心里卻覺得這樣十分可惜。 這樣的場合,如果盛靈玉的身份不是御前侍衛(wèi),那他一定是人群中最風度翩翩惹人青眼的那一個。 這話自然是不適合說的,小皇帝閉上嘴巴,隨意欣賞路上的風景。領命的小廝恭恭敬敬將他帶去貴客廂房,小心翼翼的感覺像是隨時都能腿軟跪下來給小皇帝磕個頭。 陛、陛下,到了。 康絳雪也有點看不過去,抬起下巴解放對方:行了,下去吧。 小廝忙不迭地退去,人走了,康絳雪才想起來忘了問這房間里是否還有別的人,不過小皇帝的身份擺在這里,貴客中的貴客,待遇肯定差不了,他也不是很擔心。不想剛一腳踏進去,抬眼就看到了長公主和太后各坐一側,兩人中間放著兩杯茶水,氣氛正值冰點。 這 行吧。 見到長公主和苻紅藥,總比見到苻紅浪要強,雖說今天肯定難以避免,但能晚些見到也是好的。康絳雪定下神,在兩人視線看過來時一派輕松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嘴上懶洋洋道:姑母母后都在,怎么就這么幾個伺候的人?不出聲朕還以為這屋里沒人呢。 小皇帝說坐就坐,并沒有像樣的禮節(jié),長公主看得眉心直跳,卻也沒說什么,倒是苻紅藥一見他就瞇了眼睛,哼一聲嗔道:先叫姑母后叫母后,看來哀家果然不如長公主會養(yǎng)兒子,叫人也這般叫為娘的心涼。 小皇帝進門就被懟,眨眨眼,沒吭聲。苻紅藥這火氣分了他一些,但并不全是沖著他來的,他也懶得摻和,只自顧自低頭看自己的腳面,誰都不理。 小皇帝不開口,這屋里有他沒他沒區(qū)別,安靜了不到兩分鐘,長公主和苻紅藥又你一句我一句地撕了起來。她們兩人關系不佳,雖不至于像坊間的女人一樣放肆吵架,但句句含針帶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不過最近楊惑蒸蒸日上,苻紅藥顯然是撕不過長公主,兩回合之后,她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指甲在桌面上刺啦刺啦劃了兩下。 就在這時,苻紅藥身邊的一個太監(jiān)服飾的人給苻紅藥添了新茶,那人附在苻紅藥耳邊說了兩句,太后娘娘臉色立刻便緩和,心情變好,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顯然他極得苻紅藥的喜愛。 那太監(jiān)之前一直站在太后的身后,又低著頭,康絳雪并沒有注意,這會兒他忽然露出一張面若好女的面孔,康絳雪腦子里臥槽一聲,手上的茶杯差點砸到地上。 ??? 這不是 小皇帝立刻去看盛靈玉,然而盛靈玉神色如常,縱是看到那太監(jiān)的臉也沒有絲毫變動。 這便是盛靈玉的安排? 康絳雪心里一陣兵荒馬亂,等到那太監(jiān)出去送茶盞,立刻找了個借口跟了出去,走得稍遠些,確定四下無人,小皇帝便喊道:姬想到這個名字好像不能用,也不應該被他用,康絳雪急忙改口,綠綠!綠綠! 前方姬臨秀的身影本沒有要停的架勢,聽了這話忽然回頭:什么綠綠!綠漪!我叫綠漪! 康絳雪卻完全顧不上那么多,姬臨秀的臉轉過來之后,他比之前還要難以忍耐,當場就笑了出來。 一段時間不見,姬臨秀竟然成了太后身邊的太監(jiān)!不,不對,太監(jiān)這個形容其實并不貼切,康絳雪對于苻紅藥在身邊養(yǎng)男寵,平時讓人扮成太監(jiān)留在身邊的事情一直都知曉,姬臨秀雖是太監(jiān)裝扮,實際上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現(xiàn)在就是苻紅藥新上位的寶貝面首。 面首康絳雪更想笑了。 小皇帝忍俊不禁,姬臨秀的臉色卻一點都稱不上好看,尤其是看到小皇帝身后的盛靈玉,他左眼的眼皮都在不受控地抽跳。 康絳雪不知道盛靈玉和姬臨秀之前的糾葛,看現(xiàn)在三人站在一起姬臨秀不躲不閃,想來他們現(xiàn)在應該是在一條線上,就是不知道盛靈玉和姬臨秀約定的是什么。 不過這個問題想知道也不難,回頭問盛靈玉就能知道。 康絳雪已是不再著急,他強忍著笑意,打量著姬臨秀道:一個大男人裝成太監(jiān)就罷了,你怎么還敷粉帶妝? 他生得花容月貌,擺起臭臉也是自帶風韻,然而他本身就已經很美,卻偏在額角和臉側都用了妝,和原來相比雖說不上折損,但怎么也稱不上有助益。 很沒必要。 如今身份已經說透,姬臨秀也沒有心思遮掩,直白地暴露出本性,冷笑道:你以為我想?說完,他便看著盛靈玉,目光涼涼,直看得小皇帝莫名其妙。 這是什么意思?他看盛靈玉干什么?小皇帝不喜歡任何一個渣攻這樣看盛靈玉,當場出聲道:別這么看他,難道還是盛靈玉給你打得見不得人了不成? 懷疑姬臨秀這個狗東西又要挑撥他和盛靈玉的關系,康絳雪斬釘截鐵道:盛靈玉才不會做這種事。 姬臨秀被小皇帝的篤定氣笑了,正要開口,一直安靜的盛靈玉忽然開口坦蕩承認:是微臣打的。 姬臨秀一時訝異,沒料到盛靈玉會這么說他還以為這個人心思深沉,人前人后兩種做派,輕易不會暴露。 正想著,就見小皇帝聞言一怔,極其自然地改了口道:真是盛靈玉打的? 小皇帝義正詞嚴:那肯定是因為你欠打。 姬臨秀: 第98章 那肯定是因為你欠打。 因為你欠打。 你欠打。 姬臨秀的嘴角微微繃緊,有那么一瞬間,康絳雪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身邊站著盛靈玉,姬臨秀馬上就要舊態(tài)復萌像上次一樣容嬤嬤上身似的過來掐他。 然而姬臨秀顯然是掐不到的,背靠盛靈玉,小皇帝相當有底氣,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話哪里有毛病,康絳雪甚至挺胸抬頭,滿臉都寫滿了對姬臨秀的批判活該,反正你活該。 康絳雪對盛靈玉的事再清楚不過,盛靈玉是個什么樣的神仙,絕不會無緣無故動手,那么好脾氣的人都動手打人,肯定是姬臨秀十惡不赦把老實人逼急了總之怪不到盛靈玉。 康絳雪心中自有章法,雙標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越想越不把姬臨秀的控訴當一回事,他的眼睛斜斜望回一掃,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話說回來虧你能留在太后身邊,看樣子還很得寵。 姬臨秀被小皇帝明晃晃的偏聽偏信氣得臉都黑了半截,聽這話也回得沒什么好態(tài)度:陛下瞧不起誰呢? 康絳雪面露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他還真不是瞧不起姬臨秀,正相反,他對姬臨秀的各種技能佩服異常,不得不夸一句,姬臨秀這個間諜小天才確實干一行像一行,之前在樂坊唱歌彈琵琶都是真彈真唱,如今來屈尊當個小太監(jiān),茶泡得也是清香四溢沫白如雪,只是康絳雪好奇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姬臨秀和苻紅藥以往喜歡的類型相差太多。 據康絳雪不完全的觀察和統(tǒng)計,太后身邊歷代的男寵百分百都是猛男型,身體強壯,虎背熊腰,龍精虎猛,胡子藏都藏不住,反觀姬臨秀,面容秀麗,體態(tài)修長,整體偏瘦,而且最重要的是 姬臨秀還是個GAY,天生的GAY。 一個GAY,對上嬌艷纏人的苻紅藥這科學嗎? 生理上做得到嗎? 康絳雪好奇得厲害,盡量委婉地暗示道:你不是那什么嘛對吧? 姬臨秀不悅挑眉:有話直說就是,不要嘰嘰歪歪。 也沒人想和他嘰嘰歪歪,康絳雪于是干脆道:你真的行嗎? 只要是個男人,恐怕對這個問題都十分敏感,姬臨秀立刻便反應過來,一瞬,他的臉變得和他的新名字一個顏色,綠得鮮艷欲滴,看起來簡直想湊上來把小皇帝攥在手里頭掐死。 姬臨秀怒極反笑:不勞陛下cao心,我看陛下沉迷《夢狐傳》,和我亦是同道中人,比起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自己,陛下登基近一載,子嗣一無所出,怕需要多加關注才是。 說完,姬臨秀揮袖而去,他雖然一身太監(jiān)服,甩袖的樣子依然藏不住骨頭里的貴氣。 離去之時,姬臨秀和盛靈玉對上眼,對方眼中的漠然令他略作駐足。姬臨秀和這個人遇上兩次,兩次之間天差地別的認知讓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差到了極點,姬臨秀冷冷開口:恕我提醒盛大人一句,我站在這里只是答應和你合作,若盛大人以為就此便可以高我一等,來日可不要悔之莫及。 言罷,姬臨秀頭也不回地離去,康絳雪看他走得那么生氣,忍不住問盛靈玉道:朕是不是說中了他的痛處? 盛靈玉頓了頓,嘴角忽然微微抬起。出來這一早,盛靈玉還是第一次笑,康絳雪看他神情變化,心情便也跟著變好,正要回神問問讓姬臨秀去跟著太后是什么打算,盛靈玉比他更先一步開口道:那人剛剛可是說了《夢狐傳》? 康絳雪一秒啞巴,又聽盛靈玉望著他問道:《夢狐傳》是什么? 康絳雪: 寫小黃文的事情,康絳雪其實是不怎么背著人的,比如海棠平無奇,他們早早都知道,還跟著出了不少力,可面對盛靈玉這樣子的皎皎君子,康絳雪是真的完全不好意思在其面前提到一分一毫,正好他最近一直有事,也許久沒有寫小說,竟在盛靈玉面前把這事給忘得干干凈凈。 康絳雪登時像個麻了爪子的兔子,呆著臉尬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和一個美玉一般無瑕的君子解釋這樣帶顏色的話題,恰在此時,只聽盛靈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莫不是陛下書架第三層最里面的那幾份手稿? ?! 手稿??? 手稿便是小皇帝用那一手沒幾個人知道的楷書筆跡親手寫的,不是外面印出來的稿子,本身的存在就是小皇帝是《夢狐傳》作者的鐵證,這要是讓盛靈玉知道小皇帝的愛好是寫男男開高鐵,那他的形象 康絳雪當場驚了,驚慌失措道: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看過了? 盛靈玉的反應和小皇帝的對比鮮明,十分之淡定:微臣為陛下整理過書房里所有的藏書,便見到了,至于看沒看,微臣只看到首頁的名稱和署名,不曾打開。 整理書房,康絳雪當時完全沒想到這茬,不過不曾打開那就是沒看!還沒看!康絳雪忽然一松,心有余悸地確認:你沒有不小心,看到一句半句的吧? 盛靈玉眼睛一眨不眨,毫無說謊之態(tài):不曾。 小皇帝渾身肌rou放松,rou眼可見呼出一口氣,盛靈玉忽然開口道:康絳雪。 康絳雪剛剛松緩的肌rou瞬間繃緊,一股發(fā)麻的感覺從脊背直沖頭皮,他猛地抬眼去看盛靈玉,只見盛靈玉望著他,并無探究之意,只是很平常、很溫柔地叫出了這三個字,倒是他反應太大,大冷天的,竟有種要平白冒汗的趨勢。 這個名字實在太久沒人叫過,冷不丁聽到,他有種被觸碰到靈魂的感覺。 小皇帝所有細微的緊張神情全都收在眼中,盛靈玉看得真切,抱歉道:可是驚擾陛下了?微臣失禮。 康絳雪自是搖頭,不過是看出來他寫在手稿上的筆名,從哪個角度來說都不用道歉。小皇帝低下頭,自顧自解釋道:無妨,只是極少人知道這個名字,朕也沒聽別人這么叫過朕一時之間有點不適應。 盛靈玉像是沒有發(fā)覺小皇帝的反應過于明顯,轉言問道:陛下,若是私下無人,微臣能否用這個名字喚您? 這個問題按照盛靈玉的性格來說其實有些逾矩,臣子對陛下另有稱呼太不恭敬,可聯(lián)系之前的事情細一想,如今的盛靈玉本就想在小皇帝的身上尋求安全感,想要兩個人親近些也很正常,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康絳雪并不覺得奇怪,只是小皇帝有自己的名字楊熒,盛靈玉喚他無人知曉的筆名,在盛靈玉眼中看起來似乎剛好可以回避陛下的真正名諱,可對于他來說便真的有點太戳心扉就仿佛忽然間被盛靈玉隔著穿書這層膜,捉到了他躲躲藏藏的本體。 那是他的真名,是他叫了二十多年,最有真實感和歸屬感的名字。 康絳雪猶豫著無法應答,盛靈玉的神情立刻變得十分失望,不用小皇帝拒絕便自己道:是微臣昏了頭陛下就當微臣沒有說過這話,微臣太放肆了,有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原也是微臣不配的,胡言亂語,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盛靈玉什么都不說還好,他一說不配,反倒讓康絳雪無處可退,小皇帝聞言一驚,立刻便著急道:你說什么呢!當然可以叫!朕都許的! 話出了口,自然再沒有回旋的余地,康絳雪壓下心中的異樣,甚至催促道:你叫就是。 于是盛靈玉未做停頓,喚他道:阿雪。 阿雪,比康絳雪還要更親密。 康絳雪面上沒什么表現(xiàn),實則一時間心亂作一團,怦怦怦跳個不停,一點都不受控制,可這是他自己答應的,一時只能努力去普通地應道:嗯。聲音出了,眼睛卻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盛靈玉很淡很淡地露出些笑意,無視了小皇帝躲閃的視線,像兩個尋常人在閑話家常一樣建議道:陛下若不嫌棄,也可以換個方式叫微臣。 康絳雪一直覺得自己叫盛靈玉的大名多少有些沒有禮貌,只是一直想不到改口叫什么好,正好被提起,也順勢問道:那叫你什么好? 盛靈玉道:以前祖父和母親在時,私下里對微臣也有稱呼,若陛下不棄 這個小皇帝倒是沒什么印象,不由問道:什么? 盛靈玉微笑道:玉郎。陛下以后便喚我玉郎吧。 第99章 玉郎竟是這么巧,康絳雪毫無預兆地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