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冬城正要接著問什么，卞染心的手機(jī)響了。

    “抱歉?！?nbsp;她對閻冬城示意，慢條斯理接通電話，“喂，你好……”

    聲音艱澀粗啞，仿佛有一只手突然掐住她的喉嚨，她在窒息中掙扎著發(fā)出垂死的聲音。

    抬眼遇上閻冬城訝異的目光，她騰地站起，背過身疾步走向落地窗。

    “嗯，嗯……”

    對著電話艱難地嗯了兩聲，她恢復(fù)了先前那種訓(xùn)練有素，播音員似的聲音，“是這樣的陳先生，這次的米蘭時裝周，我公司一共有三場秀……”

    閻冬城扭頭看王銳，王銳不以為然，從衣袋里摸出隨身攜帶的潤喉糖，剝開一粒放進(jìn)嘴里。

    卞染心逆光的背影，亭亭立在落地窗前，窈窕而充滿力度。她一定常年堅持鍛煉。

    她的淺亞麻色頭發(fā)閃亮耀眼，長度恰好垂到肩上，有著一種仿佛微風(fēng)吹過的弧度。

    她對著電話談笑風(fēng)生，音色優(yōu)美，語速不急不慢，電話那頭聽她說話的人，臉上一定掛著笑容。

    她的一切依然完美。

    卞染心收起電話，回到沙發(fā)椅上坐下。

    “不好意思，最近比較忙，正準(zhǔn)備參加時裝周。”

    “耽誤你的時間了?！?nbsp;閻冬城抱憾地點點頭，“卞小姐認(rèn)識老柳嗎？”

    “是那位彈吉他的老柳，白勇的好朋友嗎？”

    “對，你認(rèn)識他？”

    “談不上認(rèn)識，小時候住一幢樓，也沒怎么說過話。記得念高中時，他常到學(xué)校來找白勇，我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經(jīng)常遇到他們?！?/br>
    “他們同你搭訕嗎？”

    “也沒有。我那時非常膽小內(nèi)向，不怎么同男生說話，更別說老柳那種混社會的人了。”

    “畢業(yè)后見過他們嗎？”

    “沒有。”

    “這么說，白勇和老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好到什么程度？”

    “唔……我只知道念書的時候，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玩，可能是兩個人都喜歡音樂的緣故?！?/br>
    “你聽過白勇唱歌嗎？”

    “不聽也不行呀，” 卞染心輕笑，“下課鈴一響，他就坐在課桌前開始唱，而且聲音很大，在走廊里都聽得見。學(xué)校里的文藝演出，每次都有他。他唱歌確實很好?！?/br>
    “白勇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你聽過嗎？”

    “他課間在教室里唱的那些，好像都是流行歌呀，其中是否有他自己原創(chuàng)的歌，我也不太確定……”

    “白勇只寫過一首歌，為你寫的?！?nbsp;閻冬城注視卞染心。

    “為我？” 卞染心臉色微變，“這我可不知道，他沒告訴過我。我念高中時身體不太好，而且考藝術(shù)類需要準(zhǔn)備專業(yè)考試，所以經(jīng)常請假不去學(xué)校，和同學(xué)交往很少?！?/br>
    “蠻好聽的一首歌，” 王銳拿出手機(jī)，“我放給你聽?！?/br>
    吉他聲響起，卞染心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誰愛聽秋蟬，又恨秋蟬，

    種下石榴，卻戀心蘭。

    石榴花落滿水岸，

    哭過的花瓣，

    像我碎裂的酒杯，

    找不回原樣……

    “確實是白勇的聲音，” 卞染心不自在地轉(zhuǎn)動膝蓋，換個坐姿，“不過音色比他念書時蒼老了一些，也更渾厚了?！?/br>
    閻冬城沒有說話，專注傾聽歌聲，雙眼靜靜望著她。

    唱到后半段，白勇的歌聲好像撕心裂肺的悲鳴。

    卞染心腳踝緊緊交叉，小腿肌rou緊繃，半裙遮住了她的膝蓋，卻能看出她的膝頭緊張地擠在一起。

    她臉上仍然面容明媚，只是眉頭微蹙，仿佛音樂聲響起時皺了皺眉，就再也沒能舒展開。

    歌終于唱完了，王銳收起手機(jī)。

    “卞小姐不喜歡這首歌？” 閻冬城目光逼視卞染心。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 卞染心輕輕挪動雙腿，放松僵硬的體態(tài)，“我不太聽流行歌。”

    “吉他喜歡嗎？”

    “一般吧?！?/br>
    “白勇這首歌，是老柳吉他伴奏?！?/br>
    “哦，彈得還不錯呢?！?/br>
    “比起以前有進(jìn)步嗎？”

    “進(jìn)步多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

    “這么說你以前聽過老柳彈吉他？”

    “嗯？” 她明亮的目光迎向閻冬城。

    “你剛才說沒怎么和老柳說過話，但你聽過他彈吉他？”

    “哦，” 卞染心聳聳肩，“以前學(xué)校演出，白勇邀請老柳為他伴奏，我聽過?！?/br>
    “卞小姐需要拷貝這首歌嗎？” 王銳問，“畢竟，是為你寫的歌?！?/br>
    “不需要，我不想聽這類音樂?！彼渲槨?/br>
    氣氛有些僵持。不過閻冬城和王銳告辭時，卞染心仍若無其事地起身，送他們到電梯口。

    “下次如果有事找我，請直接來我辦公室。當(dāng)然，沒事也歡迎你們隨時過來坐?！?nbsp;她臉上帶著笑意，話語殷勤，宛如春風(fēng)拂面。

    “好的，” 電梯門關(guān)上的霎那，王銳情不自禁揮手，“卞小姐，再會……”

    電梯門毫不留情地合上了，將卞染心的笑容凝固在門外。

    “你干什么？” 電梯下行，閻冬城瞪著王銳。

    “盛情難卻。” 王銳避開閻冬城的目光，“美好的事物，每個人都喜歡，不是嗎？”

    “嗯，沒錯?！?/br>
    “你不會懷疑她吧？閻隊！” 王銳從鏡面電梯門望著閻冬城，聲音很大地說，“我看沒有可能！她這種人，正眼都不會看白勇那樣的男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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