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正和一人一狐的心意，他們懷著秘密，接觸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將附近的幾條巷子轉(zhuǎn)熟了之后，一人一狐就回了先前的屋舍。進門一看，果然沒什么變化，先前出去是什么樣，如今回來也是什么樣。

    陳立還未前來，沈鶴之便開始收拾起自己的那點微薄的小家當(dāng)。

    因提前將伺候的人打發(fā)出去的緣故，沈鶴之早在離開皇宮之前，就已經(jīng)渡過了對打理這些事物手忙腳亂的階段，如今做得雖算不上好，卻也是像模像樣。

    陳立來的時候，沈鶴之已經(jīng)收拾好先前被六安弄亂的床鋪，正坐在床頭翻看那唯一的矮柜里放著的書冊。

    書冊是薄薄的一本，里說的是一些宗門的情況，并不怎么詳盡，和周長老、陳立所說的沒什么差別，只是更系統(tǒng)一些。

    沈鶴之見陳立到了，順手將書冊放回原處，臉上噙著慣常和善的淺笑迎了上去。

    陳師兄。

    陳立拿出一個約么兩巴掌大的布袋交給他：這里面的便是你的弟子牌，以及虛察弟子的入門之禮。

    有勞師兄。

    見沈鶴之收下就收下了，也沒詢問或打開清點的意思，陳立笑了笑，心里還是頗為舒心。

    沈鶴之方才已經(jīng)從那本冊子上得知，每個新進的虛察弟子，都能領(lǐng)到一塊弟子牌，一份基礎(chǔ)入門功法《納氣決》，一顆無品丹藥培元丹，以及三枚靈幣。

    這些東西對于修真界的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對于從凡俗界來的弟子而言，卻是極為得用的東西。

    小祖宗說，像培元丹和靈幣之物若是積累得多了，對于陳立這等練氣二層的弟子而言，也還是挺有用的，沈鶴之心中便有了計較。

    之所以沒有查看就直接收下，不是相信陳立的人品他們才認識多久，怎么就知道人品了？

    在沈鶴之看來，這些老弟子做了這個引路人，也未必沒有從中抽取油水的意思，這些潛規(guī)則，他在宮里也見得多了。

    陳立若是原封不動的交給他，沈鶴之自然會高看他一分。便是昧下些許，也不過當(dāng)做孝敬，不會放在心上，只是日后不會與之多來往就是了。

    沈鶴之雖初來修真界，什么根基都沒有，但他有六安在，底氣十足，這些蠅頭小利沈鶴之還真不大看中。

    不過他這種做法，卻是讓陳立心生好感。

    若是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的人，做出這等姿態(tài)，陳立不會覺得有什么。但沈鶴之既然看過了書冊，那自然清楚虛察弟子的入門之禮都有些什么。

    陳立接待過不少新弟子，多數(shù)人對引路人心中都防備得很，當(dāng)場清點的不在少數(shù)。哪怕知道是人之常情呢？心里總會覺得膈應(yīng)。

    沈鶴之這般干脆，自然比其他人來的舒服，陳立也就更上心了些。

    他道：沈師弟且將弟子牌取出，我教你如何認主，再教你與這房舍結(jié)契。

    陳立琢磨著，給這位順心又有前途的師弟，多透露點消息。

    第三十三章

    認主弟子牌不難，不過是用中指之血沿著弟子牌上的外面一圈花紋畫上一圈就成了。

    與屋舍結(jié)契更簡單，先由陳立拿著他的引路人弟子牌刷一下，再讓沈鶴之刷一下，完事兒。

    做完這些，陳立還特意將屋舍的門關(guān)上，他的弟子牌再刷，就打不開了。換上沈鶴之自己的，才成功打開。

    弟子屋舍中設(shè)有簡單的陣法，需得由結(jié)契的弟子牌才能打開，陳立解釋道：陣法可阻止練氣五層以下的修士進入。住在這里，沈師弟不用擔(dān)心別的弟子前來打攪。

    便是練氣五層以上之人攻擊也無妨，一旦陣法動蕩，負責(zé)屋舍安全的長老就會有所察覺。若攻擊陣法的是本門弟子，會視情節(jié)輕重加以處罰。若是外來之人，也會加以懲戒。

    沈鶴之聽了心中一動，這個陳師兄說起外來之人的語氣，如同喝水一般普通?？磥碛型鈦碇藵撊氲那闆r并不稀奇，這虛察弟子的屋舍，恐怕不安全。

    果然，沈鶴之就聽小祖宗傳音道：先前乘越山鷹來時，并未通過什么陣法。這虛察弟子的屋舍是修在凌乾仙宗陣法之外的。

    僅有一圈樹林作為隔斷，若是有心，便是最外層的那些合俗街的普通人也能進來，莫說有修為在身的修真者。

    沈鶴之心中便有數(shù)了。

    興許是怕他太過擔(dān)憂，六安還安撫他一句：你倒是不用怕，有老祖在，不會讓你有什么危險。

    沈鶴之本也沒怕什么，收到安慰，心中倒很是高興。

    陳立不知沈鶴之心中所想，叮囑他道：弟子牌中記錄有沈師弟的身份信息，日后一些宗門貢獻點或其他信息也會記錄其中，在宗門行走離不開它，十分重要，沈師弟可千萬保管好。

    擔(dān)心沈鶴之還不夠重視，陳立又道：這弟子牌只是依靠指尖血草草契約，僅有一絲聯(lián)系罷了，并不具備什么約束力，被旁人拿去也是能用的。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吃虧的可是弟子牌的主人。

    沈鶴之的手緊了緊，沒想到這修真界的一塊普通的身份牌也如此講究。陳立只是這么一說，沈鶴之便已經(jīng)想到無數(shù)種栽贓、利用的方法嗯，皇宮出產(chǎn)之人的通病。

    多謝陳師兄，師弟定當(dāng)銘記。

    沈鶴之清楚，這些重要的消息，旁的引路人未必會如此事無巨細的告知，這位陳師兄或許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又或者賣他一些人情。無論怎么樣，他也領(lǐng)這個情。

    不過沈鶴之倒是還想到另一件事。

    拇指輕輕摩挲著中指已經(jīng)凝固傷口，他記得先前與小祖宗契約之時，也是用的指尖血。

    陳立說，使用指尖血不過僅能有一絲聯(lián)系，那他與小祖宗豈不是

    沈鶴之一直以為，他與小祖宗之間的契約，是那種十分重要的，只容得下兩個人的特殊契約。

    沒想到是不是旁人也能像隨意拿走弟子牌一般，將小祖宗從他身邊帶走？

    沈鶴之心中升起一陣恐慌。

    他已經(jīng)失去了很多，他甚至以后還可以失去更多，但唯獨小祖宗，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的稻草，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手！

    若是有人要將小祖宗從他身邊搶走，他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么事來。沈鶴之低垂的眼眸中，竟有一抹烏光閃過，卻無一人發(fā)覺。

    他要想個法子，將小祖宗徹底綁在身邊才是。

    六安不知沈鶴之因為這個弟子牌的認主方式，已經(jīng)懷疑起先前他與小飯票的結(jié)契來。

    他是在想，這所謂的弟子牌究竟穩(wěn)當(dāng)不穩(wěn)當(dāng)。

    弟子牌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哪怕是在末法時代，蒼彌宗的弟子也是有弟子牌的。而且，那弟子牌比這磕磣的小木牌可是高級多了。雖說受靈氣影響，沒有自動跟隨主人防止丟失的高級功能，但認主之后，別人是無論如何也使用不了。

    從一路的見聞來看，六安不認為這凌乾仙宗這么落后，連塊正經(jīng)認主的弟子牌也制作不來。

    唯一的解釋，也只有虛察弟子這重身份的原因了。

    陳立雖說是引路人，但歸根究底，卻還是個連雜役弟子都不是的外圍弟子，他所知道的東西有限。

    據(jù)六安猜測，進入凌乾仙宗外門或是內(nèi)門之后，弟子牌應(yīng)該會有所更換，不然，這凌乾仙宗對弟子的保護未免太過兒戲了。

    一人一狐站在一塊兒，心中卻各有思量。

    陳立什么也不知，他見沈鶴之似乎已經(jīng)消化完弟子牌的消息，便道：眼下還有不少時間，沈師弟可有興趣到合俗街去看看？

    沈鶴之收斂心中思緒，面上毫無破綻：合俗街？

    陳立道：別看合俗街是那些進不得宗門之人住的地方，其實還是有些東西的。其中不乏一些商鋪、練房，或是一些自由坊市，甚至一些外門弟子也會在其中交易。

    師弟日后修行，少不得在合俗街來去。如今我也有空，不如帶你去熟悉熟悉。

    這合俗街應(yīng)該是凡人街市一樣，以物易物，或是以錢財易物的地方，沈鶴之原來的身份雖然連凡人街市都沒怎么接觸過，但不妨礙他明白街市的重要之處。

    那就有勞陳師兄了。

    陳立只說不客氣，見沈鶴之還拿著那個小布袋，讓他先將東西放好，帶上那三個靈幣，再敦促他將房門關(guān)上，便帶他往合俗街走。

    合俗街與虛察弟子的屋舍之間隔著一片樹林，據(jù)陳立所說，這樹林之中有些未開智的野獸，對于練氣三層以上的修真者夠不上威脅，但對凡人來說還是挺危險的。

    虛察弟子主要還是以未引氣入體的凡人和僅僅練氣一二層的修士為主，所以如非必要，輕易還是無人敢闖進去。

    因而，從虛察弟子屋舍前往合俗街有一些專門的通道。

    沈鶴之的房子偏僻，與通道的距離自然是不近的。為了讓沈鶴之記住路線，陳立還特意放慢了速度，兩人在屋舍之間七彎八拐的走好一會兒，才來到那條頗為熱鬧的通道上。

    通道修在合俗街與虛察弟子屋舍之間，與其說是一條路，不如說是一座橋。直直的修到天上，從樹林的上方跨過。橋不長，又很是寬敞，若站在橋的最高處，還能看到下方樹林的樹頂。

    在橋上來往的人不少，大多是三三兩兩的一起，估摸著都是引路人與新進弟子的關(guān)系。

    六安看得嘖嘖稱奇，這橋倒是和俗世的天橋頗為相似，只是修得雅致，幾乎與下方的樹林融為了一體，更合乎自然些。

    陳立與沈鶴之一邊交談，一邊上了橋：合俗街中，一些尋常的食肆茶肆還能使用金銀，但若是與修行有關(guān)的藥鋪、丹堂、器堂等等，就得使用靈幣甚至靈珠等物了。

    靈幣、靈珠、甚至靈石，等同于凡俗中的銅、銀與金，是修真界中的貨幣，賣家若無特殊要求，多以這些東西交易。

    虛察弟子初入門所得的三枚靈幣，恐怕只夠買上一張最次等的攻擊靈符。

    陳立道：沈師弟也不必擔(dān)憂，只要能夠引氣入體，便可以在弟子堂領(lǐng)取獎勵，若是時間夠快，領(lǐng)取的獎勵還會更多。每提升一層實力，都可以得到獎勵。若是實力跟得上，其實不必擔(dān)心錢財當(dāng)年。

    對了，虛察弟子的弟子堂就在先前越山鷹所?？康牡胤?，沈師弟應(yīng)該記得怎么去？

    沈鶴之正要點頭，忽地聽到背后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應(yīng)該是聲音的主人故意為之。

    陳立也聽到了，兩人轉(zhuǎn)過頭，便見另二人從后面走來，很快便走到他們身邊。

    陳立看著那發(fā)出咳嗽聲的人，眉頭皺了皺，而沈鶴之的視線，則在那人旁邊的少年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六安打了個呵欠，對小飯票道：這小子跟你頗有些孽緣。

    沈鶴之隱晦的露出一絲嫌棄。

    第三十四章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屢屢與沈鶴之不對盤的楊道彥。

    他似乎察覺到沈鶴之的視線，目光投來，挑釁的揚了揚眉。而他身邊的人，卻是同陳立說起話來。

    陳師兄也帶新師弟前去合俗街？正巧遇上了，不若結(jié)個伴如何？

    陳立只差在臉上寫出并不如何四個字了，他還特意拉開了一些距離，看起來與這前來打招呼的人并不怎么對盤。

    陳某與邱師弟要去的地方只怕并非一處，與其走上一段又分道揚鑣，不如一開始便各走各路為好。

    那姓邱的弟子也非真心想要與陳立二人同行，他順勢點點頭，視線一飄，就落在了沈鶴之的身上：這位新師弟似乎與我這楊師弟乃是同一批進來的？

    二位可認識？

    不等沈鶴之說話，楊道彥便輕哼一聲：我不過一介草民，哪配與皇子認識？聽說人家差點就登上了皇位，我們這樣的人，人家哪里看得入眼。

    楊道彥就是看沈鶴之不順眼，邱姓弟子問出口后，他就忍不住說話擠兌。

    沈鶴之目光幽深。

    陳立說，因空間幕陣而昏迷的人，最快的或許剛離開陣法不久便能清醒，而最慢的，可能要用上好幾天。

    這楊道彥倒是醒得挺快，如今才過了不到半天，竟然也能活蹦亂跳了，還能跑到他面前來添堵。

    沈鶴之心情不太美妙。

    別看他面上溫和好欺負似的，他做了十來年的嫡皇子，便是上頭的一群哥哥見了他也得添上一分尊重三分客氣六分謹慎，何人敢給他臉色看？

    便是新皇登基之后，表面上對他也是和和氣氣，這樣的沈鶴之又怎么可能是忍氣吞聲的軟柿子？

    他現(xiàn)在見誰都三分和氣，不過是深知此地并非凡俗界而有所收斂，卻不是改換了心性，若非初來乍到

    沈鶴之淡淡道：說來慚愧，沈某確是不知大冶朝治下還有如楊兄這般每日食不果腹之人，竟連楊家也到了如此田地。此乃我沈家治國不嚴之過，若是早早認識楊兄，也不會讓楊兄受這么多苦。

    你

    楊道彥先前的經(jīng)歷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容不得旁人提起。如今卻好似被沈鶴之知道了什么，這般攤開來說，楊道彥氣得七竅生煙，蠟黃的臉也漲紅了。

    噗，六安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小子就像是掉了毛的孔雀，還撐著想要開屏炫耀。

    以六安的年紀來算，這些少年在他面前就跟剛出生的奶娃娃似的，他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小輩的話。要追究，那也是和他家小飯票的恩怨，他作為長輩出手可就是以大欺小了。

    不過，這也不妨礙他看笑話。

    聽到六安的傳音，原本眸光泛冷的沈鶴之也柔和了神色，嘴角微微翹起。

    楊道彥見到，卻覺得對方是在嘲笑他，張口就要再說什么，卻被邱姓弟子搶先道：莫要傷了和氣，如今到了修真界，凡塵俗世的經(jīng)歷便也如過眼云煙了。

    他安慰楊道彥說：前幾日外門楊長老特意派人來虛察弟子堂打了招呼，讓我們好生照顧楊家來人。楊師弟如今已到凌乾仙宗，想來等楊長老打點好流程，便能直接成為外門弟子，自然是大有后福的。

    說完，他還看了陳立一眼。

    陳立直接給姓邱的甩了臉色。

    他算是看出來了，此人是在他面前炫耀來的。

    外門的楊長老前來打過招呼的事兒，陳立這個混跡弟子堂的人自然是知道的。楊家來的這些弟子只要資質(zhì)不會太差，必然能進外門，陳立早先也不是沒有打過楊家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