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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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每個月送兩回的米糧,改成了一個月一回,最后干脆成了兩三個月一回。 這兩人都以為對方會繼續(xù)給傻妞母子送糧,少了自己一份應(yīng)該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不過好在小野種大了些后,就會自己去山里河里找吃的,并且拿回來供養(yǎng)傻妞。 偶然,這兩個老爺當(dāng)中的誰起了色心,還跟過去一樣拿著吃的和衣服來逗弄傻妞。 小野種不懂這里頭的意思,聽動靜以為有人欺負他娘。不管里面在干什么,拿起廟里的燒火棍,對著男人就打過來。得兩個人連褲子都來不及穿,直接跑出廟去。 漸漸地,兩個男人徹底不來了。 他們也是過了很久,才知道傻妞早就死了。那個廟里只剩下了小野種一個人在里頭居住。 至于傻妞的尸首被傻兒子埋在了哪里,那真的只有天知道。 這小野種這輩子幾乎沒有接觸過什么人類,比他娘更加怕生人。 白天呆在山上,餓了摘果子吃,渴了就在河里喝水,土地廟就是睡覺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或者遠遠看到有人來上香,他就遠遠地跑開,等人走了再回來。 這么多年,愣是沒人發(fā)現(xiàn)這看廟的回回都不見人,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就這樣,小野種天生天養(yǎng)地活到了二十多,長成了大小伙子。他幾乎不會說人話,只記得小時候傻妞教的那幾個簡單的詞匯。 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實在凍得受不住,會去山下人家摸兩件披掛在身上,幾乎都是光著的,跟野人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在他短暫的一生中,只接觸過這么幾個人:娘是好人,兩個老爺是惡人,胖婆婆經(jīng)常打罵他。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了。 聽完了焦氏女的敘述和胖嫂的補充,整個衙門都陷入了沉默。 這樣的案子,饒是見多識廣的知縣知府,乃至楊休羨等一干錦衣衛(wèi)的力士校尉們,都不曾聽說過。 劉鐵齒更是一臉的目瞪口呆,他跑了一輩子江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齷齪惡心的案子。 誘騙癡女,拋棄幼子,違背天倫,不講廉恥,簡直禽獸不如! 高會氣得憋紅了一張臉,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只聽到咯啦一聲,他身下的青石板磚居然被他一怒之下,踩出了一個大窟窿。 這一腳要是踏在人身上,也不知道要斷掉幾根骨頭。 跟高會一樣,楊休羨也是今天第一回 聽說這個故事。 他本來心腸就比常人來的冷一些,即便如此,也聽得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好幾下,咬緊了一口牙齒。 老爺老身只是一個下人。老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已。他們做下喪盡天良的事情,和老身無關(guān)啊。 胖mama跪在地上,哭天抹淚地說道,太太在的時候,幾次問我之前那幾年做什么去了。是不是老爺在外頭養(yǎng)了小的,派我去伺候了。我是一點都不敢透露傻妞的事情,只說是我鄉(xiāng)下的外甥女生了孩子,讓我去幫忙。等到孩子大了,我才回郭家做事的 后來太太沒了,家里的事情都是小奶奶做主。那我跟不敢對小奶奶說她公公的不是啊。 胖mama說著,害怕地看了一眼面如沉水的焦氏,哆哆嗦嗦地說道,后來小奶奶也也沒了。我實在是憋不下去了,每回去祠堂給太太上香的時候,趁著左右無人才敢對著她的牌位懺悔一番。但是,但是我想不到 誰能想到呢,明明死了不能再死的少奶奶,她居然活著,還聽到了自己說的話。 難道真的是老天有眼,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么? 兩位老爺,這焦氏女和這胖嫂說的,可都是真的么?你們二人騙jian癡呆女子,教她生下孩子后又遺棄了她們母子,是也不是? 邱子晉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叱問道。 這,這 我 如果說,在焦氏轉(zhuǎn)述她在祠堂里偷聽到的一切的時候,這兩位老爺還覺得可以可以反駁一下,說這焦氏身份不明不白,證詞也不足為信。 但是這胖嫂可是郭家的老仆人了,二十多年前,她曾經(jīng)離開郭家五六年,之后又轉(zhuǎn)回來伺候的事情,家里也有不少老仆人知道。 到時候只要官府的人隨便找人問一問就能對的上 邱大人,這騙jian癡女,按照《大明律》應(yīng)該是判個什么罪來的? 萬達也是氣的不行,著急想要知道這兩個人渣的下場,干脆不看他們,直接去問邱子晉。 按照《大明律》的《犯jian》一科,騙jian幼女,癡女者,同強論按律當(dāng)絞! 邱子晉干脆利落地答道。 遺棄子女呢? 萬達追問。 徒二年。 那就是了,正所謂從重從嚴(yán),反正都絞了,流放不流放的也就無所謂了。 萬達冷笑地看著下面,是不是啊,兩位? 這是萬達來到大明朝之后,第一次真的動了殺人的念頭。 雖然之前的戶部侍郎屯銀案,白蓮教的案子也是萬分可惡,但是萬達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憤怒。 他身為一個從二十一世紀(jì)來的人,一個接受了文明教育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居然有人會對先天有智力障礙的弱女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們把人當(dāng)做什么了?他們把女人又當(dāng)做了什么? 口口聲聲的貞潔,念茲在茲的聲譽,什么士紳大族,什么鄉(xiāng)賢耆老,都特碼的是放屁! 一個個的表面穿金戴銀,人模人樣,其實里頭都是臟的,爛的,臭的!是比魚攤上發(fā)了臭的爛魚腸更加不如的豬狗畜生們! 我我不服。 郭員外趴在地上,咬了咬牙,終于想到了什么似得,抬起頭,指著丁老爺說道,要說騙jian,也是這個姓丁的騙。傻妞是我買來的,她娘跟我簽了賣身文書的。算起來,她是我郭家的丫頭。老爺睡了丫頭,能算騙jian么? 萬達當(dāng)下一愣。 他倒是真的忘記還有這點了。 你,你說什么呢?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眼看要死了,這丁老爺也開始反抗了,誰能證明我騙了傻妞?胖嫂么?還是這個小野種?有本事,你叫傻妞自己來跟我對質(zhì)啊。這里頭這里頭從頭到尾,就沒有我的事兒!傻妞是你的外室,你養(yǎng)在廟里的,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邊。 左右胖嬸只能算個人證,而且她是在傻妞生產(chǎn)的時候才被叫過去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根據(jù)這么多年觀察到的蛛絲馬跡一點點串起來的線索。 嚴(yán)格說來,傻妞到底有沒有跟丁老爺好,那還真的是只有傻妞自己知道或者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你,你要是跟傻妞沒有關(guān)系,你給她送吃的喝的做什么,還不是心虛么? 郭員外當(dāng)下翻臉。 我心善啊我看她一個人孤女住在廟里可憐兮兮的。那個廟好歹也是蓋在我家祖墳上的。我行善,給我祖宗積德,說起來,還算是件好事呢。 丁老爺還真是不辜負姜是老的辣那句話,三言兩語的,居然把騙jian的絞刑之罪,推脫成了行善積德了。 萬達聽了,氣的簡直就是一佛出世而佛升天。 要不是邱子晉一直拉著他的袖子,他都差點跳下去,當(dāng)場給這老頭子一頓連環(huán)巴掌,打死這個臭不要臉的了。 因為只有半個人證,連個物證都沒有,這本來以為鐵板釘釘?shù)陌缸樱尤怀闪斯鶈T外老爺和丫鬟之間不可不說的故事,以及丁老爺行善積德救助孤女的大好事了。 誰說沒有物證? 就在此時,楊休羨突然發(fā)聲。 他就是物證。 他伸手,指著正趴在地上數(shù)螞蟻玩的小野種。 滴血驗親吧。 兩個老爺當(dāng)庭愣住。 很簡單的,這是個一半一半的概率游戲,無非看誰是小傻子的爹。 根據(jù)滴血驗親的結(jié)果,來決定接下來的判罰。 如果是郭老爺?shù)难托∫胺N的相融。那就不算騙jian,只算遺棄罪,結(jié)果是郭老爺是被流放兩年。 如果是丁老爺?shù)难托∫胺N的融合,那就是實打?qū)嵉尿_jian,丁老爺被絞死。 萬達心想先不說這這滴血認親的方法究竟科學(xué)不科學(xué)吧。 說到底,這是個心理游戲。 只要他們兩人中的一個人和小傻子的血融合,那么另外一個肯定打死都不會再滴血,那么先做的那個一定會吃官司。 反之,如果第一個人的血和小傻子不融合,也就間接證明了另外一個就是小傻子的爹。 因為傻妞除了他們兩個,不會有別的男人。 只要有人滴血,其中一個必然會死別說什么流放兩年不至于死掉,這回邱子晉和萬達一樣,都是動了殺心了。 戲文里,許仙從杭州被流放到蘇州叫做流放,把人從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流放到大漠關(guān)外,嶺南乃至瓊州也叫做流放。到時候是死在路上,還是死在目的地,那就是看運氣了。 何況以錦衣衛(wèi)的手段,真的要在路上弄死個把人又不算什么難事。 左右都是死路一條,這做法太誅心了吧。 萬達想通了之后,偷偷地朝著楊休羨眨了眨眼睛。 為你點贊! 半文盲萬達能夠推理出的事情,兩個人精老爺自然也想到了。 之前他們因為爭奪土地廟的事情,把辦事認真的邱子晉給弄去了南京求證。 兩家人還覺得這個年輕的巡按大人是個嘴上無毛,不通人情,只會死讀書,紙上辦案的書呆子,覺得可以拿捏拿捏。 卻忘記了,這巡按大人辦事循規(guī)蹈矩不錯。 但是他身邊跟著的,可是殺人不眨眼,做事從來都陰狠毒辣的錦衣衛(wèi)萬大人?。?/br> 這萬鎮(zhèn)撫所過之處,有人能夠活下來么? 沒有的事兒! 不,不 眼看真的走上來了一個錦衣衛(wèi),一手里拿著半碗清水,一手拿著一把小刀子,兩個老爺都怕的渾身亂抖。 那拿刀子的錦衣衛(wèi)走到丁老爺身邊,不由分說地對著他的胳膊劃了一下,鮮血滴入碗底,形成一個血團。 當(dāng)他走到小野種身邊的時候,他倒是猶豫了一下。 我來吧。 焦氏拿著刀子,拍了拍小野種的肩膀,他不明所以地轉(zhuǎn)過頭,看到焦氏對他伸手,就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焦氏眼疾手快地用小刀子在他右手臂胳膊上拉了一刀,然后將刀子交還給了錦衣衛(wèi),又從懷里掏出一塊方布,在小野種叫痛之前,將傷口包扎好了。 小野種看了看自己新綁好的右手胳膊,又看了看昨天夜里綁上的左右胳膊。接著像只小公雞似得撲棱了兩下胳膊,嘿嘿笑了笑,說了句好看,繼續(xù)趴回去數(shù)螞蟻了。 這就是好看? 萬達居然覺得自己剛才被傻子夸,也不是什么開心的事情了。 錦衣衛(wèi)將滴入了兩人鮮血的水碗小心翼翼地放在邱子晉和萬達面前的案幾上,抱拳退了下去。 萬達,邱子晉,還有一邊的知府,乃至楊休羨都忍不住把腦袋湊了過來。 快,快點,快點啊 眼看兩團血水漸漸靠近,萬達瞪大眼睛,嘴里不斷念叨著。 明明就彈指一瞬的事情,真的等起來,還是讓人心癢難耐。 地下跪著的人也紛紛抬起頭,屏息凝神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終于,兩個血團漸漸地靠近,像是在相互試探似得,先是有兩個小血珠遇到了一起。 接著,就是兩團大血珠相碰撞了 小野種的血,和丁老爺?shù)难?,最終融成了一團,整碗血水交雜在了一起。 你就是他爹!你騙jian了傻妞! 萬達一拍桌子,沖著丁老爺喝道。 他雖然心里隱隱知道這法子應(yīng)該不怎么科學(xué),這結(jié)果也談不上板上釘釘 但是管他呢!現(xiàn)在的主要目的是弄死他們! 丁老爺完沒有想到時隔那么多年,終于弄清了這孩子的身世,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不過這會子也不講究什么認祖歸宗父慈子孝了,證明小野種是他的兒子,就意味這他要被判絞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喘一口氣。 而且,眼前的這位青天老爺和錦衣衛(wèi)老爺,還是他自己派人拿了狀子,去碼頭告狀接來的。 真是的自作自受,是報應(yīng)??! 丁老爺,恭喜啊。你們丁家添丁進口了,你白得了那么大的一個兒子。 萬達皮笑rou不笑地對著丁老爺拱了拱手,讓人將他拖到一邊等待結(jié)案。 又轉(zhuǎn)過身,指了指受到驚嚇,還沒有回過神的郭員外。 小邱啊,想想,把這個人給流放到哪里去比較好。我聽說建州女真那里附近很不錯,白山黑水的,酸菜好吃的很。 小人,小人愿意贖銅抵罪! 郭員外突然想到了這關(guān)鍵,放聲討?zhàn)垺?/br> 萬達眉頭一皺,終于想起來大明朝還有這一招呢。 流放兩年這種輕罪,完全可以花錢免災(zāi)。 你說贖銅就贖銅!老子不給你贖! 他氣的狂拍桌子,然后轉(zhuǎn)身對邱子晉說道,小邱,你可千萬別聽他的。這種狗東西有的是錢。要是不管什么罪,都能花錢了事,這世上還要律法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