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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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百里決明把謝尋微安頓在潯州穆宅,漏夜就出發(fā)了。臨去的時候,謝尋微淚眼盈盈地在他脖子上掛了一個追蹤符,說要知道他的方位她才能安心。丫頭越長大越粘人,百里決明心里軟綿綿的,賭咒發(fā)誓絕不把追蹤符弄丟。 穆平蕪命弟子在穆家堡外開啟“虛門”,百里決明知道這個術(shù)法,修習難度大又十分雞肋,很少人選擇這個路子。但為了進出鬼域方便,各家仙門里頭總有幾個門生是專門修習這術(shù)法的。穆平蕪拱手道:“前輩不出,‘虛門’不閉。我的子弟會輪番值守,保證‘虛門’的開啟。晚輩在穆家堡外恭候前輩佳音。” “走了,好吃好喝供著我徒弟。我回來要是發(fā)現(xiàn)她瘦了,拿你們是問!” 百里決明擺擺手,一頭扎進了虛門光暈之中。 第78章 黑堡(二) “父親,是你么?”穆知深低低問。 人影沒有回應,依舊站在光暈的盡頭。穆知深提著風燈,又前進了幾步。那一塊方寸地方亮堂起來,光暈完全籠罩人影,穆知深這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鬼怪站在前面,而是血泥壁上有一大團顏色深黑的部分,正正好好是個人的形狀。站近端詳,人影并不高大,相反,頗為纖細。方才是隔得太遠,光線下陰影太多,造成了它高大的錯覺。 什么東西? 穆知深解開刀鞘,戳入泥壁,刀鞘末端碰到個硬梆梆的東西,無法再前進。他用刀鞘沿著人影輪廓劃動,這塊硬梆梆的東西恰巧占據(jù)了顏色深黑的部分。穆知深明白了,血泥里有個人狀的東西。 里面東西的情況有三種可能。第一種,爺爺必定得知了他進入穆家堡的消息,派了人進來尋他,這被封在血泥里的極有可能是穆氏兒郎。第二種,這是舊日進入穆家堡兒郎的遺骸。第三種,這是穆家堡里的鬼怪。若不走運,極有可能是他那些陷在穆家堡,再也沒能出去的親人中的一員。 如果是第三種情況,將它挖出來之后不免與它戰(zhàn)斗,事情會變得很棘手。他只有十二個時辰,不能浪費時間。然而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事情就不一樣了。穆知深不知道這個兒郎被封了多久,他或許還沒有完全死亡。即使挖出來了,他也會和穆知深一樣只剩下十二個時辰的時間。 封在暗無天日的血泥里,與躺在入土的棺材里沒有區(qū)別,這個人一定很絕望吧。穆知深吸了一口氣,放下風燈,用刀鞘挖泥。 穆知深從人頭的部位開始挖,將口鼻露出來,這個兒郎才有生還的希望。穆知深挖得很快,沒多久就挖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洞。舉起風燈,燭光穿過小洞,里面露出一個纏著布的臉龐。猩紅色的布裹住了整張臉,借著燭光,略略看得清五官的輪廓起伏。穆知深想起鬼國里的千眼尸,這東西酷似那些周身纏滿繃帶的活尸。 穆知深開始遲疑,到底要不要把他挖出來? 他是怎么進去的?被同伴埋進去的么?穆知深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這些被忽略的東西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進入鬼域之后,每一個決斷都至關(guān)重要。不管是選擇走哪條路,還是決定一餐吃多少東西,都有可能決定著生死存亡。而有時候忽略的一些線索,很可能會帶來致命的危機。 比如說現(xiàn)在,他只顧著救人,卻忘記思考此人是如何進入血泥的。初六說血泥會使人變化,看起來是人,其實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了。凡人若化鬼,挖出心臟他也能動彈。一旦發(fā)現(xiàn)同伴異變,他們的首選自然是控制住對方。埋進血泥,讓他無法行動,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幸好只挖出了臉,這個人的四肢還在里頭,沒法兒動。穆知深掏出匕首,進行最后的確認。如果確信他已經(jīng)異變,穆知深就會放棄他。穆知深放下風燈,拔出匕首,割破泥中人的裹臉布。這布十分厚實,血泥沒能浸透,他的臉是干凈的。一條條撕開臉布,泥中人白皙的臉頰暴露在光暈里。揭開覆在眼上的布,他睜開了眼睛,與穆知深四目相對。 “穆知深。”泥中人說。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龐,穆知深沒有想到,這個人是喻聽秋。她的臉色很不好,約莫在血泥里封了好一會兒,臉白得像紙。 “你為何在此?”穆知深鎖起了眉關(guān)。 “找你?!?/br> “為何找我?” 喻聽秋定定望著他,道:“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夫?!?/br> 黑暗寂如死水,琥珀黃的光暈籠著兩個人的臉頰,穆知深的眼眸里有不易察覺的驚訝。那里沉淀著碎金一樣的燭光,仿佛有風拂過,金色微微搖蕩。他自小與刀為伴,鮮少接觸女人,無從了解她們腦袋里與男人迥異的思緒。事實上即使是男人,他有時候都無法理解,比如說謝岑關(guān)那個家伙。他想不明白喻聽秋怎么做下的決定,只因為他有著未婚夫的身份,便追隨他到這詭譎的死地,還被腐臭的血泥掩埋。 “二娘子不是斷情絕欲了么?”穆知深一面挖墻,一面問她。 “還不夠徹底,所以來找你?!庇髀犌锏皖^看他潔白的后頸,覺得這個男人長得還不錯,“朝夕相處,日久生情。” 穆知深:“……” 實在弄不懂這個女孩兒,穆知深不再多問,轉(zhuǎn)而問她為何會被埋進血泥。 喻聽秋簡略答復。她從初六的虛門進入穆家堡,由于不知道穆知深從何處出發(fā),她和他走了不一樣的道兒。據(jù)她所說,她走到半路上的時候,腳踝忽然被人拉住,低頭一看,一張怪臉匍匐在她腳邊。 “這里頭有人,”喻聽秋說,“有很多人,它們把我拉進了墻壁?!?/br> 穆知深眉關(guān)緊鎖,四處查看,然而并未發(fā)現(xiàn)喻聽秋說的怪人。 喻聽秋接著說,在即將被完全掩埋的最后一刻,她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撕下衣裳包裹住頭臉,龜息假死。這無疑為她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撐到了穆知深的援救。 “你快點兒挖,”喻聽秋左右看了看,道,“我總覺得這些泥巴不是好東西?!?/br> —————— 百里決明懷疑穆平蕪手底下那幫孫子虛門開錯地方了,他爬了小半個時辰,一直在一條甬道里爬著。天頂太低,壓得他最多只能彎著腰走。四壁皆是泥糊糊一樣的東西,好像砌墻的時候泥巴沒干,就這么擱在這兒晾著。穆平蕪說這些泥糊不能直接觸碰,進來之前他就把頭臉裹好,還戴了手套和圍脖,整個人包得比那些粽子似的千眼尸還嚴實。光在這兒爬實在太憋屈,百里決明很想一把火把這兒燒個干凈。但是穆知深還沒找著,不能輕舉妄動。 他停下來,拎起風燈回頭看。紅衣女鬼在甬道拐角的地方若隱若現(xiàn),黑蛇一樣蜷曲的頭發(fā)像有呼吸似的伸展又收縮。這個女人太執(zhí)著了,他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他盯著那張張合合的一團頭發(fā),莫名其妙地焦躁。之前挑釁過她一回,一直被這么跟著,不免毛骨悚然。自從打天都山出來他就沒有睡過覺,還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場。偏這個鬼母邪性,不肯應戰(zhàn),只遠遠地跟著。百里決明倒追她,她就消失。百里決明越發(fā)煩躁,心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憎恨與厭惡,烏云一樣罩住心頭。 眼巴前的事兒更要緊,這個地方著實詭異,穆平蕪給了他一份穆家堡原先的地圖,放在膝上攤開看,完全搞不清楚他現(xiàn)在在哪兒。四周道路和空間和地圖標識得完全不一樣,血泥封閉了所有漏光的地方,也改變了建筑的形態(tài)。這絕不可能是穆家人原來住的地方,除非他們都是一群爬行的蟲子。穆家堡被這些血泥一樣的東西改造了,成為了一個封閉的巨大巢xue。 他挪著風燈,細細觀察這些糊狀血泥。冗長的通道里,四面都是黑魆魆的,只有他籠著一小捧光暈。這些血泥到底是什么東西?怎么弄出來的?穆平蕪說穆家堡大得很,占地抵得上一個小鎮(zhèn)了。這么爬下去得爬到猴年馬月,不說他留在穆家堡的那批貨物,便是穆知深,只怕根本沒有命等他。 毫無頭緒,心里正煩躁著,忽然意識到鬼母那頭許久沒有動靜,完全沒有跟上來的跡象。他往來處爬,伸出風燈向拐角張望,卻發(fā)現(xiàn)拐角處的鬼母不見了。 終于放棄了?百里決明爬到拐角,來路空空如也。 感覺沒那么簡單,正疑惑著,許多頭發(fā)從血泥里面鉆出來,蚯蚓似的四散扭動。百里決明恍然大悟,原來鬼母是讓血泥給吞了。這女的怎么被吞進去的?墻好端端立著,她還能自己往墻上撞不成?她看起來腦子有點兒問題,倒也不是不可能。 百里決明用燈桿兒戳了戳墻壁,風燈光影搖曳,晃動不停。 萬事做最壞的打算,假設(shè)鬼母沒有笨到自己往墻里鉆的程度,那就是這破墻有貓膩。 血泥顯然困不住鬼母,鬼母鉆出來的頭發(fā)越來越多,百里決明能看見她漆黑的腦袋頂了。心里的恐懼與厭惡越發(fā)密集,蟲蛹一樣蠢蠢欲動。他把風燈掛在脖子上,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爬。 這一轉(zhuǎn)身,燈火往前一照,他便看見前方坡道上多了一張臉。 說它是臉并不準確,因為百里決明只是看見了一雙長縫兒似的眼睛。那雙眼要睜不睜,眼梢斜斜上挑,透著股邪佞的神氣。這里的泥巴坑坑洼洼,出現(xiàn)一些狀似人臉的圖案并不稀奇,只是那雙半瞇著的長眼紋路讓人很不舒服。 百里決明閉了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那張臉竟不見了,坡道上是坑坑洼洼的血泥。 不對不對,這墻定然有古怪。 前頭爬坡的時候,他并未看見人臉,剛剛甫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了。那臉似乎是在偷窺他,有種伺機偷襲的感覺。既然如此,百里決明把風燈從脖子上取下來,猛地一扭頭。 這時,百里決明看見,鬼母頭發(fā)扭動的間隙里,有無數(shù)只細長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看著他。蛛網(wǎng)一般的發(fā)絲不時封鎖住它們的視野,鬼母如今在泥壁里,可以想象她和無數(shù)奇怪的人擠在一起。頭發(fā)似乎限制住了它們,它們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幾個翻起了白眼。 “他奶奶的,還敢搞偷襲?!卑倮餂Q明用力戳其中幾張臉,這些臉沒骨頭似的,一戳一個窩。百里決明釋放地煞火,果然三尺內(nèi)的血泥瘋了一般后退,和他拉開距離。這些泥巴是活的,里頭藏滿了“人”。 前面一程子路,百里決明一面爬一面用匕首刮墻壁上的血泥,原先的石壁露出來,百里決明依靠這個大致判斷自己的位置。石壁的用料是太湖石,大多崎嶇不平,更讓人吃驚的是許多已經(jīng)被血泥給侵蝕了,這些腐臭的泥巴嚴絲合縫地和太湖石長在一起,看起來像石頭上長了rou瘤。他猜的沒錯,它們不僅吃人,還吃石頭。 既然是太湖石,百里決明推測自己是在穆家堡的花園里頭。花草什么的一準被血泥給吃光了,石頭難啃,它們吃得慢。甬道里爬得實在憋屈,百里決明選定方向,往建筑群爬。爬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終于看見前面有光亮。他加快速度,光亮越來越近了,黃浸浸的顏色,盈盈充滿洞口,像一塊兒晶瑩的玉。 他剛想鉆出去,忽然覺得不對勁。黃色光,不是天光,而是燭光,有人在外頭點蠟燭。 是穆知深么?還是住在穆家堡的鬼怪?他不動聲色熄了脖子下面的風燈,慢吞吞探出腦袋。一股爛木頭的味道直沖鼻腔,熏得他直想嘔吐。墻洞靠近墻根,跟個老鼠洞似的。外頭是間屋子,血泥侵蝕了大約一半。對面的墻布滿眼睛似的霉點兒,從屋頂?shù)酱u墻一半是血泥,坑坑洼洼,孔洞密布,蜂巢一樣惡心。 斜對面是個金銀落地屏,蠟燭就點在屏風后頭,屏風上繡花鏤鳥,居然保存完好,沒有被血泥侵蝕。大約是金銀比石頭更難啃,它們不喜歡。 但讓百里決明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屏風后有個坐著的人影。 影子的輪廓和坐姿看起來不像穆知深,穆知深是個站如松坐如鐘的家伙,他就算坐在泥地里也像出席宴會似的正襟危坐。 是人,還是鬼? 百里決明放慢動作,半個身子悄悄探出洞口。就在這時人影動了,它的腦袋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看向了百里決明的方向。遙遙對視,雖然隔著屏風,仍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管他是人是鬼,先嘗嘗他的火烤rou再說。若論恐怖,誰能敵過他百里決明?他正要放出三昧真火,忽然覺得脊背上癢癢的,回頭一看,鬼母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覆著頭發(fā)的臉和他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即使頭發(fā)遮住了臉,百里決明也能感受到鬼母直勾勾的目光。 日他娘的,她什么時候爬出泥壁的?他一點兒聲音都沒聽著。怎么也想不到鬼母會這個時候發(fā)難,臉貼臉的那一瞬,頭皮幾乎炸開。顧不上屏風后頭那只鬼,百里決明想都沒想,掌心焰瞬息即發(fā),一掌轟然拍上她的天靈蓋。 鬼母的腦袋頂被灼燒得滋滋冒煙,她立時凄慘地尖叫了一聲。女人音調(diào)高,尖厲無比,仿佛一把刀割在耳膜上,百里決明差點兒沒被她叫聾。接著她手腳并用往回退,百里決明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重新爬回去追她。剛爬回去,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腳踝往外拖。與此同時,更多冰涼的手從洞口探進來,抓住了他的腳踝。他心里一悚,原來外頭不止一個鬼怪。低頭看,無數(shù)雙蒼白的手爪往他腿上夠。再仰頭,甬道深處的鬼母停止了后退,黑漆漆的頭發(fā)瘋狂翻卷蠕動,沿著泥壁往他這兒卷過來。 前有狼后有虎,甬道太窄不好施展。 百里決明一咬牙,放棄抵抗,任由外頭的鬼怪把他拉了出去。 出了洞口,眼前豁然明亮,掌心焰蓄勢待發(fā),忽然所有手都將他松開,許多黑衣男人跑上前推倒櫥柜和落地屏堵住洞口。鬼母炮彈似的撞擊櫥柜,不住砰砰響。黑衣人們死死壓著柜子,一動不動。 他們忙著,沒人搭理百里決明。百里決明愣怔怔的,沒鬧明白這幫人是什么來頭。茫然抬起頭,一個戴著黑鐵面具的男人進入了視野。身量挺拔,松竹一樣秀麗,百里決明躺在地上,正好看見他線條流麗的下巴頦兒。這輪廓好生熟悉,百里決明不自覺想起裴真來,那個小兔崽子赤足踩他胸膛的時候,打底下望,下巴也這么好看。 男人負手彎著腰,望著他笑,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龐,遮不住他眼角眉梢躍動著的笑意。他濯濯的眼眸里,只映著百里決明怔怔的影兒。 “好久不見。”他道。 百里決明覺得他眼熟,然而瞪了他半晌都沒想起來。 百里決明道:“哪來的孫子,敢拉你爺爺?shù)耐?!?/br> 師吾念:“……” 第79章 黑堡(三) 師吾念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百里決明的領(lǐng)口鉆出來。百里小嘰仰頭瞧見百里決明,豆粒大的烏眼睛一瞪,毛發(fā)根根豎起,撲著翅子跳起來,逮著百里決明的腦門就啄。百里決明被這只雞嚇了一大跳,它什么時候鉆進他衣裳跟進鬼堡的? 百里小嘰約莫是瘋魔了,篤篤啄個不停,頗有把百里決明啄成篩子的架勢。百里決明手忙腳亂躲它的小尖嘴兒,因著它是尋微的小雞,怕把它捏扁,偏不敢動它,腦門上都是星星一樣的紅印。 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將它捏住,師吾念瞇起眼,用冰涼的手指觸碰百里決明的胸口,六瓣蓮心像一簇火焰在他指尖跳動。 “義父是貴人多忘事,還是翻臉不認人?這般薄情,連你的小雞崽都看不下去了。” 百里決明被啄了半晌,終于想起來了,這個家伙是他在十八獄白撿的干兒子。這幾日事多,心里翻來覆去都是那個討人厭的裴真,他把這便宜兒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頗有些尷尬,爬起來道:“這里黑,沒認出來。你……”糟了,名字也忘了,他掩飾似的咳嗽了幾聲,“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前幾日孩兒受穆家大郎君所托,進穆家堡繪制地圖,不幸落了個同伴在這里,今日帶齊人手過來尋,誰曾想便碰見義父了呢?!睅熚崮钔犷^看他,“義父不是在天都山么?來這兒做什么呢?” “你認識穆知深?”百里決明訝然。 師吾念頷首稱是,“相識多年,他有求于我,給的價又合適,便出手幫了幫?!彼f完,又低眸一笑,“不過若是義父有事吩咐,孩兒分文不取?!?/br> 百里決明略略說了找穆知深和尋找貨物的事兒,關(guān)于貨物他隱去了鬼國、千眼尸的信息,只同他說是從一個惡煞鬼域搬回來的東西。雖然是干兒子,畢竟是半道兒上白撿回來的,不能完全托付信賴。 師吾念頗有分寸,倒也不細問,只仰唇一笑,“能在這種地方遇見,孩兒與義父果然是緣分匪淺。不若一起走,相互有個照應?!彼髠?cè)身,讓百里決明看見他的手下,“大家伙兒都是好手,總比義父單打獨斗的強?!?/br> 百里決明不是很愿意同他一塊兒走,他的眼神有時候讓人覺得毛毛的。烏濃的眼眸,深沉的黑,盯著百里決明的時候太專注,仿佛百里決明是一塊叼到他嘴里的rou。這個男人來歷不明,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這兒,頗有些不對頭?;蛟S是因為裴真造成了陰影,百里決明總覺得自己的貞cao很危險。 “對了,”師吾念從腰上解下一個金絲荷包,“義父出門在外,處處都需要周濟。這些金角子暫且應應急,等出去了,我著人送銀票給你。” 百里決明接過荷包掂了掂,起碼有五兩,不由得喜上心頭。他從善如流,“那便一起走吧,干爹罩著你?!?/br> 那邊廂鬼母已經(jīng)不撞了,似乎是放棄了,師吾念卻搖頭,提起風燈,讓手下開路,所有人轉(zhuǎn)移。 “穆家堡內(nèi)部四通八達,義父既然說她窮追不舍,只怕她不會善罷甘休,定然要尋別的路子來這兒。我們保持移動,她就尋不到我們?!睅熚崮罱忉尅?/br> 環(huán)顧周圍,四處都是被血泥腐蝕的景象。步步錦的窗棱子、鐵影壁上的辟邪雕刻、燈座上的麒麟頭……無處不爬滿了暗紅色的污泥。泥巴棲在上頭坑坑洼洼,像密密麻麻的藤壺。穆家堡被裹了個暗無天日,提著風燈,黃油油的燭光搖曳,那些臭泥仿佛能吸食光亮似的,只將將照得出去一射之地的距離。 彤花門上粘滿了黏膩的血泥,無法打開。師吾念的手下直接在上頭鋸開了一個洞,大家彎腰鉆進去。長廊幾乎被血泥填滿,視野非常狹窄,依稀能看見瓜楞柱墩子的大理石料,已經(jīng)蜂巢一樣坑坑洼洼。師吾念的手下,叫初一初二初三的那幫人開始開路,每個人都裹得像千眼尸似的,一鏟一鏟地把血泥挖出來,運到后方。每挖出一截道,他們就壘起金磚固定墻體。源源不斷的金磚從虛門里送進來,補充他們的補給。 百里決明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用金子固定道路是因為這些血泥不吃金子,可他想不到師吾念這家伙如此有錢,有這么多金子。況且金子放在這兒,多半是收不回來的。不由得對師吾念刮目相看,當下覺得這個兒子撿得值當。 趁他們辛勤勞作的空當,百里決明開始思索穆家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問過穆平蕪,然而那個老賊語焉不詳。若如傳聞?wù)f的一般,穆驚弦殺妻證道,自殺化鬼,如何會落到這般光景?百里決明端詳那些排泄物一樣的血泥,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難不成穆驚弦的術(shù)法是拉屎,拉了十多年,把穆家堡埋成了這樣。百里決明被自己的猜測惡心到了,干嘔了一聲。 “想知道穆家堡為何兇變,對么?”師吾念好像能讀心似的,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知道?”百里決明問。 師吾念說:“知道幾分,但并不清楚。不過……”他笑得意味深長,“有一個人一定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