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何那樣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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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中,“白葡萄”和“荔枝”各被畫上了圈,寫酥餅油糖的做法那幾句,也有明顯的勾畫記號。 是這本書的主人留下來的嗎? 本以為書保存的破爛不堪,還被塞在墻角旮旯里,定是主人不上心的緣故,沒想到并非如此。按理說,既然主人留下了記號,此書已經(jīng)算是極其私人的東西了,外人不應(yīng)該再隨便翻閱才是。 家中的教養(yǎng)在催促裴遠(yuǎn)時闔上書頁,但他看著“白葡萄”三個字上面的那個濃黑,又有些拙劣可愛的圈,鬼使神差的,竟翻開了下一頁。 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何止白葡萄荔枝,書中凡是涉及飲食的,都被打了記號。裴遠(yuǎn)時饒有興味地翻看,漸漸總結(jié)出了規(guī)律,凡是主人感興趣的吃食,都被會畫上圈作為標(biāo)注;若是品嘗過卻不喜歡的,便會打一個小叉;如果碰見印象深刻的,便直抒胸臆,擠擠挨挨地寫上一段話來抒發(fā)。 “初六日余留解脫林校書。木公雖去,猶時遣人饋酒果。有生雞大如鵝,通體皆油,色黃而體圓,蓋肥之極也。余愛之,命顧仆醎為臘雞。” 這段寫的是當(dāng)?shù)厥最I(lǐng)為了感謝作者幫忙修訂典籍,遣人送來了一只像鵝一般肥大多油的生雞,作者十分喜愛,讓仆人腌制成臘雞。 “臘雞”二字上,書主人重重打了個叉,書頁空白處,更是洋洋灑灑地寫上一長段。 “臘雞,咸則發(fā)苦,淡則過腥,煙熏火烤而失其本味,如此做法實乃暴殄天物。肥大多油者,作紅燒燜煮才為上佳,取八角冰糖花椒,燜煮兩個時辰以上,肥而不膩,油而不悶,較之臘雞不知高出何許。臘雞實為垃圾也。” 讀到那句“臘雞實為垃圾”,裴遠(yuǎn)時噗嗤一聲笑出來,他被逗樂了。“垃圾”二字筆畫格外粗黑,寫下這些語句之人有多痛心疾首,可見一斑。 他饒有興致地繼續(xù)往下翻。 “……乃取巨魚細(xì)切為膾,置大碗中,以蔥及姜絲與鹽醋拌而食之,以為至味?!?/br> 蔥、姜絲、鹽醋被畫上橫線,旁有批注“姜絲不宜多,能去腥便可,否則混入魚膾中,分辨不易,一旦誤食,胃口倒盡?!?/br> 他暗自發(fā)笑,看來誤食菜rou中混入的生姜,是普天食客共同的煩惱。 “市犬rou,烹食之,稱贊其極肥白,從來所無者?!?/br> 這句對于吃當(dāng)?shù)厝撕檬橙畆ou的描述,批注者顯然是義憤填膺,八個大字赫然寫著“殺犬食犬,來生做犬?!迸赃呥€畫了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小狗。 裴遠(yuǎn)時入了迷,不住地翻閱著前人留下的筆記,在這些妙趣橫生的只言片語中,他漸漸拼湊出一個模糊的形象:喜歡研究吃食,口味偏重,還愛甜食零嘴。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他判斷游記上的字跡,與桌子上的刻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刻痕不深,應(yīng)當(dāng)是臂力未到的緣故。 他很快就翻完了整本書,仍覺意猶未盡。一本記載著名山大川的游記,硬生生被當(dāng)成了美食圖鑒。書中的崇山峻嶺、密林深潭,他統(tǒng)統(tǒng)沒印象,記得住的,只剩燒雞魚片,葡萄荔枝。 燈燭將燃盡,月亮上到了東山,從窗欞之中投射到地面,灑下一地清霜。裴遠(yuǎn)時將游記塞到枕頭底下下,翻身擁上棉被,看了眼窗外的月亮。 已是子夜了,沒想到初來陌生地的第一夜,竟然這么好打發(fā)。 山中涼風(fēng)緩送,院落里有零星蟲鳴,他打了個哈欠,慢慢闔上眼入睡了。 這一覺極為香甜,他破天荒地睡到了巳時,窗外天光大盛了,才悠悠轉(zhuǎn)醒。裴遠(yuǎn)時坐在床榻上,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在家中他一向是雞鳴時分便自然睜眼,起身鍛煉日日不輟。記憶中,像今天一樣不知不覺睡到大天亮,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情了。 他穿整好衣服推開房門,一個四四方方的精巧小院躍入眼簾,地上鋪了古樸青石,四周點(diǎn)綴著花草扶疏,涼爽的山霧迎面撲來,他身心頓時為之一振。 “小裴,這么早就起來了?” 頭頂傳來一個慵懶女聲,裴遠(yuǎn)時抬頭往上看去,只見左邊房舍的屋頂上,盤腿坐著個身披道袍,長發(fā)披散的女人。 他在檐下站定,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晚輩見過真人。” 靈素真人閉目盤坐,雙手放在兩邊膝上,似乎正在調(diào)息,方才打招呼的時候也未睜開。 “你父母昨晚上都飲了些酒,沒那么快醒來,今天你就先自個兒玩吧?!?/br> 裴遠(yuǎn)時皺眉,他們竟宿醉了?且不說姨母平日滴酒不沾,昨晚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破例,父親可是千杯不醉,在軍營能喝倒一大片將士的人,怎么會一醉不起? “別不信啊,他們喝的可不是一般酒,是‘且歡’,味甘甜似花蜜,初初品嘗會覺得十分清淡,但后勁頗足,飲個二三兩便能睡一天。秀容飲了兩杯便倒,老裴飲了半斤,已經(jīng)算能喝了?!膘`素真人突然開口解釋。 “這‘且歡’是須節(jié)山特產(chǎn),在山外可是千金難求,我花了好些功夫,才——”靈素真人洋洋得意地說,“偷來的,哈哈!” 裴遠(yuǎn)時有些不知如何對答,他生硬道:“真人好手段?!?/br> 靈素真人終于睜開眼,正眼瞧了他,裴遠(yuǎn)時站在院子中仰頭與她對視,兩個人隔空相望,她忽得一笑:“脖子伸那么長,累也不累?上來罷。” 說完,她本放在膝蓋上的手隨意一抬,衣袖一拂,裴遠(yuǎn)時只覺得腳下霎時一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托住他,將他送離了地面,緩緩朝屋頂上升去。 他如何有過這種體驗,當(dāng)即就手腳僵硬,頭皮發(fā)麻,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如同一條死魚般直挺挺地被托送到了半空,與坐在屋頂上的靈素真人齊平。 身下的青石地面已經(jīng)離自己快兩丈遠(yuǎn)了,裴遠(yuǎn)時視線從腳底收回,他努力控制平衡,抬起頭,對上靈素真人若有所思的眼睛。 借著明亮的天光,他這才看清,靈素真人一直坐在細(xì)窄的屋脊上,要維持這樣的姿勢是十分吃力的……她看上去十分年輕,膚色較深,但長眉英挺,鼻若懸膽,雙目深邃而有神,此時,她目光炯炯地將他看著,實在讓他有種被洞悉一切的感覺。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慌亂,靈素真人輕輕一笑,她右手一攤,一握,往里一拉,裴遠(yuǎn)時身體登時又被一股怪力牽扯,不由自主地朝房頂上靠過去。 待到雙腳能夠著屋頂鋪的青瓦,他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周身的力量一瞬間便消散了,他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屋頂上。 “不錯,還挺老實的嘛,”靈素真人笑瞇瞇地說,“幸虧你沒亂動,不然我的氣托不住你,到時候,你就只能躺著回長安了?!?/br> 裴遠(yuǎn)時心下一凜,又要抬手行禮,她笑著按住了他:“你這就信了?你老子還在這呢,要是我把你弄出個三長兩短,他不找我拼命?” 他只能又訕訕放下了手,他本來就不善言辭,更不會客套,只能無措地站在原地,也忘了問真人為什么把自己弄上來。 靈素真人不再開口,只是嘴角上揚(yáng),眼睛瞇著,細(xì)細(xì)地打量他,表情分明是在笑,但裴遠(yuǎn)時覺得這笑容有深意。 “既然這么老實乖巧,怎么總做一些叫人傷心的事呢?”她看著他,“昨晚上秀容飲了酒,落了好些眼淚。” 裴遠(yuǎn)時渾身一震,那種復(fù)雜的,酸澀的情緒又?jǐn)z住了他,真人問這個做什么?他怔怔地看著她,想反問,但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 “別那樣看著我,惹哭女人,尤其是如此美麗的女人,你該當(dāng)何罪???”靈素真人雖披頭散發(fā),半點(diǎn)道家氣韻也無,但這樣笑瞇瞇地質(zhì)問,竟有一種奇異的壓迫力。 “我……”他艱難地開口,還未多吐露一字,靈素真人忽然拍上他的肩,捧腹大笑道:“算了算了,不逗你了,都是我編的,你姨母昨天喝了便昏睡過去了,根本不是我說的那樣……” 裴遠(yuǎn)時僵在原處,徹底無話了,真人把他招過來,就是為了逗弄取樂的嗎?他們昨夜才剛剛見面,話也沒說過幾句,為什么要這般待他? 得知姨母因為自己而流淚時的不安內(nèi)疚,與發(fā)現(xiàn)被作弄時的尷尬不悅,復(fù)雜的心情交織在一起,他頓時就生出了些少年的犟脾氣,冷著聲道了句:“晚輩告退?!北戕D(zhuǎn)過頭,縱身一躍,從房頂上掠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庭院當(dāng)中。 身后傳來靈素真人的大呼小叫:“好俊的身法!先前助你上屋頂,竟是我多此一舉了。” 他一語不發(fā),假裝沒聽到。 “你快回來,我教你一招更厲害的!包你飛檐走壁,上躥下跳,無所不能!” 他腳步一頓,仍悶著頭往前走,雖然初來乍到,并不熟悉地形,但憑著一股氣,硬是沒有理會房頂上真人的殷殷呼喚。 快步走過長廊,又拐了一個彎,徹底看不到那處小庭院了,他才放慢腳步,開始思忖父親在哪間屋子。 冷不丁的,耳邊響起熟悉的聲調(diào),離他極近:“你這小子年紀(jì)輕輕,竟然就耳背了,走那么快作甚?” 他愕然轉(zhuǎn)頭,身后這個懶懶散散地靠著墻壁,不住抱怨著的女觀,不就是方才被他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的靈素真人? 真人見他驚異,長眉一挑,正要說些什么,他卻轉(zhuǎn)過頭,提起氣,足尖一點(diǎn),兩步躍上了圍墻,還未等他站定,下一秒,她又出現(xiàn)在了他身邊,還望著他饒有興趣地開口:“你是在賭氣……” 未聽她說完,裴遠(yuǎn)時在圍墻上飛奔幾步,又一個借力躍出,消失在了墻上。 墻外便是莽莽山野,他有心甩脫這個討人厭的真人,一心往林子里鉆,在或疏或密的枝椏間縱躍翩躚,驚出一樹又一樹鳥雀,巴望著真人再也跟不上來。 在密林中穿行了一刻鐘,他躍上一株巨木,一屁股坐在比柱子還粗的樹枝上,不住地喘著粗氣。林中霧氣nongnong,他看不真切周邊景物,但并無不安。 他看不見,真人也該看不見,這回她總不該那么快跟上來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中二跑酷少年裴遠(yuǎn)時 游記摘自《徐霞客游記》 第34章 夏記(下) 除了鳥雀撲棱棱拍打翅膀的聲音與悠長的蟬鳴,林中再無其他聲響。 裴遠(yuǎn)時坐在樹杈上,背緊緊貼著粗大的樹干,這棵巨樹少說也有七八十年,樹干粗得完全可以擋住他的身形。 他努力平復(fù)自己的喘息,早晨起來粒米未進(jìn),剛剛又一路飛掠而來,已經(jīng)消耗了他不少體力。 晨光靜靜地從茂密樹冠中穿過,撒落到少年單薄的肩上,林中霧氣漸漸消了,他扶著樹干站起,瞧四周望去,目之所及,都是枝葉繁茂的樹木,靈素真人應(yīng)當(dāng)是沒跟上來了。 “能動了?”熟悉的聲音再次從頭頂響起。 裴遠(yuǎn)時不可置信地抬頭,只見枝葉掩映間,赫然有一角青灰色的道袍,靈素真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頭頂?shù)臉涔谏?,此時,正懶懶地倚靠在交纏的枝葉中。 看到他驚異的神色,靈素真人挑眉:“干什么這般望著我?不過三四里地,你竟要調(diào)息這么久,倒是叫我好等?!?/br> “不過,”她又輕輕一笑,“‘萍蹤’練得還不錯,是你爹教你的吧?” 裴遠(yuǎn)時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冷冷地說:“不是他教的。” “哦?” “……是我自己學(xué)的。” “據(jù)我所知,你們家只有一份殘本?!?/br> 裴遠(yuǎn)時把唇抿得緊緊,不再開口。 靈素真人瞇起眼:“有意思,放著現(xiàn)成的師父不用,自學(xué)輕功。這套步法可是相當(dāng)難懂,單單靠半本功譜,你就練成了這樣?” 裴遠(yuǎn)時別過頭,將臉對著樹干。 下一瞬,靈素真人的臉就從樹干后冒了出來,把他驚得差點(diǎn)掉下樹去。她雙目炯炯,緊盯著他:“方才是我不對,我不該戲耍與你,我向你道歉?!?/br> 她突然如此作態(tài),裴遠(yuǎn)時反而無所適從,他訥訥道:“晚輩不敢……” 靈素真人長臂一伸,將食指壓在他嘴唇上:“別晚輩晚輩的,聽著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般?!彼郎惤?,嘿嘿一笑:“我是誠心道歉的,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告訴你你的‘萍蹤’遲遲沒有長進(jìn),無法突破關(guān)隘的癥結(jié)所在?!?/br> 裴遠(yuǎn)時心中一動:“我練習(xí)多日,有一式一直不得要領(lǐng),不過真人怎知?” 見他乖乖改口,靈素真人滿意道:“這是因為,萍蹤這門輕功是我創(chuàng)的,你家那半本功譜,是世間唯一一本,當(dāng)年被我贈給了你父親?!?/br> 裴遠(yuǎn)時心頭巨震,雖然幾番互動下來,他已經(jīng)覺察到了真人的深不可測,但能一手開創(chuàng)功法,也實在太有能耐了些,更何況——他愣愣地看著眼前洋洋得意的靈素真人,她看上去,的確非常年輕。 “別不信啊,”她手臂在樹干上一貼,腰腹緊跟著一扭,行云流水地從樹干的背后繞到了裴遠(yuǎn)時所站立的一邊。此處離地起碼五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一番動作,舉重若輕,好似在自家庭院中閑庭信步一般。 她身量頗高,垂頭看著裴遠(yuǎn)時,眼中帶著興味:“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卡在了第七式‘?dāng)嗔鳌?,可是如此??/br> 裴遠(yuǎn)時仰著臉,呆呆地點(diǎn)頭。 靈素真人湊近他:“我說今天一天便能助你突破這一瓶頸,你信還是不信?” 這招“斷流”,裴遠(yuǎn)時練了有小半年,就算受了點(diǎn)撥,半天速成未免也太快,況且真人之前對自己那般戲弄,即使道了歉,怎好意思問他信不信她—— 天人交戰(zhàn)了一秒,裴遠(yuǎn)時又點(diǎn)頭:“我信真人。” 下一刻,靈素真人湊到了他面前,挨得極近,嚇得他忙閉上雙眼,真人興奮道:“斷流的口訣,你可還會?” 裴遠(yuǎn)時閉目道:“會,會!心滌神清,物我化一,合便是收,開即是放……” “行了行了,可以了?!闭嫒说穆曇魬{空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毫不掩飾她的期待雀躍。 而后,他感覺背上被人輕輕一推。 “去吧,用‘?dāng)嗔鳌 ?/br> 身體失重的一瞬間,他猛地睜開眼,空中交橫的樹枝擦刮著臉生疼,他此時正在林間急速下墜,他被她推下去了,裴遠(yuǎn)時驚駭?shù)匾庾R到。不過轉(zhuǎn)瞬,地面已經(jīng)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