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比起來方文還算好的,只是一番傷筋動骨,人上年紀總要些時間休養(yǎng)。他知道葉滿不醒李溫棋也不會放心,便由得他去了。 明平倒是見他在后園的墓前坐了一夜,因著李溫棋跟他的交情,還是忍不住多嘴勸了一句:“方先生有傷在身,也得好生休養(yǎng)才是,不然七爺擔憂的人也要多一個?!?/br> 方文溫言應了一句,在李溫棋房前站了會兒,也沒進去,后來才慢悠悠回了房。 自打回來,李溫棋還沒收拾過自己,兩日下來胡子拉碴兩眼圈黢黑,葉滿一睜眼瞧見,還有些愣神。 李溫棋尚在發(fā)愣,葉滿的伸手觸及他布滿胡茬的下巴上,他才驚覺過來,一把抓緊了她的手。 “醒了?”李溫棋順勢蹲在葉滿床前,把臉朝她手心里蹭了蹭,好像生怕她這個人是假的一般。 “長胡子了。”葉滿覺得也就一小會兒不見他而已,胡子就長這么茂密了,實在有些驚訝。 “你再不醒就要長到膝蓋下去了?!崩顪仄逅闪丝跉?,本要去找大夫,見她撐著手要起來,趕忙將她扶住。 如今人清醒著,傷口的疼也愈發(fā)清晰劇烈,葉滿就坐起身這一下,已經出了一身汗。 守著她的這兩日,李溫棋不是自責就是數落她傻乎乎地跑過來擋箭,現在卻一句舍不得說,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大夫開了止疼的方子,我已經讓明平去抓了,再忍一忍?!崩顪仄遛哿讼滤念^發(fā),視線始終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分毫。 葉滿緩了一口氣,率先問道:“方先生呢?” “他只是皮rou傷,就是用力過猛,在房里休息呢。” 葉滿放了一半的心,想到在老廟時,女匪頭跟她說的話,不免有些在意,“紅葉鎮(zhèn)老伯的孫女……” 李溫棋沒有騙她,直說道:“他的孫女是頭一批里被擄掠上山的,跟在匪頭身邊已久,唯那伙人之命是從。我們上山的時候,她擋在隊伍前頭自戕了。” 葉滿一直覺得不會是李溫棋失手,未想是這樣的結果,對老丈痛失孫女的心情倒也能體諒,嘆了口氣沒有多說。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葉滿靠在床柱閉了會兒目,忽又睜開,卻欲言又止:“在老廟里我……” 李溫棋知道她要說什么,只是無論發(fā)生或沒發(fā)生,他始終不想讓葉滿有不好的回憶,所以止住她的話:“我在意的,只要你在我面前能說能笑,能蹦能跳,我們還能一起游覽大好河山就足夠了。” 葉滿不似他出生在開明溫和的大家庭中,她的一些觀念始終是根深蒂固,只是聽得李溫棋如此說,還是抑制不住心底顫動。 “任何時候都記著,錯的是傷害你的人,不是你自己,不必在意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小命最重要,知道么?”李溫棋敲敲她的小腦瓜,用松快的語氣把自己的想法給她灌輸了進去。 葉滿沒說話,只是戀戀地靠在了他身上。 隨后大夫來診查過,除了好好將養(yǎng),倒也沒有別的大問題。 李溫棋這才顧得上去收拾自己,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跑回來了。沒了頹廢的胡子,他看起來又是豐神俊朗的李七爺。 葉滿不禁將他與之前對比,笑了起來:“還是不長胡子好看?!?/br> “想讓我不長胡子,以后見了危險就得躲起來知道么?” 葉滿不覺得自己替他擋一下是錯的,聽是聽見了,可不見得會去遵循,還振振有詞道:“若是你擋了,我也長了胡子可怎么辦,我不想長胡子。” “歪理!”李溫棋揪揪她的鼻子,拿過一旁的膏藥,在她兩臂上還未散去的紅痕上涂抹起來。 葉滿看著自己的手臂,忽然想起來問道:“那幾個人跑了么?” “進了錢州地界,跑也沒門兒?!崩顪仄逭f起來就一陣沒好氣,若不是他四哥坐鎮(zhèn),必然要揍得那伙人滿地找牙。 原本蹲幾年大牢就可以的事兒,他們這么一鬧,斷頭臺倒是上定了。 葉滿在剿匪之初還有些可憐那個女匪頭,覺得她被人辜負也不易,如今看著自己滿身傷,覺得自己的同情著實不必泛濫。 李溫棋好像生怕她也被洗腦一樣,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雖說人渣可惡,可這么搭上自己一輩子,到了陰間還要跟那人渣一塊兒投胎,又是何苦?她打著解救別人的幌子,卻不解救那些真正受苦的女子,逮著還沒嫁人的黃花閨女算什么事?說到底也是昏了頭發(fā)泄自己被辜負的仇恨罷了?!?/br> 葉滿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嗯嗯地點頭。 李溫棋看她反而心不在焉,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想什么呢?說起來那土匪頭子那會兒跟你說什么了?別是也挑撥離間,把你帶跑偏了。” “沒說什么啊?!比~滿把自己另一條胳膊遞過去,告起狀來,“她罵你罵得挺狠的,我覺得那些話用來罵人渣挺好,也能學學?!?/br> “還要近墨者黑!”李溫棋又舉起自己的拳頭來,小臂上肌rou結實,“遇到人渣浪費什么嘴皮子,直接揍!” 葉滿笑嘻嘻問道:“揍不過怎么辦?” “那就回來告狀,我去揍?!?/br> “那要是人渣是你呢?”葉滿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找打,吐了吐舌頭忙噤了聲。 李溫棋當真給她氣笑了,又不想她亂撲騰牽動了傷口,從一旁的賬本里扯出來一頁沒寫過的紙,慢悠悠地提起筆,“葉小滿,我就給你記著這筆賬,看回頭怎么收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