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蕭彧放柔了聲音:尿吧。若想以后不再麻煩我,那就要愛惜好自己的身體,千萬別再受傷。你可知道,你這么一病不起,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你趕緊好起來吧,我的天還得你給我撐著呢。 是,陛下。裴凜之似乎抓到點什么,又不敢確定,他的心脹得滿滿的,一定要為他撐好這片天。 私下里的時候,就不要我叫陛下了。蕭彧說。 好。裴凜之答應(yīng)下來,他也不喜歡叫,一叫就提醒了身份的差異。 裴凜之蘇醒后,康復(fù)速度明顯加快了。這令蕭彧無比欣慰,然而隔壁的向陽依然令人焦心。 這么多天了,向陽始終都沒有蘇醒的跡象,思?xì)w說他傷了根本,康復(fù)起來需要很長的時間。 賴峰和關(guān)山負(fù)責(zé)照顧向陽,蕭彧每日早晚都要過去看看,問一問他的情況,有時候會坐下來跟他說說話。 那個翩翩美少年如今遍體鱗傷,左側(cè)臉上也留下了一道刀口,破壞了他的俊美無瑕,不知道他蘇醒后會不會難受。 有一次,賴峰鼓起勇氣說:陛下,你跟十三說話的時候,可以握著他的手嗎?我覺得這樣他能聽得更清楚一點。 蕭彧點頭:好。跟病人進行肢體上的接觸交流,的確能夠更好地安撫病人,如果這樣能夠幫助向陽早日蘇醒,他當(dāng)然愿意。 裴凜之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房里一個人都沒有??纯磸拇翱诼┻M的日光,應(yīng)是又到了后晌。蟬噪聲聲,已經(jīng)進入盛夏了。 小腹脹得難受,他試圖翻身下床去拿虎子,卻又不小心抻到了傷口,那種撕裂般的痛楚頓時席卷了全身,裴凜之真的很想拿把刀子往傷口上再捅一刀,覺得那樣能緩解痛楚。 他咬牙悶哼一聲,又躺了回去,不知道傷什么時候才能好,這么躺下去,人都要廢了。 虛掩的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進來了。 裴凜之抬眼看過去,卻沒看到人影,過了片刻,一個小家伙努力邁過門檻,是阿平,裴凜之笑了,招招手:阿平,過來。 阿平邁著小短腿過來了:師父,你醒啦?我來陪你玩了。 阿平是府中唯一的閑人,就連小春和魚兒,最近都在忙著紡紗織布,因為傷患太多了,需要大量的干凈繃帶。 好啊,謝謝阿平。裴凜之琢磨著,要不要讓阿平給自己拿虎子。 阿平上半身趴在床上,看著裴凜之:師父,你今天好點了嗎? 好些了。阿平今日做什么了? 練了功,我還學(xué)了字,jiejie教的。 不錯,阿平都識字了。你都認(rèn)得哪些字?裴凜之問。 阿平掰著手指頭:天地玄黃很多很多。我還認(rèn)得師父的名字。 這讓裴凜之有些意外:你怎么認(rèn)得我的名字?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教他自己的名字,除非是蕭彧。 阿平說:我猜到的。你等我一下。 他說著蹬蹬跑走了。裴凜之心說,這就走了?還沒幫他拿虎子呢,早知道就不拐彎抹角了。 不過阿平很快又折返回來,舉著一個信封給裴凜之看:師父,你看,這是不是你的名字? 裴凜之看著信封上的字,十分驚詫: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信,怎么會在你這里?分明就是蕭彧寫給他的,怎么會在阿平手里呢?是他平時寫壞丟棄了,被阿平撿起來的? 不知道,在我衣服里拿出來的。阿平說。 裴凜之拿過信封,發(fā)現(xiàn)并不是一個空信封,里面還有厚厚的信箋,封口處還有蠟油的痕跡,不過已經(jīng)掉了,他抽出里面的紙,是蕭彧寫給他的信,但信紙的順序是亂的,看一下落款,是番禺城破那一夜寫的:阿平,你打開看過了? 阿平得意地?fù)P著腦袋:嗯,我認(rèn)了里面的字,好多都認(rèn)得。 裴凜之哭笑不得,他抬手揉了一下阿平的腦瓜:以后不許亂拆大人的信,知道嗎? 哦,知道了。 還有別人看過這封信嗎?裴凜之問。 阿平搖頭:沒誰,我悄悄地看的。小家伙總是看大人們收到信,看完之后便放在盒子里,收到高處,覺得非常珍貴,好不容易自己也有信了,當(dāng)然要珍藏起來。 裴凜之開始看起信來。 凜之:見信如面。 不知此刻你身在何處,我們還能否再見,也不知你能否看到這封信。若再不能見,便當(dāng)做是訣別吧。 這是你離開的第十九日,我恐已等不來你凱旋。蕭祎水師陳于番禺城下,倍數(shù)于我軍,并以城外百姓脅迫,你知我無法坐視不理,我決意冒險一戰(zhàn),今夜便一決勝負(fù),別怪我沖動。 此刻甚是想你,若你在,我便無所畏懼。 來此間數(shù)年,未曾辜負(fù)流光,此生最大幸事,便是與你相識相伴,回想過往,歷歷在目。唯一憾事,便是不曾親口告訴你,我早已不再介意你當(dāng)初的疏離。 凜之,我們?nèi)艟痛藙e過,切不可自責(zé)與悔恨,我無怨無悔。 你若視我為知己,便當(dāng)光大吾志,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我知道對你不公平,獨留你一人,尚不能按自己意愿去活。 不論我在哪里,都與你同在。 他們在催我動身,不能多寫。多想再見你一面。 祝安好。 彧 第109章 定情 阿平伸手去摸裴凜之的臉:師父, 你怎么哭了? 裴凜之回過神來,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有灰落眼睛里了。 阿平仰起頭去看帳頂,哪兒有灰呢。 裴凜之說:阿平, 去看看郎君在哪兒, 把他叫來。說我找他。 誒, 好。阿平蹬蹬蹬跑了幾步, 又想起什么來,回頭說,師父,信要還我。 裴凜之說:信是郎君寫給師父的,不能給你,回頭等師父好了,給你寫一封信。 真的?。亢?。阿平聽說師父要專門寫信給他, 拍著手掌高興地跑了。 蕭彧正在書房與閔翀商議商業(yè)如何征稅的問題,聽見阿平說裴凜之要找他,料想他應(yīng)該要方便了,便起身說:凜之找我, 我去去就來,稍等片刻。 閔翀說:去吧。 待蕭彧起身離開, 忍不住撇嘴,世上怕只有裴凜之這小子能夠勞動九五之尊親自照顧了吧, 真是好狗命! 蕭彧牽著阿平的手回房間, 阿平拉拉他的手:郎君, 剛剛師父眼睛進灰了,他哭了。 蕭彧站住了, 愣了一下, 裴凜之哭了?難道是因為失禁了?他對身后的吉海說:你帶阿平去別處玩吧。他不想讓裴凜之在小輩面前尷尬。 吉海猶豫一下:是。阿平, 我們?nèi)ピ鹤永锎蚯锴?。吉海不敢離蕭彧太遠,選擇在院子里打秋千,隨時能都能看到蕭彧的房間。 蕭彧加快腳步,回到房間,然后關(guān)上了房門,走到床邊:凜之。他抽抽鼻子,沒什么異味啊,不是失禁? 裴凜之的手覆在眼睛上,蕭彧湊近了:阿平說你哭了,你怎么了? 裴凜之抬起胳膊,摟著他的脖子,將人拉到自己身上。 蕭彧猝不及防地壓在了裴凜之身上,他慌忙用手撐住身體:怎、怎么了?你別亂動,當(dāng)心壓到傷口。 裴凜之顧不得身上疼痛,用力將人抱住:以后你休想丟下我。 蕭彧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這是何意?忽然,他瞥到了落在床頭的信箋上,瞬時明白過來,他看到那封絕筆信了?這信當(dāng)初塞在阿平身上,后來事情太多,他就沒想起拿回來,結(jié)果還是落到裴凜之手里了嗎。 信是阿平給你的?蕭彧問。 我道你是個軟心腸的人,對誰都那么心軟,唯獨對我,對你自己,心腸卻那么硬。裴凜之恨恨地說,你怎么舍得讓我一人獨活在這世上,我怎么活得下去! 蕭彧聽出他的聲音已經(jīng)哽咽了,也有些動容:當(dāng)時那是迫不得已。萬一我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希望你太過自責(zé)和難過,我想你好好活著。 裴凜之想到那個可能,便心如刀絞:你若不在了,我怎能好?我怎能獨活? 蕭彧未曾想過,會有一個人以生命去愛他護他,生死相隨,他還苛求什么呢?罷了,認(rèn)了吧,他以手輕撫著裴凜之的頭:所以你能理解你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時我的心情了嗎?你以后還敢不好好愛惜你的身體嗎? 裴凜之一愣,細(xì)細(xì)咂摸他這句話的意思,忽然醍醐灌頂,他試探著說: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對嗎? 蕭彧猶豫了一下,還是嗯了一聲。 裴凜之說:我心悅你已久,這是一份有違倫常的禁忌之情,明知我們的身份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只求能常伴你左右,守著你,護著你,不敢奢求其他。 蕭彧舔舔唇:你分得清我與你的殿下嗎? 一清二楚,絕不會弄錯。裴凜之?dāng)蒯斀罔F地說。 蕭彧嘴角彎了起來:那我便準(zhǔn)了。 裴凜之愣了片刻,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小、小彧,你答應(yīng)我了? 蕭彧的嘴角弧度加大:你先放開我吧,我壓到你傷口了。 被壓的人渾不在意,他激動地松開胳膊,捧著蕭彧的臉,用額頭抵著他的,鼻尖在他鼻梁上輕蹭,只呵呵傻樂。 蕭彧看著這個笑得一臉孩子氣的家伙,不知道為何心酸酸的,愛得那么卑微,卻依舊甘之若飴,他都心疼他了,忍不住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裴凜之如遭雷擊,蕭彧主動親了他! 蕭彧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樣子,覺得傻傻的真是可愛極了,又忍不住親了一下。唔,好像親一個男的也沒什么心理障礙啊,而且感覺似乎也還不賴,莫不是自己是個潛在的斷袖? 裴凜之接連挨了兩次暴擊,整個人都處于石化狀態(tài)。 蕭彧想起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一下午都沒方便,是不是該方便了?他掙開裴凜之的手,將手探進下裳一摸,都這樣了,還能憋,膀胱沒爆炸嗎?他趕緊拿虎子,給他方便。 下一刻,裴凜之氣貫如虹地尿了起來。 蕭彧聽見動靜,笑得直不起腰來:你可真能忍,沒憋死嗎? 裴凜之愣愣地看著蕭彧,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吧,不然怎么會主動親自己。 蕭彧聽見動靜小下去:好了吧?我拿下來了。 裴凜之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蕭彧將虎子拿出來,去洗了手,裴凜之的視線一錯不錯地粘著他。 蕭彧回到床邊,摸摸他的臉:你莫不是傻了? 裴凜之抓住臉上的手:小彧是否也心悅我? 蕭彧狡黠一笑:你猜。 那笑容勾得裴凜之心癢癢的,他說:你過來一點。 蕭彧湊過去一點,裴凜之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近,然后終于親上了那張肖想過無數(shù)回的唇,他有些笨拙地啄了幾下,然后循著本能開始吮吻起來。 蕭彧在他的舌尖叩問自己齒間的時候退開了:打住!還是個病人呢,就這么猴急。我喂你喝點水。好好養(yǎng)傷吧,閔翀還在等我去議政。 裴凜之喝完水,依依不舍地目送蕭彧離開。蕭彧出門的時候,回頭沖裴凜之一笑:我很快就回來了。 裴凜之見他消失在門口,以手觸碰著唇間,臉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柔軟甜蜜。 閔翀在書房等了許久,他不懷好意地揣測著裴凜之可能遭遇的尷尬,終于等到蕭彧回來,試探著問:裴將軍還好吧? 蕭彧微笑:挺好,好得很! 閔翀看著他的表情,難不成不是裴凜之尿身上了? 晚飯的時候,蕭彧在榻上擺了張小案幾,一邊給裴凜之喂飯,一邊自己吃,阿平也跟著在榻上一起吃。 小家伙左手拿著木勺子,右手拿著小筷子,一個人吃得異常認(rèn)真,唯獨不太好的就是將米粒都撒到榻上了。 蕭彧也不責(zé)備他,只是將他弄撒的飯粒撿起來放在案幾上。 裴凜之看著阿平的動作:阿平真棒,自己吃飯也吃得這么好。 今日還是真多虧了阿平,成全了他的單相思,否則他這感情永遠都找不到突破口,阿平真是個小福星,不僅是蕭彧的,也是他裴凜之的。 阿平吃得越發(fā)得意洋洋,還發(fā)出啊嗚啊嗚的快樂聲音。 蕭彧給裴凜之喂了一口,突發(fā)感慨:從前是給阿平喂,如今又給你喂,我這是作什么孽啊,盡在伺候人了。 裴凜之笑著說:你這叫吃苦在前,以后享樂在后面呢。阿平以后肯定會孝敬你的。對吧,阿平?他越發(fā)覺得他們這樣像極了一家三口,甚至都有點感謝越王將阿平送過來了。 阿平猛點頭:嗯,我以后肯定會孝敬郎君的,給郎君吃大雞腿。 蕭彧哈哈笑:我可記下了,說話要算話。 臨睡前,孟思?xì)w來給裴凜之換藥,蕭彧跟著他一起去向陽那邊查看了一下情況。 思?xì)w說:向護衛(wèi)的脈搏已經(jīng)很有力了,蘇醒只是時間問題。 蕭彧說:那太好了,希望他能早日蘇醒。 蕭彧滿心歡喜地回到自己房間,裴凜之問:這么高興,可是向陽醒了? 尚未,思?xì)w說他脈搏強勁,蘇醒只是時間問題。我覺得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了。蕭彧說。 裴凜之拍了拍身邊:快來睡覺。 蕭彧爬上床,在裴凜之旁邊躺下,裴凜之伸出胳膊:枕我胳膊上。 蕭彧并不湊過去:還是不了,我離你遠點兒,萬一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就不好了。 裴凜之嘆息:真想快點兒好啊。這么好的機會,又沒有阿平來搗亂,可惜自己有心無力,簡直令人扼腕。 蕭彧撐起胳膊,用手戳他的胸膛:嘿,你打什么歪主意呢?