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驚擾到的元瑜皺了眉，轉(zhuǎn)頭一看，就見得那膚色黝黑的丫頭，手里高舉著把凳子，正兇神惡煞地朝他沖了過來。他縱是色膽包天，這會兒也嚇得呆住了。

    第26章 一個粗魯?shù)能姖h，還被一……

    “啊啊……小滿，小滿救我，你這丫頭還真是虎！”元瑜總算反應(yīng)過來了，可他也不起身躲閃，只舉起雙手護(hù)在自己的腦門處，口中卻沖著郭小滿哇哇亂叫著道。

    “還敢叫娘娘的閨名，我打死你這不要臉的色胚子！”阿茉一聽這話越發(fā)憤怒，三兩步就到了元瑜跟前，手中的凳子揚(yáng)到頭頂，正待對著元瑜的腦袋砸下云。

    “阿茉，住手！”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郭小滿顫抖著聲音朝阿茉喊了一聲。

    “娘娘，你別怕，今天阿茉一定要打得這色胚子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往清思宮里來!”阿茉頭也不回，安撫了郭小滿一句，手中的凳子也就舉得更高了些。

    眼見那凳子就要落到元瑜的頭頂，郭小滿一時又慌了神，扯開嗓子脫口而出：“別打，他是太上皇！”

    聽得郭小滿的聲音，阿茉的落了一半的凳子停滯住了，她連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

    “娘娘，你說什么？他，他是……是太，太上皇？”阿茉一手拎著凳子，一手指著元瑜，聲音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

    郭小滿朝著阿茉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茉臉色頓時一變，手上也突然沒了力氣，那凳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太上皇饒命，太上皇饒命！”阿茉面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停求饒。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屢次三番偷進(jìn)清思宮的人，竟會是南苑的太上皇。她這膽子得有多肥啊，不僅罵了太上皇，還拿凳子要砸死他。

    聽得跪在地上的丫頭一口一聲喚著“太上皇”，元瑜只覺得亦為刺耳，他皺起了眉頭，心里都生了些懊惱，有些后悔當(dāng)初以元朗的名義接近郭小滿，如今倒弄得有些騎虎難下了。

    “起來起來，誰要你的命了？”元瑜揮了下手，口中有些煩躁地道。

    阿茉正拼命地磕著頭，聽得這一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頓住了又慢慢抬起頭來，雙眼也不敢朝元瑜看，只扭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面上的驚恐未曾消去。

    “還不謝過太上皇的不殺之恩？”郭小滿忙催促了阿茉道。

    阿茉聽得這才清醒過來，忙又磕頭口中稱謝不已。元瑜越發(fā)郁悶，抬手指了下門口，臉色越不好看了。

    “阿茉，這里不用伺候了，你快出去?！惫M忙朝阿茉使著眼色。

    阿茉驚魂未定，聽得這話再不敢開口，忙“咚咚咚”又磕著三個頭，然后連滾帶爬往門口去了。

    阿茉退出門外之后，屋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郭小滿想想心里還是后怕不已，剛才阿茉那一凳子若真的砸下去，后果還真是不堪設(shè)想。想到此處，她退后兩步，斂了斂衣袖，正待恭身一禮替阿茉再賠個禮。

    可不想還沒等郭小滿矮下腰身，元瑜已是飛快起身到她跟前了，還一把托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下拜之勢。

    “你別拜，剛才就是被你那虎丫頭砸一下，我心里，也覺得值了?！痹?cè)頭附在了郭小滿的耳邊低笑著，他面色和軟，完全沒了適才那么一觸即發(fā)的躁怒之息。

    值了？什么值了？郭小滿聽得一愣，過了半晌才想起先前的事兒，他騙她說臉上有飯米粒，然后借著取飯粒的機(jī)會偷親了她。難道為那一下，就是挨一板凳也值當(dāng)嗎？郭小滿很是不能理解，不過此刻他靠得這般近，語氣又這般輕軟，她忍不住耳根一熱，忙低了頭又悄悄后退了半步。

    “太上皇，我……”

    郭小滿想開口說話，可元瑜一聽“太上皇”這三個字就皺起了眉頭。

    “別叫太上皇，我不是有名字嗎？你就叫圓芋，你說過這名字聽得喜氣的?！痹た粗M說得一本正經(jīng)。

    叫堂堂太上皇為“圓芋”，這成何體統(tǒng)？郭小滿哪里叫得出口，只好輕輕嘆了氣。

    “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你解答一二?！惫M蹙了秀眉輕著聲音道。

    “你問吧?！痹ば佬廊煌慌缘男￠缴献讼聛恚嫔线€是一副很是期待的神情。

    “你為何要來清思宮？還要對我，對我這般……”

    郭小滿將心里存了好幾日的疑惑問了出來，她這話只說了一半，依她的本意，她想問的是，你元朗不是對董舍人情深不渝嗎？為了他寧愿放棄帝王之位忍受千夫所指嗎？為何這才過去幾個月，便就移了情，跑到清思宮來招惹她來了？難不成他這個斷袖斷得不那么徹底？

    元瑜聽了這句，一時竟是答不出來。他心里恨恨道，我為什么要來，還不是那夜見過一面之后，魂兒就被你勾著了，時時刻刻就想著見你，和你在一處。可這般rou麻的話他說不出口，愣坐了好一會兒，他伸手捶了下案，面上有些氣惱地道：“我怎的就不能來了？我想來便來?！?/br>
    “可，可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郭小滿將聲音抬高了些，面上也含著一絲惱意了。

    “你的身份怎么了？不就是個皇帝看都不想看一眼的落魄妃子嗎？他都那般不待見你，將你丟在這處不管不問，怎么，你還存有什么幻想不成？”

    元瑜也將心里盤桓已久的話問了出來，說完之后，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些，分明是有些緊張了，他很怕從郭小滿口中聽到怨恨他元瑜的話。不過，以前他那般待她，她就是心生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可令元瑜沒想到的是，郭小滿聽得這話，竟是笑了下，然后道：“我幻想什么？我又不稀罕得到他的關(guān)注……”

    “不稀罕？為何？”元瑜沒料到郭小滿會如此作答，一時驚愕住了。

    “一個粗魯?shù)能姖h，還被一眾女子爭來搶去的用，有什么好稀罕的？”郭小滿低眉斂目小聲嘀咕了一句。

    郭小滿聲音雖小，可元瑜還是一字字的都聽清楚了。他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半張著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他元瑜是個一個粗鄙的軍漢，這話他認(rèn)了！可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被一眾女子爭來搶去的用”，這是什么話？爭來搶去也就罷了，這個“用”字是什么意思？在她眼里，他是個什么物件嗎？還是勾欄瓦肆的小倌兒，被一幫女人爭相使用？

    “郭小滿，你，你……”元瑜感覺自己的腸子快要?dú)鈹嗔?，他站起身，伸手指著郭小滿，想要辯駁她一句，可憋了半天，愣是想不起該用什么話來辯駁。

    第27章 總有一天，她會主動坐到……

    見得元瑜臉色變了，指向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著，郭小滿先是一陣驚訝，緊接著就好生后悔起來，她為何在他跟前說這樣的話，想那皇帝再怎么著也是他的親兄弟，當(dāng)著他的面，說他兄弟的不是，自是引得他心生不快了。想想自己平時也不是沒腦子亂說話的人，可也不知怎么了，在他跟前就忘記設(shè)防了，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了。

    “你別生氣，這話我從未和別人說過，從今往后，我再不說了就是。”郭小滿連忙細(xì)軟著聲音道。

    元瑜本來感覺自己被她慪得快要斷氣了，聽了她這一句，一口氣終于慢慢提了上來。

    “你真的只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元瑜盯著郭小滿問。

    郭小滿重重地點(diǎn)著頭，心想這話可是編排皇帝的不是，是殺頭抄家的罪，她要是逢人就說，哪還有小命活到現(xiàn)在。

    “我保證我以后再不說了，你，你不會去告訴圣，圣上吧？”郭小滿越想越是不放心了，巴巴地看著元瑜問。

    “自然是不會的，這就當(dāng)作你和我之間的一個秘密，如何？”元瑜勾起唇角，臉上總算開了點(diǎn)笑意。

    聽了這話，郭小滿這才松了一口氣了，當(dāng)即面色一松也笑了起來。她這一笑，眉眼彎彎的，嘴角邊還有一對梨渦悄然綻放，元瑜看得心頭又動了一動，卻又不想再對她有所唐突之舉嚇著了她。這感覺就如同一只饞嘴貓兒，面對著一盤黃燦燦的小魚兒，只能看著，聞聞香氣兒，卻不能撲上去大快朵頤。

    “小滿，你坐過來，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過了片刻，元瑜面上突然浮現(xiàn)了一抹神密之色，他對著郭小滿勾了勾手，又拍了拍小榻，示意她也坐下來。

    “我還是不聽了吧?！惫M不假思索地?fù)u頭。

    “為何不聽？”元一臉不解之色。

    “知道了別人的秘密，還得費(fèi)心思替別人保密，怪累的，我不想聽?！惫M回道。

    “是有關(guān)皇帝的秘密，你也不聽嗎？你要是不聽，我可保不準(zhǔn)哪天一不留神，將你剛才的話說給他聽了?！痹ね峥吭陂缴?，看向郭小滿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痞氣。

    有關(guān)皇帝的秘密，這知曉了還不得是個大風(fēng)險？郭小滿更是不想聽了，可如今有把柄被眼前這人拿捏了，又不得不依著他，郭小滿嘆了口氣，無可奈何之下還是走了過去，她沒坐在榻上，只在榻旁的一只繡凳上坐了下來。

    見郭小滿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元瑜倒也不在意，他自榻上直起腰身，然后朝著郭小滿附身過去，湊到了耳旁著聲音道：“你剛才不是說一眾女子爭來搶去的用他嗎？其實(shí)，她們搶了也是白搶。”

    白搶？為什么？郭小滿抬頭看著元瑜，面上也都是不解之色。

    元瑜見了郭小滿的神色，面上先是閃過一絲猶豫，想想還是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據(jù)我所知，我那皇帝弟弟，患有……不舉之癥。”

    不舉？郭小滿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待將兩個字在心里盤旋了一遍，終于弄明白了，頓時臉上“刷”一下都紅了，連耳根子都變得紅通通的。

    郭小滿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她捂了臉飛快地站了起來，又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元瑜。

    “你就知道你沒一句正經(jīng)的話，你還是快走吧……”郭小滿小聲斥著道。一大早她還聽阿茉說了，說今日外面都在傳，皇帝昨夜宿在謝盈盈的房里，謝盈盈今日都起不了身。人人都在驚嘆于皇帝的勇猛，他怎么可能會患有那樣的??？

    “我說的可是真的，你以為后宮那些傳言是真的嗎？那可都是謝淑妃的詭計……”元瑜為了在洗刷被眾女子所“用”的嫌疑，可算是什么都顧不得了。

    郭小滿聽得這話越發(fā)不像話了，她只好跺跺腳道：“求你快別說了，你這些秘密不想聽，你趕緊走吧，求你以后也再不要來，你這樣早晚得害死我?！?/br>
    元瑜還想賴著不走，可郭小滿再不依他了，她走到門口處，伸手打開了門，指著門外示意元瑜趕緊起身出門去。

    “小丫頭，膽子這般小，我就不信，皇帝和那謝淑妃能吃了你不成？”元瑜嘟囔了一聲，然后很不情愿地自榻上起來，又散漫著腳步走到了門口郭小滿的身側(cè)。

    郭小滿不再理他，只板著一張俏臉只叫他快些走。元瑜無奈，只好邁出了門檻，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來看她兩眼，一副只要郭小滿神色緩和一點(diǎn)，他立即就要轉(zhuǎn)回來的模樣。

    郭小滿自是看出了元瑜的心思，她只好繼續(xù)將臉繃得緊緊的，眼瞼垂著看也不看他一眼。元瑜等了好一會兒，見得郭小臉一臉的堅(jiān)決，只好嘆息一聲，彎腰撿起剛才阿茉丟下門外的食盒跨進(jìn)了胳膊上。郭小滿悄悄抬眼，見了這一幕不由得又有些好笑起來，她趕緊忍了笑又板起了臉。

    “也罷，你既這般不待見，我走了就是。”元瑜只好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往外走了。

    郭小滿抬起頭，見他越走越遠(yuǎn)，郭小滿略松了口氣，可隨即想起一事事來，連忙追下了臺階。

    “等一下……”她喊了一聲。

    元瑜聽得這一聲，喜得頓住腳步又飛快地轉(zhuǎn)過身，見得郭小滿正快著腳步，一副小鳥依衣正朝他飛奔過來的模樣，他更是欣喜不已，將手中的食盒放了下，又將雙臂張開了，一副要接她入懷的模樣。

    “我想問問你，你答應(yīng)替我抄的佛經(jīng)呢？抄好了沒，過幾日我可要向貴妃娘娘交差的?！惫M在離元瑜還有四五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雙眼看著元瑜問得一臉的認(rèn)真。

    原來是問這事的，元瑜臉上一陣尷尬，張開的雙手也僵住了，頓了半晌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抄經(jīng)的事你就當(dāng)沒發(fā)生，趙貴妃今后也不會想起這事了?！痹ず冒胩觳啪忂^勁兒來，他揮了把袖子道。

    這話什么意思，貴妃她怎么了？郭小滿聽得有些不明白，站在原地蹙著眉就琢磨了一會，待想起再向元瑜問個清楚時，再抬起頭，就發(fā)現(xiàn)那人已是在院中消失了，什么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

    夜色已漸濃，元瑜出了清思宮的大門，等候多時的盧公公趕緊迎了上前，雙手接過了皇帝手里的食盒。

    “圣上今日與娘娘定是相處甚歡?！北R公公恭身行禮道。

    “何以見得？”元瑜瞥一眼盧公公。

    “老奴見圣上眉間眼角間，皆是歡喜之色，是以有此猜測?！北R公公面上堆著笑回道。

    “老東西，凈胡說八道?！痹こ饬艘宦暎苫叵胂逻m才屋內(nèi)情形，尤其進(jìn)膳之時，自己略施小計偷親了郭小滿一下，那細(xì)膩柔滑的觸感似乎還在唇角回旋，他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下。

    唉，都怪她那兇巴巴的丫頭進(jìn)來壞了事，不然定是能多親個一會兒。元瑜想想又蹙眉嘆了口氣。轉(zhuǎn)念又安慰自己道，不急，來日方長，有的是功夫和她耗，總有一天，她會主動坐到老子懷里，撅著小嘴兒叫老子親她個夠。元瑜想到此處，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元瑜反反復(fù)復(fù)的變換著臉上的神情，先是竊喜，滿足，而后意猶未盡的回味著什么，最后是一臉期待，這期待里分明還隱著一絲曖昧。盧公公看得目瞪口呆，他可曾在皇帝臉上見過這般笑容？這哪是還是從前動不動就要暴跳如雷的皇帝？這分明是個才墮入情網(wǎng)的青澀少年郎。

    第28章 南苑太上皇升天了…………

    這日又是傍晚時分，清思宮內(nèi)，阿茉一邊替郭小滿布著菜，一邊朝門外看了看，然后狀似無意地道：“娘娘，這幾日晚膳的時候倒是挺清靜的……”

    “怎么，你是盼著南苑那尊大佛來？”郭小滿看一眼阿茉笑問道。

    “可不敢，上回阿茉可差點(diǎn)丟了小命……”阿茉想起當(dāng)時情形仍然是余驚未消。自從得知那人是太上皇之后，她一直憂心忡忡的，很是擔(dān)心他會再來。想想就覺得可怕，若是叫人知曉了他常用來清思宮，勢必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去，到時候自家娘娘的清譽(yù)可就保不住了?？蓻]想到，這一連三天都不見他來，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迷惑不解。

    “阿茉，你不要太憂心了，他若是真的還要來，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你日日這般擔(dān)憂也是無濟(jì)于事，還不如不要將這事放在心上，該怎么過還怎么過。”郭小滿勸解著阿茉道。

    “話是這么說，可阿茉就是擔(dān)心娘娘會被他連累了……”阿茉仍是一臉的憂色。

    “不是有句話叫，吉人自有天相嗎？小的時候，寶興寺的高僧還說我日后會貴不可言。想來我就是吉人，不會有什么事的。”郭小滿笑盈盈地繼續(xù)勸著阿茉。

    “嗯，普賢高僧的確是這般說的,婢子也相信娘娘自有天人庇護(hù)?！卑④月勓渣c(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的神色還真的放松了不少。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這時就聽得門被叩響，緊跟著暖香抱著一疊衣物進(jìn)了門。暖香正進(jìn)了一趟暴室之后，將從前那些花哨打扮的心思收起了好些，如今大多時間都在幫著阿茉做事，一心一意地伺候起郭小滿來。

    暖香進(jìn)門行了禮，然后將洗凈又疊好的衣物放進(jìn)了衣櫥里，只余了一件縹碧色的羅衫放在了屋內(nèi)的案上。

    “娘娘，這件羅衫有些皺了，婢子本打算熨一下，可發(fā)現(xiàn)沒了銀絲炭燒熨斗，婢子讓金寶去薪炭司去借炭了?！迸阕叩焦M跟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