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何那樣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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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是只能相伴片刻的旅人,她在暗色中注視著少年單薄的身影,默默地想,即使接下來的道路不盡相同,但他們總會在某一處相見。 她就是這么相信,相信他們的故事遠不到終篇。 門被打開,他走出昏黃的燭光,邁下石階,來到她面前。 她的少年立在夜風(fēng)里,垂目著注視她的神情溫柔到讓人心碎。 他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說,暗中或許已經(jīng)有人開始窺伺,從今夜開始,他將長久地戴上面具,將所想所念全部隱藏在屏障之后,一步一步在脆弱薄冰上行走,直至最后的黎明到來。 他只能在最后的時刻,用這樣的目光,深深凝視她。 女孩同樣看著他,夜晚的濕潤氣息中,他們的眼神向彼此說盡一切。 她微微笑了,即使眼睫上還沾了水跡,即使這是何等的悵然時分,但她抿著唇,仍向心上人露出了一點笑意。 “不要忘記我。” 她用口型,悄悄地說。 少年也極淺地笑了一下,帶著些柔和的責(zé)備,好像在怪她,怎么會發(fā)出這種質(zhì)疑。 他看著她,也緩慢地、用唇形說了幾個字。 清清仰著頭,專注地辨析他的語句。 讀懂后,她眨眨眼,細碎的淚水便順著眼角輕輕滑落。 他在說:“可以忘記我。” 如果見識了天地的廣闊,品味過世間的歡欣,流連了更紛繁的、更浩大的世界,如果她遇見更想要分享這一切的人—— 那她可以忘記他。 就像忘掉曾經(jīng)看過的花,她厭倦了它的色澤和芬芳,便去轉(zhuǎn)尋討摘下一朵那么理所當然。 花絕不會怪罪游人的貪婪,就像他愛她,他心甘情愿,并且無需償還。 在以后所有的,不能并肩的時刻,只要她真正的自由且快樂著,只要她想,就可以忘記他。 他真切地愛護過,這便是值得。 他的意愿一分不差地傳達到女孩心底,她在這樣的心意中顫抖著,別過了臉。 多壞啊,他反而在用這種方式,讓她再也忘不了這個哀傷的夏夜。 他們有那么多事來不及做,他們從未相擁著在結(jié)了冰的湖上看雪,從未一起欣賞過柳絮漫飛的春景,從未牽著手,注視浩渺而燦爛的星空。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猝不及防的分別,所以她從未,從未說過愛他。 她重新抬起頭,透過淚水望著她的少年,一邊笑,一邊無聲地說。 “我愛你?!?/br> 他分明看清了這句話,不然也不會在柔軟的風(fēng)中,能突然紅了眼眶。 不過是將行之前的須臾時間,他們在夜空下的花園中,短暫地呆了一會兒,于露水凝成之前,便分別離開。 一個走出大門,一個回到屋室。一個即將投身新的洪流,一個準備面臨更多未知。 他們走入各自的風(fēng)雪中,好似這一刻的光景從未來過。 但無論如何,身處同一片天地,頭頂上是同樣的日月,或許這陣風(fēng)也曾拂掠過對方的發(fā)尾,他們總不會孤單。 大半個月后,圣人駕崩的消息才正式公布。 舉國縞素,天下齊哀,而那時候,清清已經(jīng)置身遙遠的昆侖雪山。 她是在蕭子熠口中得知的,伴隨著這個消息,他還說自己要下山,或許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他是梅相某房侄子,遠得不能再遠的一支,因小時候某次展現(xiàn)出的天賦,被寄予眾望,送到昆侖,一呆就是十余年。如今,是他回去報效家族的時候了。 按理說,既然他是梅相那邊的人,那清清當同他不共戴天,但她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 他那般沉默,從前是,那次沖突后更是。他望向她的狹長眼眸中總是深沉,卻沒有半點訴之于口的欲望。 他習(xí)慣將情緒掩藏,她也早已習(xí)慣不問,并且深知沒有必要。 不是每段故事都有結(jié)局的必要,這一點,他們都知道。 蕭子熠在一個風(fēng)雪天氣中下了山,天地灰蒙蒙一片,人行走在其中,身影如同一抹孤鴻,欲斷而未斷。 她站在山門,看著他逐漸走遠,消失在視野之中。 于是避無可避地回想起,從前她每年下山的時候,他也站在相同的地方目送,天上亦時常落著這樣的雪。 原來從這個位置,可以望得這么遠,整片山麓都盡收眼底。 他每回這樣孤身立在此處,是怎樣的心情呢? 站在原地,看著另一個注定不會回首的人慢慢走遠,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間。眺望的時間被無限拉長,守望的殘忍也被無限拉長,這不能不說是種刑罰。 但這份刑罰關(guān)乎了所念的人,里面就又透露出慈悲。 清清不再去想這個,因為緊接著,她也要離開昆侖。 送師父回這里是潤月真人的建議,他說宗內(nèi)寒洞最適合長時間靜止調(diào)養(yǎng),于是她千里迢迢,將師父送了回來。 掌門默許了一切,即使當初并不怎么愉快,但他仍欣然迎接了自己的前大弟子,哀嘆了一番清清沒聽懂的話后,親手將弟子放置進了洞中。 師父在這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無虞,而徹底好轉(zhuǎn),則需要她的努力。 “去更遠的地方,讀更豐盛的情感,人心是世間最復(fù)雜、最美妙的東西。你去體會它們,然后一一返還于我?!?/br> “我的意識蘇醒不久,必須得到一定的愿力才能繼續(xù)維持。你若做得好,最快三年,我便能重新獲得力量——足以最大程度滿足你心愿的力量。” “你也不想師父只能永遠呆在寒洞里,是吧?我要解決的人,也是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小姑娘,不要讓我失望?!?/br> 她在天氣開始轉(zhuǎn)涼的時候下了山。 先是回了小霜觀,那里空無一人,小白也不見蹤影,所有物件陳設(shè)上都落了薄薄一層灰。只有后院的桃樹,還在不厭其煩地抽長出新的枝葉,在秋風(fēng)中瑟瑟著。 她又去了山腳,拜訪了老朋友們,阿牛見到她,就像是見鬼一般,口中呼個不住。小桃倒是尖叫著撲上來,又掐又擰,反復(fù)確認她是不是真的。 阿牛更黑了,也更壯了,小桃卻依然是老模樣,粉潤的臉,圓圓的臉。他們在一處說了一會兒話,清清很快就瞧出來這兩人之間有什么東西不同了。 她不過狐疑地掃了兩眼,小桃的臉便刷的通紅。 原來是好事將近了。 可惜,她大概是沒有機會喝上一口喜酒,即使他們有心邀請,那時她也不知置身于這浩渺天地的哪一處。 從蘇記布莊出來,意料之外的,她碰見了龐世光。 他在人流中慢慢走過,仍是清朗溫潤的樣子,同身側(cè)的一個姑娘低聲說話,他那么專注又柔和,以至于根本沒注意到拐角處的她。 清清看著他們并排走過,輕輕地笑了,她想起了關(guān)于這個青年的、不太雅觀的別稱。 起這個別稱的人,她已經(jīng)相當一段時間沒再見到,但她經(jīng)常會想起他,在這種奇妙而悵然的時刻。 龐世光的婚期在明年年初,已經(jīng)走完大部分步驟,這是先前小桃透露給清清的話。 小桃在說這些事的時候,眼中是興奮又羞澀的光澤,因為旁人的幸福美滿,也許更多的,是來源于對自己身邊人的期待。 女孩臉上的紅暈可愛極了,她一邊說,一邊偷瞥身旁的少年。清清不動聲色地別過眼,幾乎無法直面這份圓滿。 真好,有情人能執(zhí)手相伴,真是這紅塵世間,不能再好的事了。 第130章 清遠(下) 八月中,是清清十五歲的生辰。 她對這個日子其實沒有太大的期待,以往這個時候,不過在觀中和師父吃碗面,再聽他嘮叨上半個時辰,就算是慶賀。 往前一些的時間,她在昆侖山上,只有親近的幾個同門知曉她的生辰。那天即使有課業(yè),他們也會偷溜出來玩,在雪地里嬉鬧,在夜晚分享一鍋熱湯。 再久遠一點,便是更加模糊不清的記憶。 她在漂亮古樸的府邸中,坐在母親懷里快活地吃糖。母親大多數(shù)時候很忙碌,而那天卻愿意花一整日來陪著她。 即使它標志著成長和更迭,清清也對此沒有太大感覺,她是在一歲歲地長大,但這并不需要一個什么儀式來代表。 這一天能與親近之人呆在一處,才是最叫她歡喜的。 今年卻不能,所以她也不再期待。 彼時她孤身坐在窗邊,望著屋檐下淋漓流淌的雨水,屋內(nèi)燭火未亮,外面已是黃昏時分,一切在雨中更加昏暗朦朧。 滿世界都是雨聲,甚至聽不見夜鴉啼鳴,巴山的夜雨,向來如此凄清。 她像浩渺雨水中的一艘孤舟,未見前路,亦無法回首歸途。 少女的手指叩在冰涼木桌上,一下一下地響,她想著有個人曾說,要在這一天送她一顆珍珠。 結(jié)果珍珠沒見著,人也干脆沒影了。 大千世界,他們是風(fēng)浪中的兩片小小浮萍,有過短暫的聚首,但很快又被水流裹挾而去。 但風(fēng)浪終會平息,浮萍亦能破開亂流。 黃昏已盡,窗外終于失去光亮,少女坐在暗色和水聲中,輕輕對自己祝愿。 期許一個過于遙遠的明天。 如蒙階蓋麗所說,清清后來去了很多地方。 掌門給了她內(nèi)宗玉佩作為信物,她既能扮作遠游的道人,收取錢財替人排憂解難,又能是昆侖宗內(nèi)下山游歷的弟子,以除妖降魔為己任。一路走來,雖有坎坷,但大體也算順遂。 那把“雪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被裴遠時留在了蘇府,意味著要還給她。她要交給蕭子熠,對方卻也拒絕了。 “前路慢慢,它能護著你?!?/br> 清清便帶著透白的長劍上了路,她的劍術(shù)雖稱不上精進,但仍用這把鋒利又漂亮的劍器,殺過一些不懷好意的人。 第一次,是在遙遠的沙漠中,她出了玉門關(guān),在一個繁星亮如晝的夜晚,碰上一伙剪徑馬賊。 在那之前,她才從一處詭譎山莊內(nèi)死里逃生,山莊內(nèi)機關(guān)重重,幾個同行之人又屢屢互相翻臉倒戈。她早已被這委托弄得疲憊不堪,滿腔的郁結(jié)之氣無處可發(fā),便撞見了這伙為非作歹之徒。 匪徒們騎在馬上,打著呼哨將她團團圍住,馬發(fā)出的粗喘,闊刀摩擦的聲響,在寂靜夜中分外分明。 夜里的沙漠寒風(fēng)徹骨,她用厚厚的頭巾裹了面,但仍能從身形看出并非成年男子。 他們嬉笑著逼近,用卷舌和鼻音格外多的語言大聲嚷嚷著,清清聽懂了一半,大概是要她摘下面巾,放下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