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嗎？我小時候?qū)W了好久……寫字畫符都難不倒我，偏偏這些發(fā)式一學(xué)就頭痛，現(xiàn)在也只會弄些簡單的?！?/br>
    裴遠(yuǎn)時怕扯著疼，動作愈發(fā)小心，他低聲說：“這種簡單的就很好看了?！?/br>
    清清以為他在夸耀自己的手法，便打趣道：“裴郎賣瓜，自賣自夸?！?/br>
    “我是說師姐，你隨便弄弄就很好看。”

    “哎呀！”清清埋怨道，“你又這樣子?！?/br>
    裴遠(yuǎn)時很快便弄好了一處，他又解開她另一邊的頭發(fā)，編下一處。

    他隨口道：“我從前也說過師姐好看?！?/br>
    “哪能一樣？你現(xiàn)在是……”清清刻意壓了聲音，聲音低沉地模仿道，“聽好了啊，‘你隨便弄弄就很好看’……”

    她學(xué)著學(xué)著，忍不住自己笑開，樂個不停。

    裴遠(yuǎn)時卻沒有絲毫尷尬，他泰然自若道：“我有用這種語氣嗎？”

    “有的！”

    清清玩心頓起，又特意壓低了嗓子，貼近他耳邊，說：“師弟才好看，又美又壯，能跑能跳……”

    裴遠(yuǎn)時不為所動：“蘇羅村里的狗也很壯，也能跑能跳?！?/br>
    “那不一樣，你比它們還是要好些?！?/br>
    為了方便，她盤腿坐在地上，裴遠(yuǎn)時坐在她身側(cè)。他的手指在她烏黑發(fā)絲中穿梭，細(xì)細(xì)密密地糾纏，又柔軟地散開。

    這里無遮無攔，陽光十分亮。清清垂著頭催促：“好了沒有呀？”

    “好了。”他終于挪開了手。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中泛起淚花：“我困了?！?/br>
    裴遠(yuǎn)時說：“我們方才上來的地方有幾處石臺，還算干燥，日光也照不到?！?/br>
    清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知道你說的是哪，走罷，我得睡一小會兒。昨晚只睡了兩個時辰，困死我了。”

    她往前兩步，走到了懸崖邊上，迎著風(fēng)張開雙臂，大聲說：“我要直接跳下去！”

    裴遠(yuǎn)時立即想到了萍蹤的第七式：斷流，能讓人在萬丈高空平安落下。當(dāng)初他遲遲學(xué)不會，素靈真人卻說，她的一個師侄學(xué)得極快極好。

    回想到那個不為人知的夏日秘密，他勾起了唇角，女孩正在此時轉(zhuǎn)過身來，她笑吟吟地湊近，猛地拉住了他的手，無視他的錯愕，只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一起吧？”

    話剛說出口，她猛地朝后一倒，拉扯著他的手，將猝不及防的他直直拽入了百丈山坑之中。

    風(fēng)在耳邊呼嘯，清清倒仰著身體，看著那圓形的湛藍(lán)天空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周遭景物飛速后退。失重的無力感充斥在腦海，她忍不住快樂地尖叫了出來。

    而后，她的手臂一緊，被扯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師姐，”她聽到他無奈嘆息，“怎么這么調(diào)皮呢？”

    在狂風(fēng)之中，他們相擁著下墜。在落地之前，少年輕松地翻了個身，將自己置于下側(cè)，一手環(huán)住她的腰，一手聚氣，生生逼緩了觸地的速度。

    清清趴在裴遠(yuǎn)時身上，聽著他起伏胸膛里凌亂的心跳，忍不住笑了。

    “你怕什么呀？你會的我也會。”她下巴抵在他胸前，小聲地說。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清瘦的下頜，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他右耳朵邊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被藏在鬢發(fā)里面，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裴遠(yuǎn)時喘息了片刻，才道：“就是很怕?！?/br>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從胸腔中傳來，悶悶地震，清清覺得很有意思。

    她懶洋洋地說：“你就是信不過我?！闭Z調(diào)微微上揚，帶著點嗔怪。

    裴遠(yuǎn)時停在她腰間的手便頓了一下，他仰面看著天，喃喃說：“我怎么會信不過師姐，只是總會慌張……”

    清清瞧著他修長的脖頸，松散衣領(lǐng)間的喉結(jié)隨著他說話，在微微地顫動。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她早就想摸這里了。

    觸碰到的一瞬間，身下的軀體驟然僵硬，她聽見少年說：“師姐想干什么？”

    他一說話，喉結(jié)酥酥麻麻地又在震顫，清清覺得好玩極了，她催促她：“再多說一點?！?/br>
    裴遠(yuǎn)時看出了她的意圖，卻不再配合，抿緊了唇不說話。

    “說呀，怎么這么小氣?！鼻迩逵弥讣廨p輕摩挲著，又催他。

    裴遠(yuǎn)時依舊一聲不吭，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于是喉結(jié)也跟著上下動，清清贊嘆一聲：“好厲害。”

    她用手臂支撐起身子，又去瞧方才發(fā)現(xiàn)的紅痣，卻看到他耳尖泛著潮紅，明明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她的手指從脖頸移到耳垂，輕輕地點在那上面：“你這里——”

    “有一顆痣，”清清俯下身，惡作劇般地往那殷紅一點上吐氣，“你知道嗎？”

    耳邊傳來少年壓抑著的喘息，她愉快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口——

    本就染上潮紅的耳尖頓時更紅了，環(huán)著她腰身的手臂猛然收緊。清清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們今天打賭，我贏了，你還記得罷？”

    “彩頭是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現(xiàn)在我要兌現(xiàn)了?！?/br>
    她又撐起來，同那雙濕而亮的黑色眼眸對視，她紅著臉，偷偷地說：“你讓我親一口……那里，好不好？”

    裴遠(yuǎn)時的眼神立即就更深了些，他啞聲道：“哪里？”

    “就是這兒……”她指著他脖頸間的凸起，生怕他不答應(yīng)，又補充道，“彩頭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要說話算話?！?/br>
    見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她軟聲央求道：“就一下，給我親一親，我好早就想親了。”

    “有多早？”裴遠(yuǎn)時關(guān)注點卻是這個。

    “很早很早。”清清別過眼，胡亂敷衍道。

    “師姐早早地就想輕薄我了?！彼麌@了一聲。

    “是又怎么樣！”清清惱道，“我現(xiàn)在同你商量，你不要不識抬舉?！?/br>
    她放完狠話，也不管對方反應(yīng)如何，低下頭，翻開他的衣領(lǐng)，朝著那處喉結(jié)輕咬了上去。

    “嘶——”頭頂傳來小聲的抱怨，“不是說親嗎？”

    “我就管這個叫親！”

    清清嗅著清爽干凈的皂角味，又啃了好幾下，每一下，都能聽到少年低低地悶哼。

    她食髓知味，又在他脖頸的其他位置流連，一連吮吸出好幾個紅印，才又抬起頭，卻不知怎的，突然不敢看他。

    “師姐親夠了嗎？”

    清清咂咂嘴：“還行?！?/br>
    “那休息一會兒罷，之前這么困了?！?/br>
    清清胡亂點頭，他們正在一處涼爽山壁下面，陰涼又干凈。她枕著裴遠(yuǎn)時的臂彎，又打了一個哈欠，竟真的很快地睡著了。

    她做了許多夢。

    一會兒是師父變成太白金星，突然從天而降來接她，要帶她去天上享福。

    一會兒是蕭子熠，他同她比試道術(shù)，結(jié)果她怎么都比不過，在夢里急得要哭出來。

    一會兒又是師弟，他用她最受不了的聲音一遍遍喚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師姐……她明明該斥責(zé)他目無尊長，心卻砰砰跳，怎么都兇不起來。

    最后一個夢她做得最長，長到醒來以后，看著深藍(lán)色的天幕，久久沒能回過神。

    “我是不是看錯了？”她夢囈一般說，“星星怎么會從天上掉下來？”

    裴遠(yuǎn)時揉了揉她的發(fā)：“沒有看錯，那是流螢?！?/br>
    山坑在夜幕中只剩一個巨大的輪廓，其間星星點點，靜靜漂浮著青綠色的熒光，如繁星墜落，又如煙火閃爍。

    沒想到，誤打誤撞停留了這么久，竟能看到如此動人的景象。

    清清腦子還有些不清醒，她靠在身邊少年的懷中，愣愣地看著閃爍的光點。它們藏匿在草葉里，漂浮在半空中，寧靜而溫柔。

    有夜風(fēng)輕輕地吹，蟋蟀不知在何處鳴叫聲聲，清清往裴遠(yuǎn)時懷里拱了拱，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我好喜歡現(xiàn)在，我希望它永遠(yuǎn)不要過去。”她有些悵然。

    “可以更喜歡一點。”裴遠(yuǎn)時低聲說。

    他抬起她的下巴，緩慢地靠近，輕輕觸碰到，而后溫柔又堅定地，深深地吻了上去。

    沒有試探太久，他們都很明白彼此現(xiàn)在想要什么，舌尖輕掃過唇齒，又流連在最溫軟甜蜜的地方，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連喘息的節(jié)奏也默契地理所當(dāng)然。

    “你偷吃了我的庵羅……”她含混不清的指責(zé)，最終也消弭在唇齒的糾纏間。

    在初夏的帶著潮意的夜風(fēng)里，他們吻了一遍又一遍。

    第99章 螢火

    她的手臂環(huán)在少年的肩上。

    多么奇妙的體會，呼吸相纏間，清清迷迷糊糊地想，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僅僅是和一個人擁抱親密，就能這么快樂，所有事都不再關(guān)心，只有眼前溫?zé)岬膽驯Ш秃粑乓o，這樣真的是可以的嗎？

    一次眼神的交錯，低聲的絮語，心里就會酥酥麻麻地癢，好像草尖從泥土中冒出，在柔軟春風(fēng)中一點點地?fù)?，這樣的美妙，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想要的越來越多，那雙漆黑的眼，想讓它一直看著；修長的手指，想去不斷地觸碰；要了命的壓低了的聲音，是只會說給自己聽的吧——

    他說喜歡你誒！他說他是你的了，為什么一想到這個，心里會那么那么快活和滿足，為什么唇與唇之間的廝磨能這么叫人沉溺其中，為什么現(xiàn)在攬著他的手，一點都不想放開？

    為什么一想到，他一定也是這么想的，就忍不住想更貼近一些，想聽他說得更多，又不敢聽他說太多，為什么會這樣子啊？

    滿世界都是清香皂角氣，她仰著頭，像在索取，也像在承受。對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扣在發(fā)間，他們唇齒相纏，已經(jīng)親密到?jīng)]有縫隙了，為什么還是覺得不夠呢？

    這么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清清滿心都是這些奇妙的問題，她一個也解答不了，但又不斷冒出更多新的。好像一鍋咕嚕咕嚕煮開的水，無數(shù)個泡泡升起又破碎，她來不及想，也根本想不出。

    “……可以嗎？”

    guntang的迷亂之中，她聽到自己模糊地溢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