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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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活人,為何不逮她?”百里決明問,“甭管腦子出了什么岔子,畢竟是穆知深的老娘?!?/br> “沒那么簡單?!睅熚崮羁嘈Γ耙坏┍荒路蛉税l(fā)現(xiàn),鬼堡就會變化?!?/br> “變化?” 初一在后面答道:“很多東西出來,非常棘手。屆時即使我們拋棄rou身,也會在錯綜復(fù)雜的鬼堡里迷路,我們要找的那個兄弟就是因為碰見了穆夫人才陷在這兒?!?/br> “那要不要跟穆知深那小子說一聲?”百里決明問,“他進來就是找爹娘的吧?!?/br> 自己親娘落得這般田地,怪可憐的。 師吾念搖頭,“若同他說了,他定然要送死。穆平蕪口口聲聲說已經(jīng)將往事和盤托出,架不住此人詭詐,沒準兒還有旁的隱瞞。穆知深活著,正好給我們做底牌。拿了他,不愁穆平蕪不坦誠相見?!?/br> “你這人,前頭不還說穆知深是你朋友么,這么快就拿人當(dāng)牌了?” 師吾念歪頭哂笑,“孩兒作為皆為了義父方便,義父倒數(shù)落起我來了。朋友同義父相比,自然是義父重要?!?/br> 百里決明:“……” 這人奇怪得很,上來就對百里決明掏心掏肺得好。想來想去,他百里決明身上能讓他們惦記的也就一身抱塵山的功法傳承,和腔子里這顆除了他無人可用的六瓣蓮心。六瓣蓮心是師吾念替他弄回來的,那么這小子貪圖的就是他的功法了。 仙門百家許多人都覺得抱塵山的傳承是絕世奇術(shù),只要拜入他百里決明的門下,定然脫胎換骨,榮登道途。所以往日在抱塵山時,江左那幫豬頭上趕著往他那塞徒弟。徒弟不成,當(dāng)個端茶送水的妾侍也心甘情愿。 其實按著百里決明的個人經(jīng)驗,一個人能達到什么境界取決于這人的天賦如何。譬如他百里決明,天賦超群,所以萬人莫敵。再譬如尋微,弱了吧唧,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即使當(dāng)了他百里決明的徒弟也是個平平無奇的小花瓶。 為了討好他,師吾念給了他這么多金子,他卻只能給師吾念一個空頭承諾,不由得有些愧疚。百里決明拍拍他的肩膀,贊揚他:“好孩子,你是個孝子,回頭我讓人給你立個牌坊?!?/br> “……”師吾念幾乎無話可說,“義父夸贊人的方式……果然別具一格?!?/br> 百里決明踅身鉆進了穆夫人破出的墻洞。鬼侍跟在后頭,提著風(fēng)燈巡視小屋。同樣是被侵蝕過的區(qū)域,大半間屋子都爬滿了爬山虎一樣的血泥。泥巴和木頭的臭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百里決明和眾鬼侍不約而同停止模仿呼吸,只有師吾念沒法子,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終于有了個寬敞點的地方,把風(fēng)燈擱在地上,攤開地圖研究。雖則血泥會移動,但鬼侍上回探的路不算白探。他們在道路樞紐留下了金磚,可以充當(dāng)路標(biāo)。百里決明咂舌,這得是多有錢,路標(biāo)都用金磚。 師吾念將十人隊伍分成兩撥,五人一撥,一撥去尋找穆知深,一撥跟著他和百里決明去伴月軒。伴月軒距離他們現(xiàn)在的位置雖然不遠,但中間隔了厚厚的血泥,沒有路,只能且行且挖,估計要費不少工夫。 商議完畢,去找穆知深的人即刻出發(fā),剩下的人原地休整,半炷香之后出發(fā)。百里決明閑不住,在屋子里打轉(zhuǎn)。地上擱著木馬,被血泥裹成了血馬,兩個烏油油的眼睛瞪著他,有種說不出的恐怖。地上零落散著些臟污的木頭玩具,撿起來,上頭是血污。里間有一面尚且完好的墻體,貼滿了黃紙符咒,符紋都是用鮮血涂就的,乍一眼看十分陰森。墻角放了一盞長明燈,周圍刻滿了清心決。長明燈和清心決百里決明不是第一次瞧見,一路挖通道過來,一路看見了好幾盞。血泥怕火,這些長明燈都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用處,又是何人留下來的。 這看起來是小孩兒的屋子,家什都特別矮,約莫是幼年穆知深和他meimei的寢居。轉(zhuǎn)了一圈,百里決明發(fā)現(xiàn)這屋子奇怪得很。 它沒有床。 “籃子掛上房梁頂, 吃人的惡鬼抓不到你……” 百里決明忽然想起穆夫人唱的那首童謠,便揚起臉張望。果然,一張小床由四根手臂粗的鐵鏈子掛在梁上,正好在他頭頂。其他木頭都被血泥侵蝕了,只這張小床安然無恙。他順著抱柱爬上梁,舉著風(fēng)燈往床上看。上頭睡著兩個土偶,一個系著青紗裙兒,一個穿著天青背心,約莫是一個女,一個男。百里決明用燈桿兒把其中一個穿背心的那個娃娃勾出來,握在手里頭瞧,娃娃背面寫著“穆知深”。 在仙門道法里頭,娃娃是十分惹人忌諱的物件,因為這種物事通常和詛咒、下降頭有關(guān)系。料想穆知深的老娘不會自己咒自己孩子,根據(jù)歌謠的內(nèi)容,她更像是要保護穆知深。放個娃娃懸在吊床里……百里決明思索著,恍然大悟,這娃娃是個替身,代替穆知深吸引鬼怪的注意。搖了搖娃娃,腔子是空的,里頭好像裝了幾顆硬梆梆的石子兒。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穆知深小時候換下來的牙齒。娃娃上有穆知深的氣息,鬼怪就會把它當(dāng)成穆知深。 另一個娃娃應(yīng)該是穆知深小妹的替身,百里決明抬頭看,卻發(fā)現(xiàn)床板上空空如也,方才那個娃娃不見了。 幻覺么?他明明看見這上頭有兩個娃娃來著。 興許是勾娃娃穆知深的時候掉下去了,他想。順著梁柱往下爬,找了找,下頭沒有娃娃。 “容兒容兒三更醒, 它就藏在搖籃底……” 舉起風(fēng)燈,黃油油的光燎著木板小床的底部,百里決明看見那上面畫著一只墨水淋漓的鬼臉,通體漆黑,齜牙咧嘴,獠牙畢露。果然有對應(yīng),看來穆家堡驚變的確另有隱情,根本不是外界傳聞的那樣。百里決明仔細辨別床板后面畫的鬼怪,看了半天沒看出這是什么玩意兒。 穆妙容那只娃娃到底去哪兒了?他感覺到不安,掏出槐樹葉擦了擦眼睛,眼前的光景登時變得霧蒙蒙的。原本就黑,這下更看不清楚了。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四處逡巡,終于在地板上發(fā)現(xiàn)一排隱秘的小腳印。 指節(jié)那么大,一看就是土偶娃娃的腳印,直直向月洞窗那邊延伸。 這是鬼腳印,只有槐葉擦眼才能看見。 “深兒深兒眼兒閉, 窗外有臉看著你……” 腳印沒入深不可測的黑暗,百里決明望著軒窗的方向,莫名其妙想起穆夫人唱的那首童謠。輕輕挪過風(fēng)燈,燈光慢悠悠罩上遠處的月洞窗,一張蒼白的臉龐逐漸清晰。窗外,光暈之中,穆夫人抱著一個土偶娃娃,一雙血坑似的兩眼正冷冷地望著他。 第81章 黑堡(五) 兩個人僵持著,誰也沒動。百里決明試探著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沒動靜,深深凹陷下去的兩個眼坑黑洞洞的,好像在陰森森地凝視百里決明。她是個瞎子,應(yīng)該看不見他才對。這女人還活著,定然要想辦法帶她走,但還沒個好章程,得從長計議。 她一動不動,就像是被點了xue似的。百里決明看她不動彈,鬧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面前有個人兒。那小鬼娃娃也安安穩(wěn)穩(wěn)在她懷里待著,沒動靜。百里決明環(huán)顧四周,鬼堡還是老樣子,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恐怖的變化。他小心翼翼挪了個位子,穆夫人的臉依舊朝向原來的方向。她應(yīng)該沒有注意到他,他慢慢放了心。 于是躡手躡腳往后退,一直退到落地罩后面,拍醒閉目養(yǎng)神的師吾念,對他做了個“有鬼,噤聲”的手勢。其他鬼侍反應(yīng)過來,迅速握刀警戒。百里決明指了指月洞窗的位置,對初一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和自己一同過去。師吾念卻按下初一,跟上了百里決明。 月洞窗那邊黑魆魆的,半點兒光都沒有。百里決明和師吾念兩個人提著燈摸過去,黃浸浸的光蜂蜜一樣向那邊流淌,他們走了幾步,終于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月洞窗那邊的情形。 穆夫人不見了,月洞窗被血泥堵得嚴嚴實實。那個土偶娃娃倚在窗屜子上,臉上兩團紅胭脂鮮血一樣艷麗,笑嘻嘻地瞧著他們,等著看好戲似的。這土偶娃娃太邪性,百里決明十分不喜歡。他對著師吾念搖了搖頭,傳音道:“剛就在那兒的,現(xiàn)下不知道哪兒去了?!?/br> 穆夫人去而復(fù)返,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了。凡事小心為上,反正休息得差不多了。師吾念朝后頭做了個手勢,讓大家立即撤退。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風(fēng)燈砰地一炸,高麗紙倏地?zé)饋?,沒一會兒就燒沒了?;鹧嫦?,四下里登時沉入黑暗。怎么回事?變故忽然發(fā)生,鬼侍們都十分冷靜,沒有鬼吼鬼叫,暴露位置。風(fēng)燈莫名其妙爆炸,顯然是鬼堡里的惡鬼搞的鬼。這時候最好的做法是將計就計,隱入黑暗。這些鬼侍已經(jīng)有了十分的默契,約莫在來之前就商量好了各種情況的應(yīng)對方案,沒有一個自亂陣腳的。百里決明什么都不知道,幸好腦筋轉(zhuǎn)得快,要不然他早燃起掌心焰照明了。 他想往師吾念那兒去,這里只有他這便宜干兒是個rou體凡胎,要是沒了就是真沒了。便宜兒子沒了,他的金子就沒了。向師吾念傳音,告訴他別亂動,自己正摸黑往那兒走。一面走,眼睛一面適應(yīng)黑暗,看得清楚些微的影子了。 鬼侍一旦收聲兒,就是十成十的死人,這小屋里半點兒聲息都沒有。緊接著,百里決明聽見四壁傳來粘膩腥稠的聲音,像黏液拉絲兒似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墻里鉆出來,百里決明心里咯噔一下,很想燃起掌心焰看看。然而這時候掌火,無異于立個靶子讓人來打。硬生生憋住,繼續(xù)往師吾念那里摸索。 一切都影影幢幢的,百里決明照著記憶里的方向去,很快看見前面立了個人影兒。是干兒子么?不對,這影子的形態(tài)著實扭曲,面條似的柔軟詭異,仿佛沒有骨頭似的。它絕對不是師吾念,人要是長成這樣根本不能有脊梁骨。然而還是向前走了幾步,視野又亮了一點兒,他看見師吾念了。高挑挺拔的身條兒,松竹一樣秀麗,正負手站在前頭不遠處,離那個沒骨頭的東西僅僅三四步的距離。 他好像在觀察那玩意兒,微微彎著腰。 百里決明幾乎要背過氣去,傳音道:“回頭,到我這兒來。你不要命了?” 師吾念喑啞的聲音悠悠傳來,“義父不是讓我不要動么?” 他叫他不要動就不動么?這孩子腦子怎么這么愣!百里決明想扇他一個耳刮子,讓他清醒清醒。師吾念慢悠悠后退,退到百里決明身邊。他微微側(cè)臉,目光溫軟,可惜屋子里黑,百里決明看不見。 他說:“我怕義父找不到我?!?/br> 百里決明朝前頭那沒骨頭的東西努努嘴,“那玩意兒是個什么來頭?” “似乎是血泥和出來的東西?!睅熚崮顝膽牙锾统鲆粋€掌心大小的金匣子,打開,里面躺了一坨血泥。甫一開蓋兒,腐臭味直撲面門。師吾念道:“這是我的鬼侍上回來這兒,從這些東西身上刮下來的。它們似乎沒有骨頭,我們姑且將其喚作‘無骨人’。” “不是吧,”百里決明道,“你的意思是鬼堡的泥巴里頭盡是這玩意兒?你們剛剛挖了這么多血泥,都是它們的rou?” “恐怕的確如此。其實沒告訴你,若你仔細翻檢翻檢那些泥巴,說不定能找到他們的眼珠子?!睅熚崮顕@道,“他們的身體和我們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沒有骨頭,身體越來越扁,內(nèi)臟的位置完全錯置,連腦袋都扁如盤碟。它們在墻里呼吸,相互吞食,糞便和身體融合。我自問見多識廣,卻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大千世界,果真無奇不有,原來以這種方式,也能活下來。” 聽著師吾念的話頭,百里決明感到些許不對勁兒,“不是,你什么意思?它們是活物?而且還是人?” “忘了告訴義父么?”師吾念眨了眨眼睛,“穆家堡,除了穆知深的小妹,二百三十二口人,全都活著?!彼D了頓,又改口,“不對,要刨除我們剛剛挖墻誤傷的那些血泥。” 百里決明愕然當(dāng)場,久久不能言語。按師吾念的意思,穆家堡二百多口人非但沒死,還成了那些會動的血泥。人成了這副模樣,也能活么? “穆知深知道么?”他問。 師吾念將食指豎在百里決明唇邊,“不能告訴他,義父?!彼麖澠鹧坌Γ拔衣犅劻x父一直在為尋微娘子尋找良配,穆郎君謙謙君子,朗朗清明,是佳婿之選,義父不會讓他心灰意冷,甘愿送死吧。” 男人的言語里有惋惜,卻沒有感傷。百里決明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心冷如玉的人,對待朋友一樣心狠。他這么說只是因為怕百里決明壞事兒,他還要拿穆知深當(dāng)要挾穆平蕪的籌碼。 雖是為了百里決明辦事兒,百里決明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師吾念到底想要什么?他忽然不確定了。 師吾念繼續(xù)道:“只要不招惹穆夫人,無骨人就不會醒來。穆夫人和他們有某種隱秘的聯(lián)系,我們還沒有弄清楚。” 眼睛終于完全適應(yīng)了黑暗,舉目四望,周圍盡是這些柔軟的無骨人。它們貼地爬行,四處逡巡嗅探,似乎在尋找他們的蹤跡。他們是鬼怪,只要不點燈,百里決明和鬼侍可以蒙混過關(guān)。偏師吾念不行,生人氣息濃郁,很容易暴露。百里決明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讓師吾念換上。 穆夫人待過的月洞窗沒有血泥阻隔,可以出去,他們當(dāng)機立斷,向月洞窗轉(zhuǎn)移。鬼侍向他們靠攏,把師吾念圍在中間,所有人緩慢向月洞窗那里移動。百里決明負責(zé)開路,留心腳下,小心翼翼往前探著走,生怕踩著什么爛木頭之流,弄出聲響引人注目。然而剛走出四五步,經(jīng)過一面烏漆小案的時候,腳下啪地一聲,一個琉璃盞砸在他腳邊,四分五裂。 這么一聲響,在無比寂靜的小屋里如同平地起了一聲雷,所有人都沉默了。百里決明揚起臉,系著青紗裙兒的土偶娃娃站在小案上,猴子屁股一樣的紅臉蛋上掛著笑。 穆知深從來沒提過他這個meimei,早知道她這么淘氣,非得把她捆起來不可。 響聲過后,數(shù)不清的無骨人瞬間回頭,毛骨悚然的尖嘶聲此起彼伏。一團黑影烏云似的迎著師吾念的面門凌空飛來,百里決明一個飛踢把它踹出去。另一個黑影突破鬼侍的重圍,百里決明來不及回援,師吾念旋身拔刀,飛揚的衣袖猶如黑色的蝶翅,刀刃破空間血色如虹。 他瀲滟的眸光回轉(zhuǎn),唇角帶笑,“我是個大人了,義父不必顧我?!?/br> 這小子有點能耐。百里決明放開手腳,運轉(zhuǎn)功法。都已經(jīng)暴露了,還在乎什么點不點火?他熾熱的掌心焰瞬息即發(fā),金紅的亮光照亮他放肆的笑容和尖尖的小虎牙。 “來,打量你們受的苦也夠多了,爺爺今兒親自送你們安息!” 龍蛇一般的火焰繞著他旋轉(zhuǎn),周遭圍過來的無骨人統(tǒng)統(tǒng)尖叫,身體冒出白色的蒸汽。有了火,視野登時清晰了。百里決明終于看清楚那些無骨人的面龐,他們的五官完全倒錯,眼睛鼻子嘴巴扭曲成漩渦般的一團。 到底是什么鬼怪,是怎樣的術(shù)法,讓他們成了這副模樣?百里決明感到深深的恐懼,他活著的時候留在穆家的那些匣子里裝了什么?他從虛門里拉出的那具棺材里到底有什么? 他到底為了什么豁出自己的生命? 第82章 令女(一) 無骨人越來越多,源源不斷地從墻里面爬出來。由于分出了一撥鬼侍去找穆知深,他們更加處于下風(fēng)。初六嘗試打開虛門逃生,還沒來得及掐訣念咒,就被一個無骨人當(dāng)頭裹住了面門。 無骨人泥濘扭曲的五官死死擠在初六臉上,初六的面罩被咬破,骯臟的污血滲透面罩,不一會兒,初六驚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龐和無骨人漿糊一般粘在了一起,怎么拽都拽不開。左眼被洶涌的血泥擠得欹斜向一側(cè),剛好看向了百里決明和師吾念的方向。他伸出手,用盡全力從齒縫中喊出聲:“不要……碰到……它們!” 百里決明拔出靈犀刀,紅亮的刀刃斬向無骨人和初六之間,兩個人生生被斬開,然而初六的rou身已經(jīng)無可避免地被血泥侵蝕,那些鮮紅的泥如同密密麻麻的蟲卵布滿初六的身軀,先是皮膚,迅速深入五臟,最后整個人成了個蟲巢般坑坑洼洼的rou團。 鬼影立即脫離rou身,回到師吾念的影子里。 太惡心了,百里決明一面打一面想吐。這都是什么東西?百里決明終于知道無骨人“殺人”的方式了,它們身上的血泥能夠侵蝕rou體,一旦被那些黏糊糊的泥巴沾上,就會成為和它們一樣的東西。所以十幾年來穆平蕪派進穆家鬼堡的小隊并未真正死去,他們都成了無骨人中的一員。 鬼侍在減少,很快師吾念身邊只剩下初一和初二。必須想辦法離開,百里決明心急如焚,在泥墻里開路是自尋死路,他們一旦進入甬道就會被血泥吞噬。百里決明畫出一條火圈,隔開無骨人。無骨人在圈子外頭虎狼一般逡巡著,不時齜牙咧嘴地硬撲上來,次次都被百里決明一腳踹回去。 回頭看師吾念,這小子倒是鎮(zhèn)靜得很,站在火圈里仰著腦袋,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 百里決明吼道:“你發(fā)什么呆,看看哪里可以逃跑!” “你看,”他指向頭頂上的吊床,“為何它們不被血泥侵蝕?” 吊床?百里決明忽然想起穆夫人的歌謠: “籃子掛上房梁頂,吃人的惡鬼抓不到你?!?/br> 吊床不被血泥侵蝕,是因為那是穆知深和穆妙容的床?;⒍静皇匙?,既然無骨人同穆夫人之間有隱秘的聯(lián)系,穆夫人自然不會讓血泥蔓延到她孩子那邊。這正好給了百里決明希望,沒有血泥,就不會有無骨人鉆出來發(fā)難。他眼睛一亮,叫道:“上床!那里安全!”于是蹲下身,兩手交叉做成腳踏,“踩我上去!” 師吾念倒也不客氣,一腳踩在百里決明手心,百里決明發(fā)力,把他送了上去。師吾念一躍而上,單手拉住鐵鏈,身子黑燕一樣輕巧一翻,身影登時消失在上方的黑暗里。緊接著是百里決明踩著初二的手上去,然后是初二踩初一。初二翻上床,立刻放下繩索接初一。 四個人都上來了,然后還沒等大家伙兒喘口氣,無骨人已經(jīng)順著瓜楞立柱往房梁上爬了。有兩根石梁離吊床特別近,跨一步就能夠上。初一初二放弩箭壓制它們的行動,但是只能暫緩罷了,這些無骨人沒有痛覺似的,弩箭插它們腦袋上還能螞蚱似的往上躥。 百里決明一看這不行,道:“你們幾個離我近一點兒,我放業(yè)火燒死這些龜孫?!?/br> “不行?!睅熚崮钅抗饽?,“你不知道穆知深離我們有多遠,無法計算業(yè)火的釋放范圍。如果放得太大,穆知深會死于你的業(yè)火。如果放得太小,屋頂上面的血泥沒有燒干,業(yè)火釋放的瞬間我們就會被血泥壓死。暫且不說我的性命,義父您好不容易拿回六瓣蓮心,若遺落在此處,實在可惜。” “管他呢,待在這兒也是死,不如拼一把!”百里決明手心開始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