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以私下再簽署一份收益分成合同?！边@女人說道。

    華森特助理就敲門，禮貌喊道：“教授，陸女士帶著萊恩先生與一位，大概年齡不超過十四五歲的小先生來拜訪您?！?/br>
    那女人就停了要說的話，直接站起身面朝辦公室門，助理話落后門就被推開，華森特教授也理了理衣服，掛上笑容，很是期待的看向來人。

    先進(jìn)來的是老朋友陸女士，然后是他曾經(jīng)帶過一年的學(xué)生沈萊恩，然后他與那位白人女士都把迫不及待的把目光盯在了最后進(jìn)來的少年身上。

    華森特和那白人女士都驚呆了，那白人女士本是神情傲慢十足。她個頭并不高，至多一米六五，在白人女性中算得上是嬌小玲瓏那一類型。

    但這不妨礙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其他有色人種，把白人骨子里的傲慢表演的活靈活現(xiàn)。

    但也被那位令她驚嘆的、作品原作作者的樣貌驚到了。

    她略過陸華然和沈萊恩，直接向前走兩步，不客氣問道：“你有十八歲嗎？不，你有十六歲嗎？你看起來只有十五歲不能再多了！”

    隨即快速否認(rèn)：“你是千風(fēng)明月嗎？”

    原本做好禮貌面對華森特教授的少庭，進(jìn)門后還沒看清哪位是華森特教授，就被個金發(fā)白膚，碧綠色眼睛的嬌小白人女性沖過來。

    她機(jī)關(guān)槍似的吐出串英文，所幸用詞都是短句和常見單詞，少庭還是聽懂了。

    他沒有先回答，先是仔細(xì)看這白人女性，約莫二十出頭年紀(jì)，穿一身黑色職業(yè)西裝，頭發(fā)攏在腦后，額前不留一絲碎發(fā)。

    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齡，但看著已經(jīng)是個職場達(dá)人了。

    他用英文簡單回道：“我是千風(fēng)明月，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

    英文說得是風(fēng)和月亮，他其實覺得這個筆名翻譯也太直譯了，筆名中文原來有的意境是一點不剩，還讓人覺得這英文筆名奇奇怪怪的。

    得到準(zhǔn)確回答，這位白人女士露出個評估過后，略帶不滿但依舊保持客套的笑容，伸出手自我介紹：“我是白金出版社作者編輯琳達(dá)·布萊克，華森特教授對你的作品《大道仙途》十分推崇，向我推薦了這本小說，前十章英文版本我已經(jīng)看完多時了。”

    少庭快速的握了一下這位看著，實在和友善不沾邊的女士的手。

    琳達(dá)沒在意這點細(xì)節(jié)，矜持的把手收回來，看著也不像是很想握這個手，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你的小說很不錯，我聽說在你們國家也是暢銷書籍。”琳達(dá)走回辦公室沙發(fā)那里坐下。

    陸女士和沈靈均早就對這白女舉動一言難盡，琳達(dá)又看向沈靈均。

    這次評價的目光多了一兩秒，笑道：“你就是作品的翻譯者，沈萊恩先生？”

    華森特教授再也忍不了，大步走過來，張開雙臂，友善熱情到近乎夸張：“萊恩，好久不見，事實上我沒想到咱倆還能有再見面的一天?！?/br>
    沈靈均并不理會這白人女士，他張開雙臂，決定難得不矜持一次，和自己老師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華森特直直的和他擦肩而過，沒看到他似的，而是直接抱住沈靈均身后的少年。

    他那日漸發(fā)福和吹了氣球似的龐大身軀，少庭覺得自己不是被抱住，而是近乎于陷進(jìn)了這一大坨rou里。

    沈靈均有些尷尬的把胳膊收回來，華森特那里贊美好像不要錢似的瘋狂砸下來。

    狂夸了一頓天才少年，把這華夏男孩夸得面紅耳赤，他還意猶未盡，贊賞完作品又夸起作者本人，對著少庭說：“我的上帝！親愛的，你長得也是十分可愛，和我見過的其他華夏人不一樣，你真是個漂亮的東方男孩?！?/br>
    少庭好奇接道：“有什么不一樣？”

    華森特擺擺手：“這不重要，你既然來了，我這邊出版商有好幾位，并非只有琳達(dá)小姐所在的白金出版商看中了這本小說?！?/br>
    “你的其他同胞穿著大多不太體面，身高也大多矮小瘦弱，多的是營養(yǎng)不良的長相，眼睛渾濁躲閃，最常見的就是膽小懦弱神情。還經(jīng)常能在唐人街周邊，見到你那些華夏同胞絲毫不講究衛(wèi)生的隨地大小便?！?/br>
    女聲遙遙傳來，散漫冷漠的回答了那青年的問題。

    除了她，辦公室內(nèi)靜了好一會兒，華森特勃然大怒：“布萊克，現(xiàn)在，請你走出我的辦公室！我這里不歡迎你再來！”

    那白人女士起身，拎起小包踩著高跟鞋，噠噠的聲音一路從少庭身邊走過，將一張名片塞到他襯衫口袋中。

    同時說道：“我并非對你有意見，而是本質(zhì)我們出版社是商人，如果你愿意隱瞞自己是第一作者的華夏人身份，白金出版社隨時歡迎你的選擇?！?/br>
    這女人就像來的時候莫名其妙，走時說的話也讓少庭摸不著頭腦，少庭來不及生出什么情緒，那白女已經(jīng)帶上門風(fēng)一樣的消失了。

    華森特面上很是尷尬，心里嘀咕這女人不給他面子，邀請面色都變得難看的三人坐到沙發(fā)上。又喚助理送來咖啡茶水，那讓他特別欣賞的少年作者拒絕了飲品，換成了白水。

    他也就跟著說：“白水很好，茶水咖啡喝多了，感覺血管里流動的都是□□?！?/br>
    陸華然不該這老滑頭帶過話題的機(jī)會，直接問道華森特：“什么叫做隱瞞第一作者的華夏人身份？”

    華森特便老實回答了這問題：“美利堅種族歧視至今沒有得到改善，對有色人種的歧視還愈加嚴(yán)重。若是知道作者是華夏黃人，那么不論內(nèi)容好壞，恐怕就要被先帶上有色眼鏡，認(rèn)為這作品沒有可閱讀的必要。”

    “出版社本質(zhì)是賣書賺錢。”華森特悻悻的說著，“所以白金出版社作為首屈一指的紐約最大出版商，雖然看中了這本《大道仙途》，但是希望作者要么隱瞞華夏人身份，要么以萊恩這英籍華人作為作者，只署名翻譯者萊恩的名字?！?/br>
    少庭聽懂了：“直接隱瞞我這個華夏黃種人作者的存在，是這個意思嗎？”

    他還未生氣，只覺得荒唐可笑，沈靈均已是面色如水般的沉下。

    他語氣冷肅，陸華然與華森特像是從未見到，也從未想過原來這人還能有如此神情。

    沈靈均冷笑說道：“商人重利我是知道，如此下作手段，他們也是在對我從人格上進(jìn)行侮辱?！?/br>
    華森特很是驚奇，他異常詫異：“萊恩，你原先在紐約讀書，遭受過種族歧視也不見你生氣，只是不緊不慢的反擊回去。我那時就想你這人就沒有生氣這項功能，原來你也是會生氣的。”

    華森特教授不知道是神經(jīng)大條，還是妙人妙語，被他這么打了岔，不太美妙的氛圍頓時緩和過來。

    陸華然找了幾句調(diào)侃把那不悅氛圍帶過，便以成年人看過風(fēng)浪的語氣輕飄飄的說：“那位女士又能代表什么？”

    “真正決定一本小說是否能賣出去，是否暢銷，還是以小說內(nèi)容決定。白金出版社因為這種理由拒絕了這本書，那只是他們的損失，不是我們的損失?！?/br>
    陸華然笑道：“商人重利，能賺錢的書就是好書，他們覺得自己很聰明嗎？”

    華森特聽了這番話，便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掌笑著附和陸華然：“有道理，雖然錯過最大的白金出版社，沒有他們的推廣力度是很可惜。但是好貨不怕賣，我相信別的出版社很高興能聽到《大道仙途》放棄了白金出版社?！?/br>
    兩個成年人幾句話功夫，就成了是少庭放棄了白金出版社，心理上少庭好受了些，但也切身感受到了在這時代黃種人的寸步難行。

    華森特教授又興致勃勃的提起了另外幾家出版社，雖然和白金出版社相比規(guī)模不夠大，但也各有優(yōu)缺點，且看過前十章譯稿都表現(xiàn)的非常積極。

    “要不是白金出版社名聲最大，我也不會允許今天就讓那布萊克女士登門?！?/br>
    華森特教授還是很抱歉，少庭安慰了這位老人家好幾聲，打起精神與陸華然還有沈靈均聽華森特教授介紹眾多出版社。

    最終敲定了幾家，都由華森特教授作為中間人聯(lián)系，不知不覺就將整個下午度過。

    華森特教授因晚上另有約會，幾人便就此分開，陸華然準(zhǔn)備帶他們二人尋個餐廳解決晚餐，像是福至心靈，少庭詢問道：“可不可以去唐人街吃飯？”

    陸華然想想：“沒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你不要被那白女影響心情，華人有過的潦倒不堪的一面，難道他們白人便沒有嗎？”

    “我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鄙偻@口氣，“我只是真的好奇唐人街的模樣?！?/br>
    陸華然也就應(yīng)了，從大路轉(zhuǎn)向，離這里最近的唐人街約十分鐘路程，他眼前黃種人漸漸地多起來，穿著與白人倒也并無什么不同。

    雖然確實大多身量和白人比不夠高大，但他心想，這與人種優(yōu)勢有關(guān)，等過個百年食物供應(yīng)跟上，平均身高自然也就逐漸趕上了。

    眼前街道驟然變窄，路邊出現(xiàn)了成堆廢水垃圾，陸華然開車駛進(jìn)去這街道，嘴上說：“這里有家粵菜做的很是不錯?！?/br>
    就見路邊幾個黃種人小孩當(dāng)街便溺，見少庭和沈靈均都看過去，陸華然道：“白人也有喝醉了當(dāng)街大小便的素質(zhì)低下人員?！?/br>
    但想想還是找不了借口，最終解釋：“美利堅華人二代，大多是當(dāng)年來做鐵路勞工的后代移民。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查查這段歷史，洛杉磯與舊金山的鐵路下俱是華人勞工尸骨鋪就，能活下來的人和后代子女實屬不會有什么地位?！?/br>
    陸華然沉默良久：“……實在不能苛責(zé)光活下來就盡了全力的他們，要求那貧窮和體面能同時共存。”

    第一百一一章 都市異能題材，琳達(dá)上門……

    這日以琳達(dá)·布萊克小姐作為小說出版的糟糕開局, 似乎好像是某種不詳?shù)念A(yù)兆。

    華森特教授與陸華然女士堅信書籍出版的本質(zhì)，是以小說內(nèi)容的好壞決定。白金出版社對《大道仙途》的附加要求過于無禮，那么自然可以選擇其他書商。

    但是兩位顯然都忘了，多得是后來暢銷的圖書在最開始, 卻是無人問津。比如在如今美利堅大眾排華情緒正濃厚時期, 作為商人本質(zhì)的出版社并不愿意為個華夏作者冒險。

    即使他們都承認(rèn)這是本非常棒的小說, 但他們骨子里對于有色人種的蔑視, 即使感嘆于千風(fēng)明月的才華, 也要憐憫且傲慢的補(bǔ)充一句：“真是可惜, 怎么就是個黃種人作者，哪怕是日本人亦或朝鮮人也可, 為什么偏偏是個華夏人。”

    作為中間人，華森特教授將話語美化了許多, 并未將原話轉(zhuǎn)告給少庭與沈靈均。

    最終也建議少庭與沈靈均：“不如就取個英文名字，至于這英文名背后的作者，究竟是研究了許多華夏歷史文化的白人，還是就是個華夏人，就任憑讀者們猜測。”

    “況且出版社的考慮也并無道理。”華森特教授說，“換成個英文名也不說明自己是哪國人, 總歸書賣得越多越好，賺到口袋里的錢才最真實?！?/br>
    “按照你們?nèi)A夏人的老話講，何必在乎這些虛名？”

    并非天真理想的小朋友了，實打?qū)嵉睦孢h(yuǎn)比其他重要。

    關(guān)于這點少庭并非不懂, 只是他同樣也不會天真的認(rèn)為，披個英文名字躲在后面，就能萬事無憂。

    “美利堅華人留學(xué)生亦是上千甚至上萬。”少庭向華森特教授解釋，“《大道仙途》是在滬市出版過, 并且流行一時的小說。躲在英文名字背后，被揭穿這就是個華夏黃種人作者無非時間問題?！?/br>
    “到那時候又該如何處理作者國籍問題？會不會讀者感到被欺騙，排華情緒更加嚴(yán)重？那時我本人又該如何自處？如何面對我自己國家的同胞們？”

    “一個謊言撒下，是需要成千上萬個謊言來彌補(bǔ)。”少庭道，“教授，很感謝您幫我聯(lián)系出版社，但若是不能堂堂正正使用原作者名，承認(rèn)我的國籍，那么這書不出也行?！?/br>
    出書一事就此擱置，陸華然很有些擔(dān)心年輕人才華橫溢，就定會心高氣傲，遭此挫折萬一折了心氣那就真是罪過。

    尋了時間想開導(dǎo)安慰一番，就見那天才作者跟個沒事人似的，與她那兒子沈靈均日日外出尋找有趣的地方玩樂去了。

    陸華然本人有工作在身，默默觀察段時間，見這倆人親密無間，黏在一處又無需工作，兩個公子哥又都不缺錢，那真是每日逍遙自在過的有滋有味。

    她有日下班回來的晚了，在廚房倒了水，見客臥依舊亮著燈，便想敲門進(jìn)房閑聊幾句。

    站在門前才發(fā)現(xiàn)這二位沒關(guān)緊房門，透過巴掌款的距離，見到她那離一米九不差幾厘米的獨子，正靠著床坐在地毯上，他身高體型在那里，便輕而易舉的把人整個圈在懷中。

    那漂亮的東方小少年窩在他懷里，沈靈均蒼白削瘦的下巴枕在懷中人漆黑蓬松的黑發(fā)上，二人看一本書，沈靈均低聲給他做翻譯。

    “我們在天的主，愿你的國度降臨，你的旨意行使在地上就如同在天上……”

    他聲音刻意放緩，溫柔低沉的鉆進(jìn)懶洋洋的依靠著他貓似的少年耳中。

    竟是在朗誦翻譯圣經(jīng)的選段。

    陸華然靜靜看了一會兒，悄悄地帶上房門，便很自覺的不打斷小情人之間的靜謐相處時光。

    只是回房間時也無不想到，她心中也有些發(fā)癢，看來也是該再談一段戀愛給終日不變的生活，添加些蜜糖般溫柔甜蜜的調(diào)劑了。

    也無語想到，她與華森特教授卻是擔(dān)憂多慮了，年輕人會受挫折不錯，但自有更加充斥著心靈的感情填補(bǔ)上這挫折帶來的負(fù)面情緒。

    年輕真好。

    陸華然想，要是她年輕個二十歲，能遇上個孤注一擲的真愛，又何必在意性別與差距。

    她這日卻又在日記本上寫到：

    但也只有年輕人會把被萬眾反對，所有人都明眼看出是歧路的感情當(dāng)成這便是真愛。

    倘若沒有足夠多的不看好，不布滿荊棘與坎坷，這感情又怎會跌宕起伏與痛苦到仿佛刻骨銘心？

    越是難以走下去充滿坎坷的感情，越是會給予人這便是真愛的錯覺。

    十年后若是回頭看，有幾人還能承認(rèn)那是真愛，而不是年少不懂事做的可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