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那時雙親年事已高,方文又叛逆離家,舉家都指望著他一個人。他不想在父母高齡之際,還讓他們知道這些糟心事,所以一直按下不提,這些年他各地輾轉(zhuǎn)探查葉寒溪母子的下落,也沒顧得上跟葉夫人算這筆賬,是以才拖到今日。 本來他也沒打算鬧大,只想讓葉寒溪認祖歸宗,到時私下跟葉夫人和離,尋個由頭把事情遮掩過去也就罷了。怎奈葉夫人母子不識好歹,非要鬧將起來,他一氣之下,干脆便把當年的事都和盤托出來。 葉隨一直說葉寒溪是野種,以往對葉滿也是眉高眼低不待見,如今知道自己才是那個野種,受的打擊可謂是最大的。他癱坐在地上,眼神直愣愣的,久久回不了神。 這一頓飯顯然沒有達到賓主盡歡的目的,除了葉老爺父子相聚之喜,其他人倒是兩頭零落,心中忳忳。 李溫棋安撫好葉滿,私下問了葉老爺當年伙房夫婦的下落,葉老爺也沒推辭。 “他們夫婦早已離開葉家,也不知還在不在百州,你或許尋不到什么蹤跡?!?/br> “有些蛛絲馬跡總比沒有強,若不尋個因果,滿兒也無法釋懷?!崩顪仄迳钪O葉滿的心思,所以主動來找葉老爺來細問。 葉滿好歹是葉老爺親自收養(yǎng)過來的,雖然后面也沒多過問,倒也不像對待葉隨一樣,心底還存著怨憎。他從不苛責葉隨,由得他荒廢,也算間接毀了他,畢竟一無是處的人哪還有什么前途呢。 那廂葉夫人擠怕下人知道,心里又下不去這口氣,只敢在自己房中哭鬧。 葉滿站在院子里聽到,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對著院中那口池塘,神色迷茫。 她從領(lǐng)口拽出那個一直戴著的護身符,摸了摸上頭陳舊的花紋,解開了上面的系帶。原本是心有感慨拿出來看看,倒不想這錦囊中原是一張字條。 葉滿看著上面的字跡和內(nèi)容,隨后也明白過來,把字條折好又放了回去。 李溫棋出來,順勢攬住她,給了她一個心安的眼神。 在前院碰到方文,葉滿頓了頓,上前把護身符給了他,“這是我……娘親留下來東西,是她一直很珍視的,如今便還給先生吧?!?/br> 方文看到錦囊中的東西,眼中淚光微茫,又見葉滿神情低落,心中不忍,“滿兒……” “我還未懂事,娘親就去了,想來也是沒有母子緣分。這錦囊和先生,都是娘親至死掛念的,留在先生手中,她泉下有知或許還有幾分慰藉。” 方文聽罷也沒推拒,把錦囊收了起來,又道:“便是你跟梅娘不是母子,我也依舊是你的長輩,心里萬勿多想。你的身世,我跟溫棋會幫你查出來,日子還在繼續(xù)過,別糾結(jié)在此事上?!?/br> 葉滿強笑著點點頭,“我知道的,多謝先生?!?/br> 從葉家辭別,李溫棋拉了下葉滿的手,問道:“要不要現(xiàn)在去找那伙房夫婦問問消息?” 葉滿不知道他已經(jīng)打問出來,愣了一下。 “看你也是心事重重,回去了也不一定呆得住,既這么在意,現(xiàn)在就開始打問,早點知道也早點了樁心事?!?/br> 葉滿感激他事無巨細都安排妥帖,只是想到自己不知從何處來,由來已久的自卑又開始作祟:“我如今也不知是哪里來誰生的野孩子,還讓你如此費心?!?/br> “說什么傻話呢!”李溫棋當頭敲了她一下,“你就是皇親國戚,又或鄉(xiāng)野丫頭,不都是我娶的這個人,難不成還要因此與我生疏不成?明知是錯我都娶了,你身世如何又是什么大不了的?!?/br> 葉滿覺得心中泛著暖意,沒有說話,挨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兩人一路到了葉老爺指給的地方,幽深的巷子里比屋連甍,青石累就的兩側(cè)墻壁都是歲月的痕跡,遍布著苔蘚。巷子盡頭有一株大槐樹,槐花正落在底下的石磨上,安靜寧和。 李溫棋見門口磚石干凈,應(yīng)是還有人居住著,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故人。 他上前扣響門扉,過了一陣,才有個慢悠悠的聲音響起:“誰呀?” 李溫棋聽到是個老嫗的聲音,忙回道:“我們是葉家酒坊來的,有樁舊事想問一問阿婆,煩請開個門?!?/br> 門很快開了,對面的老嫗亦是頭發(fā)花白,看人的時候也是瞇縫著眼睛,好像有些許狐疑,“葉家酒坊……是葉老爺讓你們來的?” 李溫棋不欲遮掩,說明來意,老嫗聽罷恍然大悟,卻也沒有更多的線索給他們。 “當初那女娃是我老頭子帶回來的,本來是想自己養(yǎng)著,后來老爺看見了,便收養(yǎng)了過去,想不到中間還有這樣的事情?!崩蠇瀲@息一聲,瞇著眼睛想了下當年的情形,“關(guān)于女娃的身世,我們其實也不清楚。據(jù)老頭子所說,那女娃當時被一個年輕姑娘帶著,那姑娘看起來不像百州人,頭發(fā)和眼睛的顏色都跟本地人大不同。他當時從外地采買回來,見那姑娘帶著孩子跪在路邊,看著著實可憐。原想是不是對方走投無路想賣了孩子,他給了銀子,對方卻沒有要,只把孩子留下了?!?/br> 李溫棋聽到此處,微微擰眉暗忖,難道滿兒的生母不是中原人?可看葉滿柳眉杏眼,半點異域人的特征也沒有,李溫棋也糊涂了。 “對了,當時孩子的襁褓我還留著!”老嫗說著當即起身去尋。 她上了年紀,行動已是不便,猛一站起來就有些晃悠,李溫棋忙伸手托了一把,隨即扶她去里屋搜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