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暮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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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昭儀這一胎沒得蹊蹺, 當初還在圍場時便看得出來。 只是她沒想到,最后這事會落得她頭上。 此時夜幕降臨,她坐在車輿上, 將適才宮正局的司正說的話細想了許久。 若月是在去紫宸殿的時候被帶走的,而云容則是剛剛宮正局親自來人帶走。 兩人都是陛下親下的旨。 盡管這些日子孟霜晚已經(jīng)對陛下越來越失望,可畢竟相處十年, 她心中還是清楚的。 若非有看上去的鐵證,陛下不會直接不告知她便將她最親近的宮女帶走。 那司正說, 眼下六宮多數(shù)嬪妃都在承歡殿, 陛下也在。 想到這, 孟霜晚心中便覺著, 這回只怕來者不善。 若非六宮嬪妃都看到了那證據(jù), 若月和云容也不至一道被宮正局帶走。 可她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要害她。 又是用什么樣的證據(jù)。 若說是敏昭儀, 莫說她了,便是陛下都不會信。 在這深宮之中, 誰不想要一個孩子傍身? 且虎毒還不食子,敏昭儀未必就真這么狠心, 對自己腹中胎兒下手, 就為了構陷她? 孟霜晚身為皇后,和敏昭儀無冤無仇, 怎么值得對方這樣下血本去害她? 至于旁的嬪妃倒是說得過去,可目前卻看不見誰有這樣的動機。 秦德妃早被證明是無辜的。 先前因著敏昭儀被禁足和降位的鄭婕妤還有季美人, 一個至今未解禁足,一個早已不成氣候。 還有先前被截胡的慕充媛。 這也是個膽子不大的。 否則當初被截胡了也不會來找皇后,而不敢像當初的季美人那樣直接去敏昭儀的跟前譏諷了。 至于旁的和敏昭儀有過過節(jié)的,孟霜晚能想到的也只有和當初的敏昭儀一道采選入宮的周選侍了。 可去秋狝時, 周選侍并未跟著。 且她一個小小選侍,便是想動手,也沒這么大的力量買通敏昭儀身邊的人。 思及此,孟霜晚幾乎將目前能想到的會下手的人都排除了個遍。 還是沒頭緒。 眼見著承歡殿就在眼前,她決定不想這么多,先去了再說。 她自認問心無愧,沒做過便是沒做過,只要往深了去查便能查出來結(jié)果的。 可孟霜晚不知道。 若是有人有心構陷她,自然會做得天衣無縫。 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是查不出真相的。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第一個排除的人,便是真正的兇手。 有的人狠起來,真的會對自己孩子下手,只為了絆倒她。 . 承歡殿內(nèi)。 一眾嬪妃都在,床榻之上是躺著休養(yǎng)的敏昭儀,離她最近的則是先前原本被懷疑后又洗脫嫌疑的秦德妃。 天子坐在另一端。 中間站著的是尚藥局的侍御醫(yī),和宮正局的于宮正。 跪在地上的則是敏昭儀的大宮女秀鳶,和秦德妃身邊管庫房的宮女錦繡。 天子身旁放了張蝶幾,蝶幾上的楊木托盤中放著兩副一模一樣的瓔珞。 正是皇后先前分別賜予敏昭儀和秦德妃的那兩副。 此時的秦德妃看著那瓔珞,眼底深處是嫌惡和恨意。 敏昭儀則微微側(cè)頭,面上神情難過哀傷,顯然不想再看見那瓔珞。 而旁的宮嬪面上則帶著后怕和心驚,還有寫則是慶幸。 慶幸自己先前沒那個運氣,入了皇后的眼,也就沒被對方賜予這瓔珞。 否則今日的敏昭儀,便是明日的她們了。 于宮正顯然先前已經(jīng)和陛下說了什么,卻沒得到同意,這會兒便又試著提了一次。 “陛下,眼下證據(jù)都指向皇后殿下的這兩副瓔珞,侍御醫(yī)說這兩副瓔珞上都有櫟苕棘,且分量不算小,只是因為研磨成分后太過細小,且這瓔珞本身的顏色又和櫟苕棘的顏色相近才從未被發(fā)現(xiàn)。目前宮正局能查到的只有這些了,可畢竟事關皇后殿下,奴婢自然需謹慎,因而最好是請皇后殿下來,當面……” “不必?!碧熳釉僖淮未驍嗨脑?,“朕方才已經(jīng)下旨讓宮正局的人將若月和云容帶走了,她二人是皇后近身的宮女,有什么問她們就是,不必擾了皇后?!?/br> 于宮正便有些為難:“可……” “此事不必再提?!碧熳又苯拥?,“眼下只是知道這瓔珞上有櫟苕棘,雖是皇后所賜,可中途也不知有多少人碰過,單憑此便斷定是皇后所為未免武斷。朕既許了宮正局將若月云容帶走,先問她們便是?!?/br> “奴婢遵旨?!庇趯m正微微福身,接著又說了句,“陛下知道,宮正局查案沒有不動刑的,可這二位姑娘都是皇后身邊的,奴婢斗膽都問陛下一句,若是問詢沒了進展,可否動刑?” 這一句算是把天子問住了。 他沉吟半晌,卻始終不開口。 而躺在床榻之上的敏昭儀見他這副模樣,心道果然事關皇后便沒這么容易。 這若是換了旁的嬪妃,莫說一個宮女了,便是嬪妃本身陛下廢位想來都不會猶豫。 先前的秦德妃不就是這樣? 可一旦涉及皇后,陛下就連兩個她身邊的宮娥都這般慎重。 誰都知道,入了宮正局便沒有人能完好無損地出來。 最少也得脫層皮。 嚴重的直接折在里面的都有。 就像于宮正所言,不動刑又如何查案? 可陛下連這都不愿下旨,說到底不過是因著那兩個宮女和皇后親近,若是她二人出了事,皇后必然大受打擊。 陛下不愿皇后難過,自然不會松口說可以動刑。 但若是讓若月和云容完好無損地從宮正局出來,敏昭儀這盤棋便也白走了。 她現(xiàn)在就是想看到皇后絕望的模樣。 最好是一擊必中。 從此鏟除對方。 否則她的孩子便白死了。 思及此,她身子稍稍一動,仿佛疼極了,而喊了一句。 “孩子……”她的淚水幾乎說來就來,甫一張口,淚便下來,聲音也帶了哽咽和難過,“娘對不起你……” 為什么對不起,她沒直接說。 可在場的都明白什么意思。 因為找不到下手的人,所以覺得對不起。 而下方跪著的秀鳶聽得這話,像是接到什么指令一般,原本一直縮著不作聲,這會子忽然便把心一橫,直接道:“陛下!您看看我家娘娘吧,她才剛沒了一個孩子,若找不到兇手便罷了,眼下分明有機會,您難道要讓兇手逍遙法外……” “住口!”天子森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誰給你的膽子影射皇后是兇手?!” 他言語之中的冷意和怒意讓整個殿內(nèi)的人都是一驚,而原本開口的秀鳶也呆住了。 她撐在地上的手在顫抖著,顯然十分害怕。 可眼下卻容不得她多想。 昨夜娘娘便和她說過,若是她熬住了,這一回她們便贏了。 否則便徹底前功盡棄。 因此她深吸幾口氣,頂著天子猶如實質(zhì)般的目光再次開口。 “奴婢有罪,方才是奴婢口無遮攔了??膳疽彩切奶壅褍x娘娘,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就這樣平白沒了。奴婢也覺著不會是皇后殿下動的手,可眼下證據(jù)已經(jīng)在這,若不往下查,豈非叫旁人覺著此事確實和皇后有關?那兩個宮娥和皇后殿下關系再親近,也不過是宮人罷了。若是不動刑,自然什么都不會說,唯有動了刑后,若還問不出什么,才能證明皇后確實無辜,屆時方能服眾?!?/br> 她這話乍一聽起來是詭辯,可細細一想?yún)s似乎是這么個理。 正躺著的敏昭儀看了眼天子的神情,發(fā)現(xiàn)對方眼底似乎有松動的情緒,于是虛弱地開口:“陛下,妾知道您為難,可……”她剛說了幾個字便咳起來,身旁的宮娥忙替她順氣,緩過來后才繼續(xù)道,“可眼下除了這法子,也沒別的辦法了。妾也相信不是皇后殿下,可空口無憑,眼下這兩個瓔珞是證據(jù),若想查清楚便只能動刑……”她說著愈發(fā)放緩語氣,“妾也相信,宮正局的人都有分寸的,那兩個宮娥畢竟是長安殿的人,必定不會傷及性命的。雖然委屈了那兩個姑娘,可到底沒傷及皇后?!?/br> 敏昭儀極其聰明。 她早想到會有眼下的情況。 因此昨夜便提醒了秀鳶,若是陛下不愿下旨,便讓她將話題往如何洗清皇后嫌疑上引。 說到底,陛下不愿動若月云容還是因著皇后。 可只要讓陛下知道,唯有對著兩人動刑,才能將皇后徹底摘出去。 如此,陛下才會下決心允了宮正局動刑。 果然,當敏昭儀說完話后,原本一直沒松口的陛下指尖在膝上一下又一下地輕點著,半晌后終于開口。 “既如此,便……” “臣妾不同意?!?/br> 皇后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引得眾人都往那兒看去。 皇后一身素凈的衣衫,就連烏發(fā)都只是微微挽起,瑩白的面上更是不施粉黛,顯然是匆匆而來。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美得驚人。 和旁的嬪妃卸了妝容便變得寡淡不同,身為皇后的孟霜晚盛裝和素容是完全不同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