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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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知深向活水小筑的方向走,他的影子里分出一條黑影,一閃就不見了。他拿出袖子里的連心鎖,鎖頭閃爍著螢火似的青光,“你聽到了?” “嗯,”謝尋微悠悠地沏茶,“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么?我的阿父并沒有拋棄我呢?!?/br> “隨你。”穆知深說。 “他說他的魂魄出現(xiàn)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你猜會是什么呢?” “喻連海和謝岑關(guān)一樣,食用過鬼國食物,從鬼國回還人間,你可曾調(diào)查過喻連海?” “我的確派鬼侍去探過,”謝尋微低低嘆息,“可惜我們晚了一步,他不見了。” “不見了?” “不錯,夤夜被盜,不知去向?!?/br> 線索又?jǐn)嗔恕D轮畛烈髁艘粫?,“令師的札記,你就這么給他了么?” “札記里有用的只有我讓你撕給他的那一頁,其他的都是師尊的記的賬目?!瘜の⒌牟什?,十錢;尋微的頭花,一錢;尋微的口脂,七錢‘,諸如此類的罷了。”謝尋微淡淡地笑。 跟隨穆知深的黑影回到小筑,燕子一樣棲在他的腳邊。 “謝岑關(guān)就是漓水村的老板,”黑影扭曲,幻化出蟲蟻一般的字跡,“他們的聲音一模一樣?!?/br> “我知道了。” 他看向亭外遠(yuǎn)山,此時此刻,穆知深獨自一人穿過小徑,回到自己寂靜的小院;謝岑關(guān)在燈下閱讀手札,唇邊泛起苦笑;千里之外,無數(shù)鬼怪披上蓑衣,從漓水鬼村啟程,向著天都山奔襲而來。 一切潮流都在暗中涌動。 只有他的笨蛋師尊在房里呼呼大睡,一無所知。 第60章 為君拔刀(一) 七月十五,宗門大比。 熹微的晨光灑照天樞宮檐角上威嚴(yán)蹲踞的辟邪,所有檐瓦都如琉璃一般熠熠生光。無數(shù)弟子在殿宇下方整裝待發(fā),領(lǐng)口的銀線葵寒光凜冽。姜若虛和穆、袁、姜三家家主站在高階之上,俯視這些躍躍欲試的年輕弟子。 姜若虛掖手而立,聲如洪鐘,“山林四方,五只關(guān)押惡鬼的囚籠已經(jīng)打開,我們將會在天都山上空支起結(jié)界,遮住日光,所以它們只會在天都山的區(qū)域內(nèi)活動。你們須得在日落之前找到它們,封印它們。你們可以合作,也可以競爭。只有成功封印鬼怪的人,才能夠晉升品級?!彼⑿?,“我期待,你們之中再出一個上上品。” “本次大比,由我留郡袁氏長老子弟負(fù)責(zé)瞭望戒嚴(yán),鎮(zhèn)守角樓?!痹涞?,“你們不必?fù)?dān)憂不敵鬼怪而被殺,關(guān)鍵時刻自會有袁家出手相救。只是鏖戰(zhàn)惡鬼,受傷在所難免,拿出你們仙門子弟的樣子,不要讓你們的父兄和家族蒙羞!” “是!”所有子弟一起答道。 “鳴鐘,”姜若虛抬手,“大比正式開始。” 沉雷一般的鐘聲響徹天都山上空,四方角樓的瞭望子弟同時打起旗語,結(jié)界在天都山上方形成,晨光漸漸收斂,結(jié)界內(nèi)進(jìn)入黑夜。從外面看,天都山上面好像罩了個黑罩子。與此同時,山林中的五只囚籠符紋褪色,鬼怪從沉睡中復(fù)蘇,嘶吼聲震蕩林海。弟子們四散進(jìn)入山林,穆關(guān)關(guān)也在其中,今天她穿了條紅裙子,腰上系紅綃,飛奔起來的時候像飄揚(yáng)的晚霞。 “小師妹,你跟我們一隊吧!”幾個師兄追上穆關(guān)關(guān),“我們都是中上品,今天那五只惡鬼,我們包圓了。你什么也不用做,跟在我們后面就行!” “好呀好呀!”穆關(guān)關(guān)甜甜地笑,“那就勞煩幾位師兄啦!” 日光被遮蔽,林子里漆黑一片。他們舉著火把,到處找鬼。葉片濃密,層層疊疊,影影幢幢,哪里都像藏著鬼。姓葉的師兄和姓張的師兄各拿出一張符咒,這符咒遇陰氣就會燃燒,他們舉著符咒,四處試探。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面?zhèn)鱽韷阂值目蘼?,所有人腳步一滯??蘼曪h飄忽忽,仿佛有溫度似的,寒浸浸的發(fā)涼。葉師兄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符咒無火自燃。大家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 “小師妹,你留在這里,我們過去封印鬼怪?!比~師兄道。 穆關(guān)關(guān)用力點頭,”師兄們馬到成功!” 他們按著劍,貓著腰過去。前面遠(yuǎn)處有個白慘慘的影子,黑鴉鴉的長發(fā)遮住臉,一看就是個鬼。葉師兄做了個手勢,所有人默契地滅了火把,同時向四周散開,包圍住那只鬼。周圍失去了光亮,沉進(jìn)濃稠的黑暗里。一片靜寂,只有鬼怪壓抑的哭聲。 葉師兄留意四周的腳步聲,確保大伙兒以同樣的速度接近那只鬼怪。他們很謹(jǐn)慎,單獨行動往往落于下乘??蘼曉絹碓巾懀~師兄半蹲著緩慢靠近,那白慘慘的影子也逐漸擴(kuò)大??雌饋硎莻€很高的女鬼,手腳蒼白。 大家停了下來,草叢里的腳步聲消失,等待葉師兄的攻擊指令。 “攻!”葉師兄向大伙兒傳音。 他加快了速度,一下和鬼怪拉近了距離。這一次他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鬼怪的裙角,可是預(yù)想中的同伴沒有出現(xiàn),四周靜謐無聲,沒有同伴的腳步聲。獨自一人靠近鬼怪,心里委實有些虛,他緩緩后退了好幾步,再次和鬼怪拉開距離,同時向四周傳音,“喂,你們在干什么?為什么不行動?” 這時鬼哭聲停了,葉師兄探出腦袋,驚悚地發(fā)現(xiàn)女鬼不見了。那蒼白如紙的影子像是蒸發(fā)了似的,根本找不到了。沒有了目標(biāo),周圍越發(fā)黑暗,葉子刮著臉,刀割一樣疼。同伴呢?他繼續(xù)傳音,但是沒有人回應(yīng)他。黑暗的山林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同行的四個同伴像鬼一樣突然消失。 他心里發(fā)慌了,決定向同伴的位置探索,他記得最后一次聽見的腳步聲方位。匍匐著摸過去,果然看到同行的師弟蹲在前面,縮著腦袋,似乎在探看什么。眼睛適應(yīng)黑暗,他發(fā)現(xiàn)所有同伴都蹲在這附近,凝成一個又一個鐵塊似的黑影。他跑前去,拍師弟的肩膀,低聲道:“你們怎么回事?” 師弟一下倒了下去,他看見師弟圓瞪著眼,臉色是死尸的蒼白,表情定格在一個極端驚恐的瞬間。他一下呆住了,環(huán)視四周,雖然看不清臉,但所有人都是一副僵硬的樣子。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殺了。 他渾身冒冷汗,這鬼怪有問題,他當(dāng)機(jī)立斷,匍匐后撤。這時后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過頭,登時頭皮發(fā)麻。方才明明死掉了的師弟就蹲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其他的人影也逼近了很多。 完了完了,他冷汗直流。拼命往前爬了幾步,再次回頭,師弟和他的距離又拉近了,光線太暗,死尸整個人是一個巨大的黑影。他死死盯著這些尸體,一步步倒退。沒有尸體動,它們好像在耍他,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 他瞪著它們,以倒退的方式后撤。突然,后背靠上一雙又冷又硬的腿。 他心里臥了冰雪似的發(fā)涼,宗門放出的鬼怪有問題,它們不止五只,更不是尋常惡鬼。它們是惡煞! 一只蒼白的手撫上他的肩頭,女鬼靠近他,在他耳邊冰冷地吐息。 “郎君說,今日七月半,宜大開殺戒?!?/br> 絢爛的刀光迎面而來!葉師兄下意識閉上眼,卻半天都沒有感受到預(yù)想中的痛楚。有粘稠的血滴滴落在他的眉睫,他膽戰(zhàn)心驚地睜開眼,仰起頭,看見女鬼的面門插著一把漆黑的短刀。 一個人站在遠(yuǎn)處,太黑了,葉師兄只能看清一個漆黑的人影。 “我以為我們是同盟?!迸戆训栋蜗聛?,面門破碎,可她依舊在說話,“應(yīng)不識先生?!?/br> “我們老板慈悲為懷,不喜歡濫殺無辜?!北唤凶鰬?yīng)不識的男人攤攤手,“對不住啊,剛接到老板的命令——‘圍殺五惡煞’。我也很頭疼啊,他太任性了,成日朝令夕改。前天晌午他說他要去拉屎,到了茅房卻說他要吃稀飯?!?/br> 鬼怪們沉默,沒有鬼因此而發(fā)笑。 “不好笑嗎?”應(yīng)不識自己笑了兩聲,沖葉師兄招手,“傻孩子,還不快過來。” 葉師兄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 遠(yuǎn)處,終于有弟子發(fā)現(xiàn)問題,奔跑著高喊,互相示警:“有惡煞!有惡煞!通知天樞宮!”一枚火紅色的煙火炸響在高空,那是傳訊天樞宮情況有變的信號。然而過了許久,黑夜結(jié)界都沒有撤銷。山林中的弟子面面相覷,“結(jié)界為什么不撤銷?” 應(yīng)不識也皺起了眉。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鬼域,”初一從樹林蔭翳中走出,冷酷地開口,“‘永夜’?!?/br> 遠(yuǎn)處傳來慘叫聲,還有鬼怪的嘶吼。刀光和血光混雜著在黑暗的叢林中濺射,有弟子竭力嘶喊:“散開!藏起來!快藏起來!”在夜色的庇護(hù)下,惡煞的力量發(fā)揮到極限,人與鬼怪,鬼怪與鬼怪在相互撕咬,鮮血肆意噴薄。 一、二、三、四、五。應(yīng)不識數(shù)著眼前的鬼怪,聽著遠(yuǎn)方的慘叫,感到了極度的頭疼。那個藏身黑暗的郎主手下不止五個惡煞爪牙,他究竟是什么人,應(yīng)不識非常好奇。 “郎主早就預(yù)料到你們的背叛,這個鬼域里有十個惡煞?!背跻焕淅涞?。 “十個……”應(yīng)不識低嘆,“事情變得有點難辦啊……” 惡煞和普通鬼怪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大,若是五個惡煞,漓水三百鬼怪有把握大獲全勝,然而當(dāng)惡煞數(shù)目翻了一倍,情況就難說了。降伏十個惡煞,那郎主到底是何許人也?應(yīng)不識難以想象。 “只要天都山大亂,我們就完成了我們的任務(wù)。在我的鬼域被破以前,這里將是我們的圍獵場?!背跻徽f,“不得不說,你們不應(yīng)該背叛郎主,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即使你們的老板是謝岑關(guān)?!?/br> “你怎么知道我老板的姓名?”應(yīng)不識驚訝。 “去躲起來吧?!背跻惶鹉?,獠牙畢現(xiàn),“惡鬼捉迷藏的游戲,開始了。” 穆關(guān)關(guān)來到十八獄的入口。他是謝家宗主,擁有謝氏的通行符令。即使天都山建立了宗門,十八獄的通行符令依然和他還是人的時候一樣。他笑了笑,手指一劃,落葉下的謝氏風(fēng)符久違地燃起青光。他站上飛仙石,緩緩沉入地下。 “老應(yīng),上面交給你了?!?/br> “你又去哪兒?”連心鎖里傳來急劇地喘息。 “要去西難陀,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不行啊?!蹦玛P(guān)關(guān)嘆息,“我去拿惡童的九死厄。那可是傳說中的鬼刀,即使是百里決明也不敵它的鋒刃吧?!?/br> 聽見應(yīng)不識的喘息聲,謝岑關(guān)偏了偏頭,“你怎么跑這么快?” 畢竟身后追著好幾只惡煞啊。應(yīng)不識看了看后面,猛獸般的鬼怪窮追不舍,這場面多少有些刺激?!罢嫦胩嵝涯阄抑皇莻€普通的大夫,讓大夫拿刀很不地道?!彼瞪頁]出一刀,“罷了,你去吧,上面交給我了!” 飛仙石沉入第一獄,眼前燈火逐個點亮。畫壁上雕刻著壁畫,說的是大宗師接受姜滄海的提議,詔令仙門百家驅(qū)逐瑪桑黑教教徒的故事,那些教徒在壁畫上統(tǒng)統(tǒng)是惡鬼的形象,面孔丑惡,通體漆黑。鬼獄當(dāng)中,燈火的中央,一個安靜的黑衣男人跪坐于地,一柄刀放在膝前。他像一塊礁石,沒有喜怒,沒有溫度。 穆關(guān)關(guān)長嘆了一聲,他真的很不喜歡打架。 “你不應(yīng)該在這里。”穆知深垂眸道。 “你也不應(yīng)該在這里?!?/br> “我們的目的一樣么?” “一樣?!?/br> “真不湊巧?!蹦玛P(guān)關(guān)笑了笑,上下打量他,“穆師兄,你為誰而戰(zhàn)?” 穆知深拿起刀,一截刀刃刀鞘里推出,冰冷的刀光照亮他鐵灰色的眼睛。 “一個瘋子?!?/br> “那你也是瘋子?!?/br> “嗯?!蹦轮钫酒饋恚澳阏f的沒錯?!?/br> 他悍然拔刀,刀光迸濺如水滴,猙獰的電光狂怒而出! —————— 百里決明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山洞里。發(fā)生了什么?他記得他在自己屋里睡覺。今天是宗門那幫小娃娃互相斗毆的日子,他沒興趣,和往常一樣悶在屋子里睡大覺。大家都說晝寢荒廢時光,然而荒廢時光是他最愛干的事。他的人生太長了,不荒廢點過不下去。 他舉目四望,眼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山洞,十分炎熱,空氣仿佛要沸騰起來。壁上有雕刻,刻的是無渡老兒腳踏惡童。看樣子他還在天都山,就是不知道在哪個角落。 哪個王八羔子竟然敢搞他? 腳邊放了一盞風(fēng)燈,還有一枚做成纏枝決明草模樣的連心鎖。他拿起連心鎖,鎖頭亮了亮,與此同時,鎖骨下方的咒契符紋燒得guntang。 他一愣,恍然明白過來。 是那個拘他的龜孫! 那個小子果然手眼通天,不僅能拘他,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動他。百里決明意識到,這絕對是個可怕的對手。放眼天下,除了尋微,沒人能在他睡夢中摸上他的衣角。 然而那又怎樣?他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他是沒有防范,才被擺了一道。若是讓他和這小子面對面,他定能生吞了他。 “小王八,你終于出現(xiàn)了?我等你很久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和你大爺我玩捉迷藏?”百里決明拿起連心鎖。 連心鎖里面?zhèn)鞒龅统拎硢〉男β?,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前輩,站起來,往前走。” 這聲音陌生,低啞,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百里決明覺得怪怪的,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里是哪里?你想干嘛?告訴你,識相點給爺出來,爺留你一條全尸?!?/br> “你不是來過這里么?”男人嘆息,“前輩真是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