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嵐瑿猛地抬起頭看向他，看到他平靜如常的神色，心里萌生了一個猜測，“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哪？”

    莊珝唇邊泛起若有若無的微笑，“談不上一直，但，確實比你要早得多?！?/br>
    猜測被證實，穆嵐瑿難以置信之余又有些憤怒，“什么時候知道的？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世上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守規(guī)矩的，或者說，我們這個圈子的，沒幾個守規(guī)矩的。要查一個人，并不難?！鼻f珝收回目光，看向他，“我不告訴你，是覺得沒必要。相見，不如不見。就像，你也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對他的心思。因為你知道，說了，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復(fù)雜。我不告訴你，也是一樣?！?/br>
    “你什么意思？”

    莊珝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如果元帥知道你喜歡的是個Beta，還是一個沒有信息素，甚至對信息素幾乎絕緣的Beta，你覺得元帥會怎么做？”

    穆嵐瑿眉心微攏，“這是我的個人感情問題，我有權(quán)自己做決定?！?/br>
    “如果你真的這么認(rèn)為，那你為什么不敢告訴元帥那本筆記的真正主人是誰？其實，你心里也沒底，為了保你這個穆家唯一的血脈，他會做出什么事吧？”莊珝語調(diào)依然不緊不慢，“還是那句話，他畢竟是個元帥，每一份戰(zhàn)功，都是踏著血腥得到的，你不敢寄希望于他的仁慈和對生命的敬畏。他是你爺爺不假，但，也只是你一個人的爺爺。”

    穆嵐瑿默然不語。

    “你的心思，封景清楚嗎？”

    穆嵐瑿眼底涌出一絲反感，“我喜歡他，是我一個人的事?！?/br>
    聽他干脆地承認(rèn)，莊珝眼底似湖水蕩開了漣漪，“他的態(tài)度，是不是不太好？”

    穆嵐瑿回想著這幾次見面，雙唇緊抿。

    “不管是你的性別還是你的身份，你喜歡上一個Beta，注定不可能是你一個人的事。如果他也中意你，那或許還值得抗?fàn)幰幌?。既然他對你無心——”

    “你是在提醒我他曾經(jīng)喜歡的人是你嗎？”穆嵐瑿的語氣有些慍惱。

    莊珝怔住，隨即哂然，“那都是什么陳年黃歷的事了。何況，都是你們的猜測，他可從來沒親口說過。”

    “別人看得出來的事情，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如果，當(dāng)年他對你說出口，你會怎么回應(yīng)？”

    穆嵐瑿試圖從他神情中看出一絲端倪，但顯然又一次失敗了。

    和封景恰恰相反，莊珝是個讓人難以捉摸的人。

    莊珝輕笑了下，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事到如今，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反正，命運，也從來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穆嵐瑿沉默了片刻，習(xí)慣性地摩挲著平安扣，“封景當(dāng)年為什么會退學(xué)，你清楚的是嗎？”

    莊珝看在眼里，“談不上清楚，知道一些。其實，我建議你不要刨根問底，知道多了，反而是負(fù)擔(dān)?！?/br>
    穆嵐瑿瘦削的手指收緊，“我想知道?！?/br>
    幾不可聞的嘆息響起。

    “他當(dāng)年的休學(xué)手續(xù)，是我后來自作主張給他補辦的?！?/br>
    莊珝從茶幾上摸到一盒香煙抽出一支點燃，“當(dāng)年，他在賽場受了重傷，我們把他送到醫(yī)院治療，因為上級命令，我們?nèi)ヌ幚砹撕罄m(xù)任務(wù)，任務(wù)處理完回來后他人就不見了，這些你都知道。我也是后來查了才知道，他進入賽場救我們的時候，他的父親死在了星盜手里……而且，死狀非常凄慘……

    “聯(lián)賽前幾天，我親耳聽到他跟他父親通訊時，他開玩笑地埋怨他們不能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在聯(lián)賽里所向披靡大展手腳太遺憾……他母親是個心思纖細的Omega，雖然知道自己兒子有開玩笑的成分在，但覺得自己兒子孤身在外，還是在首都星這樣世家顯貴遍地的地方，擔(dān)心他兒子的性格會與人交惡，擔(dān)心他過得不好卻瞞著家人不說，所以就讓自己的丈夫過來，她自己留在家里照顧封景的弟弟。一家人都沒有提前告訴封景，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莊珝單手夾煙送到嘴邊抽了一口，“封景的父親因為訂票晚了，平價票已經(jīng)售罄，不舍得買高價票選擇了中轉(zhuǎn)，所以預(yù)計到達時間比直達的要晚一些。你我都出過任務(wù)，也清楚那一陣自由軍四處點火，星盜更是趁虛而入渾水摸魚，他父親所乘坐的星際飛船遭遇了星盜。有些星盜除了圖財，還會掠奪Omega。他父親是個Alpha，是名退役軍人，明知道是以卵擊石，還是為了保護幾個Omega乘客挺身而出……寡不敵眾的結(jié)果，顯而易見……最后，被星盜們丟出飛船，暴露在太空中……”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人類完全暴露在太空中會有什么結(jié)果，他們這種常年在太空作戰(zhàn)的人再明白不過。太空是生命禁區(qū)，沒有防護的情況下，強輻射、高度真空、極度溫度，隨便一個都能置人于死地。

    太空中溫度極低，但因為缺少有效介質(zhì)，一般很難通過傳導(dǎo)和對流方式散熱，單靠熱輻射散熱效率是很緩慢的，所以，并不會立即冰凍。

    人體內(nèi)外壓的失衡，會導(dǎo)致人體腫脹，但因為人體皮膚本身比較堅韌，所以也不會立即爆炸。

    比起這些，最先來臨的是缺氧導(dǎo)致的昏迷，然后，在無人知曉的太空深處，無知無覺地死亡。

    “他父親在暴露太空的前一刻，給封景發(fā)了人生最后一條訊息。訊息的內(nèi)容是：抱歉，不能親眼看你比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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