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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就是她!小卞是我兒子他爹單位的同事,是廠子里的工程師,媳婦小鄭老師在植物研究所上班,兩口子都是文化人。他們有個女兒叫小蕊兒,那年鄭老師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回來過年,我還幫忙照看過孩子呢!” “那鄭老師年紀輕輕,孩子那么小,怎么會想不開走了絕路呢?” “唉!這事我記得清楚,說來話長啊……” 徐老太搖頭嘆息。 八十年代工廠里工人居多,像小卞工程師這樣的文化人,在那幢廠子宿舍樓里屬于極少數,而且他還娶了一位在研究所工作的妻子。 當年的婚禮很簡單,兩位新人去領了結婚證回來,卞工程師帶著新婚妻子,挨家挨戶敲門,給鄰居同事們送去紅紙袋裝的瓜子糖果。 徐老太那時剛生了兒子沒多久,人稱徐大姐。兒子扁頭扁臉長得不好看,雖然沒人當面說,徐大姐心里很清楚,自家孩子不討人喜歡。 卞工程師的新婚妻子小鄭老師高挑秀氣,穿件雪白的襯衫,胸前別了朵新娘花。 進了徐大姐家的門,她一眼看見睡在小床上的孩子,就好像看見寶一樣。 “太可愛了!” 小鄭老師驚叫一聲,小心地抱起孩子,“小可愛,叫阿姨,阿姨給你買糖吃呀……” 她不太會抱孩子,但熱情的語氣,把懷中的孩子逗笑了。 “喲,小鄭老師,看把你的新衣服弄臟了?!?nbsp;徐大姐在一旁笑逐顏開。 “不會呀,我們哪里臟了,我們是干凈的小朋友呢,是不是呀?” 她舉起孩子輕輕搖晃,孩子咯咯放聲大笑。 抱了半天,小鄭老師才依依不舍放下孩子,回家取來一包大白兔奶糖,塞給徐大姐,說是給孩子吃。 當年的大白兔奶糖是稀罕物,一大包全給了孩子,把徐大姐給感動壞了。 “聽您這么說,” 彭娟望著瞇起眼回憶的徐老太,“那小鄭老師人挺好。” “是啊,小鄭老師是個好人。唉,好人沒好命?。 ?/br> “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記得啊,應該是我兒子三歲那年,研究所派小鄭老師去日本進修。這在當年可是難得的機會啊,小鄭老師已經有了身孕,還是決定要去。 “小蕊兒是在日本出生的,小鄭老師自己一個人,又念書又帶孩子。 “那年她帶著孩子回來過年,孩子才兩個多月大,我說讓她把孩子留下給我?guī)В覚M豎要帶兒子不是,多一個孩子也是一樣??!” “是啊,孩子要是跟了您還好了,也不用受驚嚇……” “哎喲,你這一說我可全都想起來了!聽人說啊,小鄭老師在日本住的地方就一間房,她想不開上吊,孩子當時就睡在旁邊……人死了幾天才有人找去家里,打開門一看,大人是沒救了,孩子又冷又餓也快不行了!” “那小鄭老師,到底是為什么想不開呀? “當年廠子里的人,都指著卞工程師的脊背罵呢,我家老頭子也是氣得不行。誰能想得到,小卞工程師那么溫厚老實的人,媳婦才不在身邊沒多久,他竟然同一個剛畢業(yè)的女大學生好上了! 那女的爹在大學當干部,后來把卞工程師調到大學教書去了?!?/br> “孩子接回來了嗎?” “小蕊兒接回來了啊,我現在還記得那小摸樣兒,” 徐老太臉上露出笑意,“兩歲多的孩子,長的白白凈凈,人見人愛。我兒子可稀罕小meimei了。 “我和孩子他爹私下里商量,卞工程師要娶的那女人是頭婚,人家肯定不想要拖油瓶啊,那不如把小蕊兒過繼給我們……” “孩子要是跟了您家,那就好了!” 彭娟憑著直覺脫口而出。 “唉,我厚著臉皮去找卞工程師,說我們想過繼小蕊兒,沒成想卞工程師一聽就發(fā)火了,鐵青著臉說,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哪怕當條小狗一樣養(yǎng),也不能送給別人!” “這話說的!” “我這心里難受喲,后來好幾次夢見死去的小鄭老師,站在我床旁邊哭啊哭……又夢見小蕊兒,哭著叫mama……唉!” 徐老太低頭抹眼淚。 “小蕊兒是小名吧?孩子姓卞?” “孩子隨她爹姓,大名叫卞什么心來著……唉,我這記性!” 徐老太拍拍前額,“聽我兒子說啊,小蕊兒那孩子長大出息了,成了名人,我這顆心才放下。要不然啊,我老牽掛著啊,總覺著對不住小鄭老師……” ** 下午從徐老太家回來,彭娟心情一團糟。她不清楚閻冬城具體在調查什么案子,兒子不說,她也不問。 但她知道事關徐老太的兒子,還牽涉到徐老太所說的 ‘小蕊兒’,也許與小蕊兒不幸的幼年家庭遭遇有關。 吃過晚飯,彭娟進房間關上門,坐下給兒子打電話。 她一字不漏地把徐老太的話轉述給閻冬城,電話里閻冬城出奇地沉默,彭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徐老太述說的往事,其實閻冬城也大致料到了,只是沒想到老柳與卞染心之間,還有著這樣的淵源。老柳的父母曾經打算收養(yǎng)卞染心。 徐老太之所以一直牽掛卞染心,應該還是出于女人的直覺,對卞工程師和他那位二婚夫人有所了解,預感到小蕊兒將要面臨厄運。 這樣的情形之下,徐老太會否暗中幫助小女孩,比如讓兒子經常去看看那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