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暮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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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皇后,成了王妃,不認得他了…… 黑夜之中,朔風侵肌,凜冽呼嘯的寒風刮得人面上生疼,可眼下,秦淮瑾最疼的卻是心口。 他就這樣看著對方,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他回想著對方剛才眼底的陌生,和她說話時,那平靜的語氣,忽然低吼了聲。 “你、你騙朕的對不對!”他不相信。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的皇后,怎么會是什么魏王妃? 他不會認錯的,他的皇后和他十年夫妻,先前光是透過小玉輦的帷幔,他便認出了她,眼下又怎會認錯? “梓童,你看著朕。”他道,“你抬頭,看向朕,再說一遍,你究竟是誰?!?/br> 都說想了解一個人,最先看上看他的眼。 秦淮瑾顯然不相信眼前的人方才所說的,因而才讓她抬頭看向自己。 因為一個人的嘴能說謊,可眼神卻騙不了人。 阿月聞言,微微閉眼,再睜開時便順著天子的話,直接抬起頭,一雙星眸無所畏懼地直視著對方的雙目,接著一字一頓地將方才的話,第三次復述出來。 “妾名喚阿月,乃魏王妻室,隨王爺入宮參宴?!?/br> 比起先前兩回,這次的她不僅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還在最后特意提了句仍舊跪在一旁的宮娥。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這名宮娥?!?/br> 即便眼下她的頰邊有一條狹長的傷口,可對她的容貌卻沒有多少影響,甚至因著她說話是堅定的語氣,和那雙眼中閃動著的星輝,更為她添了幾分顏色,讓她整個看上去便和溫婉賢良的先皇后不同。 先皇后是端莊的,在看向自己的夫君大恒天子時,眼中永遠帶著小女兒的羞赧。 可眼前的女子不同。 她看向天子時,眼中是全然的陌生,和極致的冷靜,甚至于……還有幾分疏離。 顯然,即便跟前的人是大恒天子,她也始終記得,自己如今是魏王妃,而避免和對方產(chǎn)生任何的糾葛。 而比起她的冷靜和疏離,秦淮瑾則顯得有些瘋。 在聽了三遍她說自己是魏王妃后,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崩潰。 魏王妃。 魏王妃…… 魏王妃??! 怎么會是魏王妃! “你分明就是朕的皇后!” 秦淮瑾猛烈地喘息幾下,接著視線轉(zhuǎn)向那跪著的宮娥。 “你說,她是誰?” 那宮娥未料到竟會忽然問她,心中慌亂極了,可在天子猶如實質(zhì)般的目光之下,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懼怕,顫著聲小心地回道。 “回陛下,這、這位確實是、是魏王妃……” “閉嘴!”那宮娥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天子厲聲打斷,接著便聽得上方的人陰沉著聲音道,“當著朕的面都敢胡言亂語,來人……” “將這欺君的賤婢帶去宮正局?!?/br> 一句話,便決定了這宮娥的命運。 那宮娥一聽得自己要被送去宮正局,霎時便懵了。 “陛下,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陛下恕罪?。 ?/br> 可天子卻并不理會她的哭喊,只是沉著眼色往旁邊看了眼,張彥便忙知機地叫人上前,眼見得就要將這宮娥帶走。 卻被人攔住。 阿月直接身子一側(cè),擋在那宮娥跟前。 “陛下,她說的都是真的,何來欺君一說?” 阿月并不想看著一個宮娥因著自己而平白受罪。 秦淮瑾聞言便看向她。 “你分明是朕的皇后,這賤婢卻說你是魏王妃,不是欺君是什么?” 一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承認眼前的人是魏王妃,而是固執(zhí)地認為她是自己的皇后。 阿月在他執(zhí)拗的目光中,絲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眼神完全沒閃躲。 “妾是不是魏王妃,陛下不信這宮娥的,大可叫旁人來問,如今整個障日閣中所有人都知曉,妾是跟著魏王一道入宮的?!?/br> “是與不是,也不是旁人說了算的?!贝藭r的秦淮瑾終于恢復了些理智,不再似方才那樣有些瘋癲,可他還是堅信眼前的人就是皇后,因而雙目鎖在對方身上,聲音幽幽,“朕親自驗過才算?!?/br> 阿月一聽眉心蹙起,心中警鈴大作。 “陛下何意?” “在朕查清真相前,還要請阿月姑娘暫時留在宮中了?!?/br> 他沒叫對方魏王妃,而是叫了她方才說的自己的名字。 阿月眉心一跳。 隱約感覺到眼前的人似乎變得有些奇怪,可就在她打算再次開口時,卻聽得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皇兄要對臣弟的魏王妃做什么?” 一聽得這聲音,阿月原本有些緊繃的心忽然放松了些,她下意識轉(zhuǎn)身,便看見了一步步朝她走來的魏王。 “阿曄!”似乎養(yǎng)成習慣般的,她脫口而出便喚了對方一聲。 卻沒看見在聽得她這稱呼后,天子忽然扭曲的神色。 魏王的步子很快,一會兒便走到了阿月身邊,接著他直接又往前一步,擋在了天子和阿月中間。 “臣弟在障日閣中久久等不到自己的王妃,心中著急,便出來找,不想竟這樣巧,阿月和皇兄撞上了?!?/br> 魏王將阿月護在身后,一邊加重語氣中的“臣弟”和“皇兄”這兩個詞,一邊直視著跟前的天子。 “既如此巧,臣弟正好替皇兄介紹。” “這是臣弟才剛?cè)⒌奈和蹂⒃?,是皇兄您……親自下旨冊封的?!?/br> 魏王一句話,便讓周遭的氛圍霎時變得緊張且凝滯起來。 第六十一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二)…… 秦淮瑾自然記得當初他下旨冊魏王妃的事。 那時因著是魏王第一次主動提及要成親, 且請封的折子言辭十分懇切,秦淮瑾自然同意了。 原本他還不知道原因。 直至今夜見了這魏王妃,秦淮瑾才明白過來, 原來魏王先前之所以以王妃有傷待休養(yǎng)為由,讓她免于入京受封是有意為之。 魏王是見過先皇后的,正因為見過, 才會做那樣的決定。 而他正是算準了天子不會仔細去了解一個魏王妃。 事實證明,他算對了。 秦淮瑾在看了魏王的折子后確實沒有仔細派人去查, 只是略一思考便在那道請封的折子上制可。 那時的他也萬萬沒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自己下的旨所反噬。 在聽了魏王說的話后, 秦淮瑾眼中的郁氣一點點凝聚, 周遭的氛圍也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魏王妃確是朕親自下旨冊封不假, 可眼下朕瞧著,王妃極似朕的一位故人, 魏王以為呢?” 他這話雖是對著魏王所說,可一雙鷹眼卻緊緊鎖在魏王身后的阿月身上。 顯然, 他并不打算放過對方。 魏王見狀,身子再次往阿月的方向動了動, 將原本就擋在自己身后的人牢牢遮住。 “臣弟以為, 斯人已逝,往事如過眼云煙, 皇兄應向前看才是,不必沉溺于無謂的過去?!蔽和跻部粗鴮Ψ? 十分直接,“這世上相似的東西如此之多,盡管有些生得極像,可終歸不是同一樣, 皇兄以為如何?” “朕以為,這世上的事物,或許有相似的,但,能做到完全一致的,約等于無,除非……”天子的聲音沉了下來,“那原本就是同一樣東西?!?/br> “皇兄的看法,恕臣弟不敢茍同?!蔽和跽f著,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握住了阿月的指尖,阿月見狀一怔,但并沒有拒絕,反而順著他的動作,掌心往前,最終兩人指尖緊扣。 這一幕落在天子眼中,霎時變得十分刺眼。 他的眼底隱約有墨色翻涌。 “今日一見,朕覺著和阿月姑娘甚是有緣,倒想請阿月姑娘在宮中多留幾日?!憋@然,他并不愿喚阿月為魏王妃。 而他這番意有所指的話,魏王卻絲毫不讓。 “臣弟的王妃身子不好,眼下面上又受了傷,只怕不宜留在宮中?!?/br> 天子喚阿月的名姓,魏王便刻意強調(diào)阿月是他的王妃。 兩人于此之上,互不相讓。 而旁的宮人內(nèi)侍還有那跪在地上的宮娥,于無意之中聽了這么些話,知曉了這么件事。 可誰都心中懸著。 盡管不知眼前的魏王妃和先皇后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可聽著陛下和魏王之間一句句針鋒相對的話,誰都知曉,這些事聽得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眼下誰也走不了。 甚至有些連喘氣時都刻意放輕了,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聽了魏王的話后,天子笑了一聲,卻不帶什么感情。 “宮中尚藥局的人醫(yī)術(shù)高超,恰好能提阿月姑娘看診,看看究竟身子是哪兒不適?!?/br> “多謝皇兄好意?!蔽和跻残α寺?,“只是臣弟的王妃習慣了渭寧的氣候,想來這宮中的環(huán)境,她待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