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泯換下那件外套之后，換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低著頭時可以看見衣擺垂到他的膝蓋。

    底下是款式簡單、顏色單一的鐵灰色褲子，好像李導就沒有穿過什么鮮艷一點的衣服。

    而反觀自己……

    景予反思地看了看身上的潮男必備涂鴉衛(wèi)衣，以及花里胡哨的襪子，默默拉緊了雪白色的羽絨服。

    李泯將圍巾從架子上取下來，搭在手臂上，冷不丁地出聲：“表現(xiàn)不錯?！?/br>
    什么不錯？指的是他此刻的反思態(tài)度嗎？

    景予陷入沉思，正要表現(xiàn)得再不錯一點，就見李泯一邊垂眼將圍巾認真地理整齊，一邊道：“比試鏡那天更好?！?/br>
    咦？

    原來是說他的表演嗎？

    難道李導單獨留他下來是為了悄悄夸一夸他？

    景予臉就有點燙了起來，不太好意思，“應、應該的?！?/br>
    李泯的動作頓了頓。

    下一瞬，景予眼前一花，有什么東西掠過。

    然后脖子上陡然變得十分溫暖。

    他一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李泯的一只手墊在內側，把圍巾繞上他的脖子。

    景予傻住。

    他第一瞬間想到的竟然是小時候mama給他系圍巾，也會把手墊在內側——因為繞圍巾時不能確定好長短，需要調整。如果沒有手墊在里面，調整圍巾時就會勒著他的脖子。

    爸爸就從來不會，他從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

    李泯本來想把圍巾給他戴上就收回手，可他的目光凝滯在圍巾的一個小褶子上，最終還是抿著唇，很仔細地把圍巾的每一個褶皺都撫平，強迫癥似的調整到兩邊完全對稱，沒有一個角單獨露出來，才收回了手。

    ……

    ？？？？？

    李導？？？在干什么？？？！

    李導你清醒一點啊啊?。。。∧愕膰硎悄茈S便給別人戴的嗎??！是我也不行?。。?/br>
    可很顯眼李泯并沒有覺得哪里不行。他像長輩似的打量著景予的穿著，目光又停留在了他的手上。

    景予一個激靈，迅速地把手對向揣進了袖子里，唯恐他還要再找一副手套給自己。

    他在層層疊疊的圍巾里急促而驚慌地搖頭：“李導！我不冷！我不冷啦！”

    李泯的視線依舊停在他揣進袖口的手上。

    李泯個子高，圍巾好像也要大一些似的，把景予半張臉都快埋住了。

    他急眼了，大聲嗶嗶，“把圍巾給我了那你怎么辦呀，您不冷嗎？”

    “看見你很冷?！崩钽f這話透著一股理所當然的平靜，他道，“你在抖?！?/br>
    ……不，他只是害羞！

    景予覺得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但還試圖掙扎一次，“可是要是您自己也需要怎么辦？”

    “讓給別人?！彼琅f是理應如此的平淡語氣。

    好像同樣的選擇他做過了很多次，以至于一點都不覺得把屬于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而讓自己去承擔那份不屬于自己的后果，是很不正常的事似的。

    ……

    他到底過著怎樣的人生。

    ……到底有多少人，曾要求他把屬于自己的東西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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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還在當替身嗎？

    景予感到有點窒息。

    他小小的、很輕聲地問：“您一直這樣嗎？還是誰要求的？”

    李泯似乎有些不解，卻還是順從地說：“爺爺一直這么教我?！?/br>
    這個讓給別人，一定不是那些毫不相干的別人。

    多半是，李泯家里的其他人。

    是什么樣的環(huán)境會要求一個孩子無條件地把所有優(yōu)先權都讓給其他人？

    為什么會讓他毫不懂人類感情，連普通的交流都成障礙。

    ……

    他們不想讓他擁有什么東西。

    除了他自己的天賦和才華，李泯并不擁有其他任何條件。

    李泯有些不自然地無措起來，他頓滯良久，才耐心地問道：“為什么哭？”

    景予才發(fā)覺眼睛有點酸，他摸了摸臉，沒有淚漬，立刻道：“沒有哭！”

    只是有一點點發(fā)脹而已！

    李泯卻真的點了點頭，“好?！?/br>
    景予這下子完全繃不住了。

    他就差跟泄洪似的掉下眼淚來，又委屈又不忿，這可是他的偶像?。【尤槐蝗诉@樣對待！為什么??？

    李導那么好……那么好……

    景予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臉，深深地呼吸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聽我說，”景予的臉被自己掐得嘟起來，含糊不清地說道，“你應該生氣的，別人搶走你的東西，你應該要生氣?！?/br>
    “別人打擾了你，妨礙了你，讓你不高興——你也要生氣！”

    李泯看樣子像是想問“為什么”，但被景予執(zhí)著且堅定的目光盯著，他就沒有辦法了，問不出口。

    于是，他又點了點頭，“好?！?/br>
    “那么——”景予這才松開了自己，平復下情緒，考察他的學習成果，“我搶走了你的圍巾，你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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