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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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瀾的描述,結(jié)合無數(shù)邊塞詩中那些膾炙人口的詩句,在小小的朱佑樘心中勾畫出副凄美壯麗的塞外圖畫。讓他夢縈魂牽,不能自已。 阿瀾居然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而自己,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是東四牌樓星海匯。連四九城都沒出過 阿瀾是你兄弟咳,是你的表兄弟。你們能夠兄友弟恭,朕很欣慰。 朱見深差點又說漏嘴,不自覺地咳嗽了聲,但是你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天子居四方正中,是不能離開京城的,你要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 為了防止再次出現(xiàn)英宗北狩的意外,朱見深時不時地敲打他的這個兒子,免得他被自己的皇長子給帶歪了。 阿瀾是個意外,這種意外絕對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 兒子省得。 朱佑樘低下頭,落寞又無奈地說道。 你知道阿瀾的父親,萬指揮使,是為了什么去得遼東的么? 雖然阿樘現(xiàn)在還小,不過朱見深已經(jīng)有意讓他開始逐漸了解前朝的政務(wù)了。 他也看出這個孩子心性和自己類似,只是有些過于文弱,可能和他早年被養(yǎng)在西內(nèi)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 越是如此,越要提前鍛煉他。 畢竟他們朱家的人的天壽普遍不長。若是自己突然撒手人寰,周太后定會出來攪亂朝政。而朱佑樘身邊,又沒有個可以守護(hù)的萬侍長。 為了未免發(fā)生這樣的情況,雖然孩子才八歲,朱見深就開始著手對他進(jìn)行治國韜略的培養(yǎng)。 父皇對年初遼東戰(zhàn)事有所疑問,故而派萬指揮使,還有阿直哥還有西廠提督汪直前往探求真相。 看太子回答的進(jìn)退有度,朱見深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剛才背了《諫太宗十思疏》中的段,你倒是說說,這遼東的局勢如何? 站在另側(cè)的懷恩聽了,忍不住抬頭陛下居然問個八歲的孩子國策? 建州三衛(wèi)為大明藩屬,多年以來北疆無重大戰(zhàn)事。除了十年前的丁亥之役余音未散,仍能震懾邊關(guān)之外。就是雙邊互市,以利為誘餌,削其鋒芒。 朱佑樘小心翼翼地說著,邊回答邊偷偷打量朱見深的臉色。見到他面色無虞,這才繼續(xù)小心翼翼說道,但是利乃是把雙刃劍。邊境苦寒,若邊官們被小利動搖,與番商勾結(jié) 看著朱見深的面色點點地沉了下來,朱佑樘急忙住口。 說啊,怎么不往下說了? 兒臣 朱佑樘咬咬牙,想著自己左右是個小孩子,說錯了又怎么樣? 阿瀾哥哥說了,他家老萬說過,小孩子說了屁話,回頭拿草紙擦擦嘴巴就行,百無禁忌。 大不了他會兒回東宮拿草紙擦嘴! 那些番人,無論是畏威,還是懷德,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仗,早晚要打,查案的結(jié)果只是能改變時,并不能穩(wěn)定世。 朱佑樘說完,閉上眼睛。 文華殿里悄然無聲,內(nèi)侍和宮女們皆是屏息凝神。 哈哈哈哈 笑聲從朱佑樘的頭頂傳來,他睜開眼睛抬起頭,看著朱見深邊笑邊對他點頭,終于松了口氣。 看來東宮的草紙今天是上不了孤的嘴了。 是么?陛下很是寬慰? 未央宮內(nèi),萬貞兒正抱著邵寰妃所生的第四子,兩歲的朱佑?xùn)z逗弄著。 聽到小內(nèi)侍稟報消息,說剛才陛下考校太子學(xué)問,太子答得極好,留在文華殿和陛下起用午膳,滿臉欣喜。 太好了,太子越來越有出息了。 據(jù)說今日皇帝問的是遼東邊事,那就是說和弟弟萬達(dá),還有阿瀾有關(guān)。 陛下開心,說明遼東那邊事情辦得不錯,她也就安心了。 jiejie 和興致高昂的萬貞兒相對,邵寰妃的臉色不是很好。 好了,你看你,總是想得太多?,F(xiàn)在陛下對你的寵愛難道說還不夠么?連續(xù)兩年為陛下誕下龍子,這種福氣,整個后宮里頭除了你,哪里還有第二個? 朱佑?xùn)z的弟弟朱祐棆在去年的年底出生,如今還不到半歲,和他哥哥起都養(yǎng)在邵寰妃的未央宮內(nèi)。 萬貞兒是北方人,邵妃是江南美人,兩人性格也是北南,萬貞兒大方爽直,邵妃柔情似水。意外地卻是處得極好。 不過邵妃的心思細(xì)膩又沉重,尤其是接連產(chǎn)下兩位皇子后,她對萬貞兒的親近,已經(jīng)近乎于討好了。 你若是覺得同時帶兩個孩子太累,那么本宮求陛下,多派些乳母和女官到你宮里便是。 萬貞兒柳眉微微擰起,莫要再說什么把阿杬送到安喜宮里撫養(yǎng)的事情了。 meimei是怕jiejie膝下寂寞。如今太子大了,已經(jīng)搬去東宮居住。阿直也有了自己的差使,不能時時陪伴在jiejie身邊。我也是怕娘娘孤單,所以才有此說,jiejie莫要多心。 邵妃說著,心虛地低下頭。 她無意識地抓著孩子的襁褓,可能是弄疼了抱在懷里的朱祐棆,孩子頓時哭的撕心裂肺,把邵妃嚇了跳。 正在萬貞兒懷里繾綣著的朱佑?xùn)z聽到弟弟哭,也跟著哭了起來,邵妃時手足無措起來。 眼看這兩個孩子此起披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萬貞兒嘆了口氣,讓身邊的宮女去叫乳母。 乳母們急忙趕了過來,接過兩位娘娘手里的孩子,抱到里間去哄。 邵妃慚愧地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直視萬貞兒的眼睛。 我臣妾 meimei的宮里,什么時候換了藏香? 萬貞兒突然發(fā)問。 邵妃愣,正在絞著帕子的手指也停了下來。 meimei不是說,你是南方人,所以只喜歡茉莉、梔子、素馨這些南方的香花么。冬日里沒有茉莉,往日你只在宮里的各個角落里放上柑橘、佛手、柚子清供,以充作熏香。怎么如今點上味道那么濃烈的藏香了? 萬貞兒指了指桌角上的宣德香爐。 濃烈的藏紅花和檀香、沉香、麝香的香氣交織在起,將整個寢殿點綴的溫軟又奢華。 臣妾這段時間,在余暇時候,看了些密宗的佛家典籍參閱佛經(jīng)的時候,就點了這種香料用來凝神。jiejie莫怪,您若不喜歡這味道,臣妾命人熄滅既是。 邵妃說著,急忙讓身邊的宮女將正在焚燒的香爐拿到外頭去熄火。 萬貞兒又看著不遠(yuǎn)處桌子上放置的轉(zhuǎn)經(jīng)筒和佛珠手串,冷笑了聲。 邵寰妃我不知道那個烏斯藏來的番僧雒筱西通過什么路子在你這里遞了話 雒筱西,就是之前宣稱朱佑樘之位,應(yīng)在梧州,而非帝都的那個妙應(yīng)寺烏斯藏僧人。 上回周太后搶奪四皇子未果后,朱見深曾派汪直出宮去敲打了他番。沒想到事情過了年多,這個和尚非但不消停,居然搭還上了邵寰妃。 jiejie,不,皇貴妃娘娘,沒有。臣妾沒有。 邵妃臉色蒼白急忙跪在地上,對著萬貞兒連連叩首。她身邊的宮女內(nèi)侍們見狀也齊齊匍匐在地。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本宮看在多年姐妹情分,你又為陛下誕下兩位皇子,于大明有功的份上,提醒你句 萬貞兒俯下身子,右手托起邵妃的下巴。 我等后宮女子,先是陛下的臣,再是陛下的妾。陛下先是我們的君,再是我們的夫。你心里想什么,本宮不是皇后,管不著你。不過你若是有了不臣之心。想著利用兩位皇子圖謀什么 臣妾不敢! 邵妃重重地磕起了頭。 你不敢。但是宮里有人敢啊。難道你是要給那個人遞刀子,做別人的棋子么? 萬貞兒說的別人是誰,邵妃自然清楚,她磕得搗頭如蒜,急忙撇清自己與周太后的干系。 妙應(yīng)寺的雒筱西曾經(jīng)度和周太后走的很近,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陛下雖然侍母至孝,但是這對天家母子的關(guān)系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和諧。 所以當(dāng)身邊有人將這位僧人的書信傳給自己的時候,邵妃度也是堅決不理睬的。 但是,那個受到萬人敬仰的僧人說說她的兒子中,將會出現(xiàn)位帝王。 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個過于巨大的誘惑。 邵妃心動了。 不管這句話是應(yīng)在阿杬身上,還是應(yīng)在剛生下不到半年的阿棆,都意味著她的兒子其中有個不用去封地,而是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呆在她的身邊。 邵氏從入宮以來,就看到陛下獨寵萬貞兒,王皇后字他心中沒有任何地位,所以自己對于后妃位份早就不做想法,能夠晉升到寰妃已經(jīng)遠(yuǎn)超她的預(yù)料。 她唯想的,就是和自己的兒子共守天倫。而想要讓兒子不離開自己,便只有成為皇帝途。 所以之前,當(dāng)周太后提出要將阿杬帶去仁壽宮撫養(yǎng),她沒有絲毫的掙扎。 心中甚至隱隱有著些期待。 因為當(dāng)初萬貞兒曾經(jīng)私底下向她抱怨過,從西內(nèi)抱來的,已經(jīng)六歲的太子,與她并不親熱,也不討皇帝的喜歡。 她那時候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只能安慰萬貞兒放寬心,與太子好好相處。 但是,她如今有兩個皇子了。 陛下的兒子不止朱佑樘個了。 周太后的舉動,給了她無比的期望。 不過很快,她就失望了。 周太后收回了企圖攪亂朝政的手,如今在仁壽宮里天天吃齋念佛,就連西內(nèi)的那個吳廢后,也悄無聲息了。 她覺得,她必須做些什么了。 本宮也好,周太后也好王皇后也好。 萬貞兒命人干脆將寢殿的前后門與窗戶統(tǒng)統(tǒng)打開,讓冷風(fēng)將著室的香味統(tǒng)統(tǒng)吹散。 沒有人會要你的孩子。 是 你就安安心心地,在未央宮里待著吧。帶孩子還不夠你累的么? 臣妾謹(jǐn)遵皇貴妃娘娘懿旨。 邵妃幾乎是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瘦弱的雙肩不住地發(fā)抖。 她認(rèn)識萬貞兒多年,雖然外人都說娘娘兇惡跋扈,但是她直都覺得貴妃娘娘和藹可親,性格爽直,甚至可以說和這個宮殿有些格格不入。 直到今天,她才領(lǐng)教到了萬貞兒的怒意,是多么地可怕。只是輕飄飄的兩句話,就讓她手腳發(fā)軟,再也不敢胡思亂想。 念經(jīng)參禪,休養(yǎng)身心,自然是好的。 萬貞兒見話差不多說到這里就可以了,嘆了口氣,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不過若是偏離了正道,誤入了歧途。于心性上損失,再于行動上有失檢點。那么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你想讓皇子去往何處,而是陛下考慮是否能讓你繼續(xù)撫養(yǎng)皇子了。 這句話如同黃鐘大呂,將邵妃本來還渾渾噩噩的腦袋下子給敲醒了。 說完,萬貞兒帶著安喜宮的眾人,離開了未央宮。 前后貫通的冷風(fēng)吹得宮人們瑟瑟發(fā)抖,畢竟京城里這二月底的天氣還是乍暖還寒,有時候夜里風(fēng)大,還要燒爐子取暖呢。 娘娘,能把門窗都關(guān)了么?奴婢們怕娘娘著涼,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身邊的宮女大著膽子,上來問道。 邵妃站在桌子邊,寒冷的空氣吹的她腦殼微微疼痛,卻也清醒無比。 她低下頭,看著放在桌上的轉(zhuǎn)經(jīng)筒和抄寫到半的佛經(jīng),伸手,噼里啪啦地將它們掃在地上。 娘娘! 宮女們害怕地跪了地。 以后,未央宮里切如舊,再也不燒藏香了。這些東西,全部拿去焚化掉。 她喘著氣,扶著桌角說道。 該是自己的,不用爭,自然會來。 若是強求,就算是真的坐上太后之位看看現(xiàn)在的周太后,不也是貽笑大方么? 當(dāng)時的她,并不知道。 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已經(jīng)雙眼全盲的自己將會摸遍她孫子朱厚熜的渾身上下,滿心歡喜地恭送他登上九五之位。 而她如今兩歲的兒子朱佑?xùn)z,則會被孫子嘉靖皇帝追謚為獻(xiàn)帝,應(yīng)了番僧雒筱西所言。 同時,也掀起了載入史冊的長達(dá)二十年的大禮議之爭。 不過,這切都還非常遙遠(yuǎn),如今依然只是成化十四年。 陳鉞的膽大妄為讓萬達(dá)等人驚詫,兩邊人馬在茶樓再度碰面,交換了馬市的見聞后,眾人回到了登云客棧。 汪直直接就在萬達(dá)的房間里拿起筆墨,準(zhǔn)備寫上封奏折,將陳鉞的所作所為大書特書,稟告陛下。 哎,這個詞不夠狠。 邱子晉趴在桌子上,看著汪直下筆。 你這么寫陳鉞工于心計,貪財無德,外迎番商,內(nèi)聯(lián)宦官,激進(jìn)冒功,陷害同僚對,對,就這么寫! 萬達(dá)坐在旁看著邱子晉對汪直的傾情指導(dǎo),嚇得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楊休羨吐了吐舌頭。 我的乖乖,小邱太厲害了,殺人不用刀啊。 當(dāng)年毛遂以三寸不爛之舌,縱橫捭闔,強于百萬雄師。 楊休羨也無不感慨,都說上士殺人以筆,我等錦衣衛(wèi)再如何鞠躬盡瘁,刀鋒所指,也還是比不上這千鈞之筆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